第26章 E.神雕(二)
E.神雕(二)
前往嘉興的官道之上,一騎絕塵,一道白色的身影倏忽間一閃而逝,這正是玉瓊。離她離開古墓不過一月,玉瓊本拟北上,看看北地百姓和抗元義軍的情形,哪知,她聽到一個消息,只好匆匆改了行程,向嘉興而去。只因為,一樁婚事。
嘉興陸家莊少莊主陸展元,已經和南帝段智興弟子武三通的養女何阮君訂下了婚約,一個月後,便要正式拜堂成親了。李莫愁和玉瓊師姐妹關系雖不甚親厚,但到底,玉瓊還是個護短的人。何況,借此也可看看,大理段氏調教出來的子弟如何,畢竟,大理國,最後也葬送于忽必烈之手,唇齒相依,雖然宋朝和大理俱已日薄西山,但仍要奮力一搏。
陸家莊在江湖上名氣不大,但南帝的名頭,卻是不可小視。因此,嘉興城內,一派喜氣洋洋的氛圍,不少武林名流,都前前後後來到嘉興道賀。
十一月廿三日乃是良辰吉日,陸家、武家擇定一對新人在這一日拜堂成親。玉瓊趕到嘉興時,還有三天。玉瓊現在屬于初出江湖的小角色一名,連消息都沒處打探,根本沒有李莫愁的行蹤,只能守株待兔,暫時住在嘉興一家人滿為患的客棧。哪知,一住進去,才發現,來到嘉興的衆多武林人士中,竟然還有全真派的道士。
孫不二、劉處玄,全真七子,竟來了兩個,南帝徒子徒孫的面子,看來真是不小。随行的,還有不少小道士,由尹志平領頭。說起來,玉瓊能認得這麽多全真道士,還是她自己偷偷跑到前山偷聽的成果。不過,全真衆人,可半點不認識這位做了十幾年鄰居的古墓派弟子。玉瓊扭過頭撇撇嘴,作為神雕劇情中記憶最清楚的一件事,她最厭惡的,莫過于某人無可厚非。當下繞過全真那幾人的桌子,往後院客房走去。
“孫師妹,你在看什麽?”劉處玄見孫不二擡起茶杯的手頓了頓,順着她的視線望去:“有什麽問題麽?”視線所及,是個穿白衣的小姑娘背影,腰間挂着一把劍,一眼望去,倒是看得出根骨不凡,年歲尚淺,怕還未到及笄之齡。不過,若想收徒弟,這個年歲,也太大了吧。
孫不二揉揉額頭:“我總覺得,這小姑娘似乎在哪裏見過,不過,這般根骨,若是見過,當不會忘記才是。”習武之人大多精氣很旺,記憶力當然很好,若真見到過一個資質不凡的孩子,怎會輕易忘記:“大概是真的記岔了,唉,如今我全真弟子,也就尹師侄最堪造就,自師尊去後,全真形勢再不複當年盛況。門下凋敝之色漸顯,師妹我倒真想多少幾個成器的弟子。”此時的全真,還不是後來接受元世祖冊封後聲名不複的全真,王重陽以抗金而揚名天下,他所建立的全真教,即便金國已滅,仍然飽受愛國人士和江湖正派的尊重。
不知不覺,三日過去了,陸家莊大開莊門,接待來往的江湖人士,陸展元與何阮君一對璧人已經準備拜堂,玉瓊坐在賓客堆中,眼神來回掃視,沒有發現李莫愁,只得等待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陸郎,你不記得我了嗎?”一個女子的聲音恰好打斷了拜堂,賓客一陣嘩然,陸展元猛然回頭,臉色一緊。
玉瓊捏緊了手中寶劍,坐在座位上沒有起身,只是視線朝着聲音的方向望去。一襲杏黃色的紗裙,手執一柄寶劍,李莫愁輕飄飄的落到陸家莊的圍牆上,肌膚雪白細膩,明眸皓齒,只是眼中盈滿了驚訝和不可置信:“我好不容易下山,就聽見人們議論說嘉興陸家莊少主陸展元要成親了,原來,這是真的嗎?”
