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D.大唐雙龍傳(二)
D.大唐雙龍傳(二)
飛馬牧場一行,宋閥購買了兩萬匹戰馬,分四批兩年提取,每次五千匹。地劍宋智從揚州歸來,以宋閥每年一成的糧草買賣換得了揚州一成的私鹽生意。私鹽的巨大利潤是其一,揚州自京杭大運河修通後,更是南糧北運、南軍北上的水上交通要道。
宋家的內院中,一名中年婦人跪坐在軟墊上,臉上的神色如古井無波。婦人身前擺有一只幾案,婦人手執毛筆,只是寥寥幾筆,墨色濃淡分明,便勾勒出了嶺南的山山水水。
玉華和玉致跪坐在婦人身後,看着婦人繪畫,玉致年輕些,到底沉不住氣,氣沖沖的嚷道:“娘,您當真就不理會,聽說慈航靜齋齋主梵清惠已經十多年不曾下帝踏峰了,結果這次一下山,就跑到咱們宋閥來,還指名道姓的要見爹,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玉致。”婦人放下筆,聲音平靜:“女孩子家家,什麽要臉不要臉也是你說的,注意休養。梵齋主來者是客,她指明要見閥主,與我何幹。”
“娘!”玉致惱怒的高喊,旋即,玉華拉了拉她。
“娘,這件事,您不願意出面,女兒了解,可是你放心,我宋閥閥主,也不是任她慈航靜齋随手指一指,就會見她的。”玉華沉聲道,過了三世,她仍然無比贊同玉致的話,的确是不要臉。梵清惠早年與父親那點破事,都鬧到江湖皆知了,現在還不知道檢點些。
“女兒已經去見過父親了,父親說,他一心參悟刀道,不會出磨刀堂的,至于梵齋主下帝踏峰一事,是由女兒飛馬牧場一行引起的,便由女兒和師道招待梵齋主。”
婦人閉目似在養神,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恩,玉華你最是沉穩,師道性子太軟,多虧你這些年看着他。是為娘不好,這些年人任憑你父親将你扔到一堆大老爺們待的軍營裏,不過你行事從來就不用為娘多操心,既然你父親将事情交給你,為娘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婦人轉過身,伸手輕輕撫摸女兒的臉,她的容顏正好印在兩名女兒眼中。宋玉華和宋玉致都是江湖上盛傳的美人,宋師道也是翩翩佳公子,而宋缺更被譽為第一美男子。可宋缺的夫人,玉華、師道、玉致的娘親,面容蠟黃,左臉長了一個大大的黑色胎記,她從不見外客,便是宋智、宋魯的夫人,妯娌之間往來也戴着面紗,以免吓到旁人顯得失禮,也只有在三名兒女面前,她可以不掩飾自己。
子不嫌母醜,正是這個道理。宋缺乃是一代英傑,可他并不算是一個好父親。因為和梵清惠的感情無果而娶醜女的傳聞,讓“宋夫人”簡直成了一個笑話,他有天刀之名,卻半點不曾指導過師道修習刀法,師道後來習劍,也是宋智和玉華主動提出的結果。足不出戶的“宋夫人”是江湖中的笑柄,可是,卻是一位好母親。識字讀書,琴棋書畫,這些都是她手把手教會兒女的,容貌乃是天生,但她亦出身嶺南名門,名聲卻受人恥笑。
梵清惠領着弟子師妃暄進入宋閥時,還在思考該怎樣勸說宋缺。她這次下帝踏峰,天下人都在看着。可當梵清惠被下人引進正院時,就驚異了。修為到她的境界,自然能感到在正院正堂裏等着她的,并不是宋閥閥主宋缺。
“梵齋主,請坐。”玉華跪坐在主位上,身旁并排而坐的是宋師道。因為涉及到母親,宋師道雖崇尚君子之風,也很難對梵清惠有好感,“這位想必是齋主高徒,也請坐。”宋師道開口,他看着師妃暄,那種飄渺若仙的氣質的确很具有迷惑性,不過,他也只是一怔,很快便恢複了平常心。比起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還是品嘗美食時的秀珣比較可愛。
梵清惠有些不習慣的在軟墊上跪坐下來,畢竟佛教傳自西域,她們已經開始使用椅子而非用軟墊跪坐了。師妃暄也跟着跪坐下。
“這位想必就是玉華,”梵清惠盯着宋缺的一雙兒女許久,終于将目光的焦點聚集在玉華身上:“玉華前幾月悔婚,謝公子很是傷心呢。謝公子文武雙全,又是獨尊堡少主,玉華美貌聰慧,乃宋閥大小姐,正可謂天作之合,何故悔婚,傷害有情人呢。”她幽幽嘆道,似乎為一對璧人由衷的惋惜。
“此乃我宋閥之事,而且悔婚已成定局,齋主便不必再勸了。”玉華拍了拍手,讓下人奉上幾杯清茶,這也算是她穿越一場的一些發明,“家父一心參悟天道,近日恰有所感,不便見客,小女忝為宋閥大小姐,舍弟忝為宋閥少主,自要為父分憂,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齋主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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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清惠被玉華将話給推回來,亦不見動怒,她笑了笑,倒真是容顏不老,笑如清風:“這是妃暄,乃是在下徒兒,妃暄不久後亦要出世歷練,宋小姐和妃暄年歲相仿,倒可以多相處一番。”
師妃暄微微颔首,同為劍修之人,玉華感到師妃暄身上的劍氣飄渺、流轉如意,俨然已是超一流高手,“靜齋弟子一向不凡,妃暄日後若有空來我宋閥做客,玉華必定掃榻以待,只是,靜齋畢竟是出家人,五蘊皆空,這出世歷練,就不必昭告天下了吧。”玉華淡淡道。
梵清惠的神色終于一僵,她确定了,這個宋家的大小姐,恐怕對于她成見很深,連對慈航靜齋,也持排斥态度。也不知道宋閥主怎麽想的,竟然讓宋玉華來待客。靜齋歷來是白道魁首,梵清惠又自恃長輩,也是有幾分傲氣的,也不再和個小丫頭套近乎。
“玉華也知,如今大隋天子暴虐無道,民怨沸騰,隋室傾頹是必然的結果,一個朝代沒落,自有明主取而代之。”梵清惠說道,雖然這小姑娘對靜齋有敵意,但想必也不過是“宋夫人”的關系,想到“宋夫人”,梵清惠心中仍然是一黯,說服這樣一個小姑娘,可比說服宋缺容易多了。
“在下聽說,靜齋歷來都是代天選擇明主。”
玉華還在聽着梵清惠的話,這句話是宋師道問的,他的表情不是很高興,皺着眉頭。
梵清惠笑了,很有些高興:“正是,靜齋自從祖師地尼創立以來,一直以框扶正義、導正世局為己任,每逢亂世,門下最傑出的女弟子将入世,協助‘真命天子’統一天下。”
宋師道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想必靜齋這次選定的,便是關隴李閥吧。”
梵清惠點點頭:“李閥乃是望族,閥主李淵素有才幹,李閥二公子李世民雄才大略、愛民如子,必定會是一位明君——”
“打住!”玉華突然插嘴,打斷梵清惠的話,她冷冷一笑,一改剛才表面上的客氣:“晚輩記得,唐國公的世子,可是叫做李建成的。李世民,好個濟世安民,李二公子想要當明君,恐怕得先學晉王楊廣殺兄才行!”
梵清惠臉色劇變,這話正正戳到了她的心窩子,靜齋的機會可不就是如此麽。李建成和魔門關系密切,她們便要扶持李世民,奪其世子之位。
“宋大小姐說笑了,憑李二公子的才幹和胸懷,自然不會如當今那位。唐國公到時候自會考量,能者為先。”
“行了吧。”玉華揮揮手,“齋主這麽多年不下帝踏峰,如今踏足這裏,不就是見我宋閥動靜大了些,想勸閥主罷手嗎?”她唇邊露出一絲譏諷的神色:“齋主以為自己是誰?你們要支持李世民是慈航靜齋自己的事,可管到我宋閥來了,手也伸得太長了吧。”
“姐。”宋師道雖然也不太喜歡梵清惠,可總覺得來者是客,不好太過使人難堪。
玉華沒理會,而是繼續道:“我宋玉華也不怕将話擱在這裏,你慈航靜齋既然修佛,那就靜心修佛。這裏有一道佛偈,就送予齋主和妃暄妹子吧。‘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齋主也不必仗着和父親有舊就這番長輩的模樣,我宋閥內務,我宋玉華自有母親來教管,一句話,見父親,不可能,想要宋閥收手,更不可能。天刀宋缺已閉關磨刀堂,可我宋閥,并不只是天刀一人。玉華之劍,照樣飲血!而且,李世民解雁門之戰,真以為能瞞得過天下人麽,此僚與突厥勾結,在雁門做了一場戲,真乃漢賊。不過,唐國公一向對家譜諱莫如深,莫非本來就是胡人吧,這樣來看,倒當不得‘漢賊’的稱呼了,整個關隴李氏,根本就是胡人,是五胡亂華的胡人後裔!我宋閥,一向和這些胡人勢不兩立!”
一番話下來,弄得賓主不歡,玉華直接叫下人換了涼茶上桌,準備送客了,梵清惠心情糟糕極了,沒想到,宋缺的兒女,竟然是如此固執之人。她領着師妃暄跨出正堂大門時,師妃暄突然轉過身,對宋玉華道:“宋小姐,妃暄有一言。”
“妃暄妹子請說。”
“我觀宋小姐亦是習劍,劍法恐怕也是一流,日後,若妃暄入世,靜齋與宋閥沖突的話,南北之事,或可在你我的劍之間決斷,也免傷無辜,小姐以為如何。”
玉華懶懶問道:“不知妃暄劍名為何?”
“妃暄此劍,劍名‘色空’。”
“為何叫‘色空’,出家人五蘊皆空,色受想行識,恐怕靜齋總是宣揚舍身飼魔,到底六根不淨吧。這天下,這南北,僅憑你我的劍法,難道就要決定億萬百姓的命運嗎?如此看來,靜齋,也自以為是得很,不過如此!”
“妃暄只是一個提議,宋小姐若覺得不好,也就罷了。”師妃暄并不動怒,優雅的行禮告辭。
“等等。”玉華卻突然喚住了師妃暄。
“妃暄妹子,我也有一劍,自小修習,從不離身,劍名‘辟疆’。”
“姐,這次慈航靜齋無功而返,恐怕會針對我宋閥啊。”宋師道等到梵清惠和師妃暄離開後,對宋玉華說道,有些擔憂:“畢竟靜齋在江湖白道上名聲頗好,便是各方割據勢力,也會給她們幾分面子。”
“沒事。”玉華拍拍他的肩,“我宋閥的軍隊,這些年一直受着忠于宋家思想教育,何況,我宋閥士兵,不信神佛,各方勢力也不是傻子,面子情罷了,你知道,美人計也不總是有用的,靜齋只有威望,卻沒有軍隊,這就是它的死穴。可一旦它有了軍隊,那麽,它在江湖上,絕對不能擁有這種威望,更不可能有扶持未來天子的名號。那時,只怕天下群起而剿之。”
“你是宋閥少主,好文事也不能太過,習劍,願君常持天子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