陸展元見了李莫愁,臉上肌肉微微抽動,片刻,才吸了口氣,露出個不太自然的笑容,頭微微有些下垂:“原來是李姑娘,李姑娘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不敢忘,今日前來,還請喝一杯喜酒罷。”
此話一出,原本還有些幽怨驚詫的李莫愁神色一變,眼神一變,柳眉一豎,厲聲道:“你這是何意,莫非真的負了我麽!怎麽還能講出這樣的話來。當日,你我在終南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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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姑娘!”這時,卻是坐在上首接受新人跪拜的陸父陸母沉不住氣了,陸母一步跨下座位,看似溫和的打斷李莫愁的話:“聽展元說起,姑娘對我兒有救命之恩,我陸家上下感激不盡,可今天是我兒與何姑娘的大喜日子,姑娘有什麽事,改日再談吧,先坐下喝杯喜酒如何。”
“陸郎,當日你離開終南山時,說好定不負我,如今,便是這般對我麽。若我沒能下山,是不是等你娶妻生子了,我也不知道。”李莫愁的神色越來越激動,鞘中寶劍甚至咔咔做響。
“夫君。”聽到李莫愁這番話,一直蒙着頭站在陸展元身旁的何阮君一下掀開蓋頭,美目盈盈含淚,袅娜柔美:“這,這是怎麽回事,今天不是我們拜堂成親麽。”
刷!李莫愁一見何阮君真容,克制不住寶劍出鞘:“原來你是因為這麽個狐貍精負了我,她比我溫柔貌美麽,我今天就毀了狐貍精的臉。”
“啊!”何阮君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見到寶劍向自己刺來,當即花容失色的躲到陸展元身後,陸展元憐惜之意大起,将何阮君護住,自己迎向李莫愁的劍鋒。
“妖女休得猖狂!”一聲佛號想起,一個蒼老的身影輕松的截住了李莫愁的劍鋒,手指微微一點,一道淩厲的氣勁登時向李莫愁射去,李莫愁閃避不及,登時被打中右肩,手中寶劍哐當一聲跌落在地,肩頭鮮血長流。
“師姐!”玉瓊再也坐不住了,她沒想到,這群天龍寺來的老禿驢竟然會動手。本來李莫愁的武功不差,陸家之人,無人是她對手。當下從凳子上站起來,在空中幾個騰挪,落到李莫愁身旁,一把扶住她。
玉瓊擡頭看向動手的天龍寺和尚,也忍不住大罵起來:“好你個老和尚,這麽大歲數了,也好意思倚老賣老,欺負我師姐,大理段氏也不過如此。”她的性子,自從恢複記憶,便不再如此沉默壓抑了,為了大事,她可以隐忍甚至寬容,但在無關大局的事情上,卻絕對是看不順眼不給面子的。李莫愁好歹是她今世的師姐,而陸展元這種負心還薄幸的男人,憑她穿越多少個世界,也是天敵一般厭惡的存在。
“阿彌陀佛,小施主,今日乃何姑娘與陸少莊主大喜的日子,令師姐打亂婚禮,實在不妥,老朽不得以,只能出手阻止了。”那老僧見跳出來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不好再計較,只得雙手合十,退了下去。
李莫愁低下頭看看扶着自己的玉瓊,問道:“師妹,怎的是你,你不是早就下山了嗎,怎麽來嘉興啦。”因為驚訝,但是稍稍分散了對陸展元負心的心痛。
“師姐先莫問我啦,師妹我也是聽說這裏熱鬧,前來一觀,哪裏想到師姐也會來,這陸展元,莫非就是那個負心漢!”玉瓊神色不好的問道。
李莫愁猛的一轉頭,恰好看見何阮君縮在陸展元身後的樣子,當即哈哈大笑道:“不錯,師妹,以前我不聽師傅的,如今可算是知道啦,天下男子,竟沒一個好東西。這陸展元,便是當日被我救起,又和我定下海誓山盟的負心漢!”
“放肆!”陸父怒了,一巴掌将椅子拍得碎屑四濺:“姑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玉瓊想了想,師姐一介女子,涉及清白名聲之事實在被動,而自己在外人眼裏,是個還沒長開的小姑娘,更是沒有權威,若沒有更多證據,只怕反而被人認作攀附陸家的小人。遂道:“哪裏是胡說,師姐,你将陸展元送予你的信物拿出來給大家看看,也好教江湖中各位豪俠知道,這陸展元豈止負心,而且忘恩負義。你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又曾許下婚約,如今負心便罷,還矢口否認,簡直是忘恩負義的小人,這陸家莊,也不是什麽正派人家。”
李莫愁經過這一番混亂,又有師妹在一旁,倒是沒有了所有人與自己為敵的偏激感,當下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方繡著紅花綠葉的手帕,手帕中還包着一只羊脂白玉的手镯。手镯花紋精美,內側還雕刻有一個小小的“陸”字。
“這——”陸母的臉色當下變得很難看,這只玉镯她怎會不記得,乃是陸家專傳給媳婦的信物,哪知竟真被陸展元交到了李莫愁手中。這李莫愁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女子,潑辣無禮,身份不明,怎麽比得上何阮君背後有南帝一系撐腰。
“這大家看清楚啦,乃是陸家家傳手镯,絕非僞造,諸位仔細一查便知真假。若非陸展元先前的确對我師姐許下婚約,我師姐又豈會有這手镯。”
衆人見玉瓊年紀雖小,卻口齒伶俐、條理清晰,而那陸家夫人臉色的變化雖然很快便掩飾了過去,也沒能瞞過一衆練武人士的眼睛,當下對此事信了七八成。只是,瞥了眼端坐在一旁的大理天龍寺三位高僧,卻是不敢開口,可心下,到底看輕了陸家幾分。
玉瓊接着說道,環視了四周:“我知道你陸家為何出爾反爾,還想往我師姐身上潑髒水。那何阮君,論武功,哪裏及得上我師姐,論長相,也就是個小家碧玉,哪有我師姐漂亮爽利。只是,我師姐身份不明,在你們陸家人眼裏,不知是哪裏來的野丫頭,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而何阮君就不同了。”她嘲諷的看向天龍寺的三個和尚:“何阮君雖然也是個無父無母的野丫頭,奈何,卻有一個武三通做養父,這可就不得了啦,武三通乃是五絕之一南帝的弟子,如此一對比,我師姐可就被你們作踐到到塵埃裏去啦。”
李莫愁到底才十六七歲,不像玉瓊活了許多世,于這些彎彎繞繞根本不懂,當即睜大眼睛,看向陸展元。見其臉微偏,并不看自己,反而轉過身安撫被驚吓的何阮君,當下心如死灰,在不奢望能讓陸展元回心轉意,讓陸家人接受自己。
“師姐,師姐。”玉瓊見她面色蒼白,神情頹然,不禁擔心的喚道。
“無事,只是我後悔了,為了這麽一個男人,師妹,今天是師姐魯莽了,我對不起師傅,我後悔啊!”李莫愁近乎哽咽的說道,卻是甩開玉瓊攙扶着她的手,将背脊挺得筆直:“這般不仁不義的男子,不要也罷!”說着,她一把奪過玉瓊拿在手中的那只陸家玉镯,啪啦一聲擲于地上,玉镯被摔得粉碎。
李莫愁冷冷的看向陸展元和何阮君,看向陸父陸母的醜态,看向無動于衷,暗自向自己兩姐妹施壓的老禿驢,道:“南帝了不起麽,算我李莫愁有眼無珠。我派祖師當年乃是抗擊金國的女俠,更是不輸中神通王重陽的武功高手,他南帝一頂綠帽子戴了這麽多年,只靠出家來逃避,如今更是派人坐鎮,脅迫我們這些小輩,也不過如此。我李莫愁,我師妹龍玉瓊,乃是古墓派林朝英祖師的傳人,不容你等輕辱。”
“什麽!”賓客中的孫不二和劉處玄一驚,孫不二更是拍案而起:“原來你是古墓傳人,這陸家人也太過分,竟然連古墓派的傳人也敢欺騙戲弄。”
若說為什麽身為全真七子的孫不二會為古墓弟子說話,其實十分複雜。往小處說,王重陽與林朝英的糾葛,本就是無法理清,兩派同居終南山,雖然相看兩相厭,但因着王重陽遺命,不得打擾古墓派的生活、修行,雖然厭煩不耐,倒也算是留有幾分香火情。況且孫不二身為女子,自是厭惡負心漢的,這才反應過激。難怪那小姑娘的背影如此熟悉,不就是那個時常偷溜到前山全真教中玩耍的古墓派弟子麽。
李莫愁略微感謝的看了孫不二一眼,繼續對陸家人道:“如今這婚禮,正是沒有意思,師妹,我們走吧,我古墓派的傳人,難道還需要向區區陸家莊搖尾乞憐。”
玉瓊聽了李莫愁的話,有些詫異,抿嘴一笑:“行,師姐,我們這就走。這勞什子陸家莊,我早就不想待啦。”她拉着李莫愁的衣袖,兩人足尖急點,翩翩然立上牆頭。陸家人終于松了口氣,也不管是不是負心,厚着臉皮要繼續進行拜堂儀式,卻突然聽到由遠及近,一個聲音高喊道:“阿阮,阿阮,你在哪裏,爹好想你啊。爹喜歡你啊,你在哪裏。阿阮,你怎麽能嫁給別人!”
此時玉瓊與李莫愁都已經飄出一段距離,玉瓊實際內力比李莫愁高一些,豎起耳朵聽見了這話,露出一個隐蔽的笑容。她才不管陸家莊是不是亂成一團呢,這武三通,可是自己費了不少心力才設計好現在登場的。陸家真以為師姐離開,自己也就這麽便宜他們麽。
“尹師兄,尹師兄,你看什麽呢?”一個全真弟子小聲問着,看着一團糟的喜宴現場,感到有趣極了,結果視線一偏,就發現師兄尹志平不知怎地,視線直直的落在圍牆方向。
“沒什麽。”尹志平回過神,心想,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再看這突然冒出來的武三通,養父竟然對養女産生了男女之情,先前那一嗓子,整個陸家莊的賓客都聽到了,看來,這陸家莊,是沒什麽前途了。
“龍兒,你準備去哪兒?”離開陸家莊,李莫愁問道。
玉瓊如實回答:“北面一直不太平,蒙古蠢蠢欲動,龍兒想去北邊看看,師姐呢?”
李莫愁想了想,嘆口氣道:“我想先回古墓向師傅請罪,然後——然後,我和你一起北上如何。師傅定是不會讓我再回古墓了。”
沒料到李莫愁這般決定,玉瓊怔了一秒,咧出個大大的笑容:“好啊,那龍兒先陪師姐去見師傅吧,然後咱們一同北上。”
南宋末年,宋國北方邊境突然出現了一支義軍,數次偷襲蒙古戰馬群,抵抗蒙古人的屠殺,其領導者,為兩名女子,不知名諱。其中一人擅使毒,出手狠辣,被稱為“赤煉仙子”,一人擅用兵,心思缜密,被稱作“天機仙子”。此義軍,流動作戰,一成立,就是十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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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爛桃花真倒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