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桌上橫豎着幾只空酒瓶,賀鈞年一手打着石膏,另只手抓起烈酒瓶,仰頭對嘴灌。
喝得眼神迷離,酡紅遍布臉頰,嘴裏仍不停地喊“阿辭”。
“行了!人家都已經把你拉黑了。”徹底打不通電話後,朋友氣得将手機往桌上一丢,啧了聲勸他:“不就一個男人,還只能看不能吃,咱又不是沒錢,想要什麽樣的沒有。”
“那能一樣麽!那是雲辭!”
賀鈞年眼底充血似的紅,沖他怒吼一聲,踉跄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兒啊?回來!”
朋友在身後大喊,賀鈞年好似聽不見,喃喃着“阿辭”冒雨離開酒吧。
彼時已過午夜,雲家衆人大都遵循生物鐘浸入夢鄉中,門衛趙大爺跟張婷婷老爸下完最後一局棋,也收拾收拾準備睡覺。
突然,屋外傳來一陣輪胎摩擦地面急剎的聲音。
“嘶!這麽晚了誰啊。”
趙大爺摁了摁耳朵打開窗戶,一輛眼熟的寶藍釉法拉利由遠及近,差點撞上門口的紅花檵木。
賀鈞年搖搖晃晃地從車上下來,手裏還拿着半瓶酒。
“賀二少!您這麽晚了來這兒幹嘛?”趙大爺開門出去,沒等走近就先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瞥了眼車內,居然只他一個人。@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喝成這樣還敢開車!?
賀鈞年站都站不穩,大着舌頭就道:“我要見阿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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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已經睡了。”趙大爺當即沒了好臉色,“明兒醒了酒您再來吧。”
念在他跟少爺有點交情的份兒上,就不叫警察來了。
“我要見阿辭,我現在就要見阿辭!”賀鈞年仰頭灌兩口酒,猛地将酒瓶往地上一砸。
酒液四濺,緩緩淌入幾處磚縫中。
趙大爺眉心猛跳,趕緊攔住要往裏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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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下沒多久聽到敲門聲,雲辭蜷了下身,捏住被子拉過頭頂,随後就又聽見輕輕轉動門把打開的聲音。
“少爺,賀二少……”看到來開門的人,小吳手停在半空,嘴巴半天都沒合上,“江岐?你怎麽在這兒?”
目光精準落到他那身深V黑衣上,裸.露的脖頸明顯幾處嫣紅。
他他他,他跟少爺睡了!!!
“你說賀二少怎麽了。”焉岐摁了摁太陽穴,瞧他半天沒回神,伸手在他眼前輕晃,“吳哥?”
小吳适才合上嘴,眼睛不斷四處亂瞟,就是不敢再去看他,“賀二少來了,在門口吵着要見少爺。”
分手了還來,看來是活膩了。
焉岐:“我去看看。”
“江岐。”正要出去,屋內忽然傳出聲音。
焉岐轉身進內室,小吳才得以看見,外間沙發上的一床薄被。
原來只是睡在沙發上啊,真是吓死人了。
小吳暗松口氣,轉念又覺得不對,少爺沒有生病,江岐為什麽還要守在少爺屋裏?還有他脖子上的痕跡,怎麽看都不像是蚊子弄出來的吧。
所以他跟少爺……
雲辭睡眠本就淺,一點聲音都會被驚醒,門外兩人的對話自然也都聽得一清二楚,手指勾下被子轉過頭,嗓音微啞:“叫人打發了他,你別去。”
“可他騷擾我男朋友啊。”
焉岐隔着被子俯身抱住人,就聽雲辭問他:“你以什麽身份去?我昨天才跟他分手,今天就跟他小舅舅好上了?”
焉岐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小少爺不想公開我們的關系?”
“不是不想,是現在不行,”雲辭從被子裏伸出手,點向他擰緊的眉頭,“他在漁島就有過懷疑,倘若現在公開,過錯方就變成了我,不也變相證明宋閑玉說的都是真的麽。”
焉岐沉默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低頭親吻他的眼角,委屈地不行,“……最多三個月。”
雲辭笑着應好。
焉岐:“還有,吳哥看見了。”
“什麽?”
雲辭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焉岐又湊到耳邊輕聲喃喃,“小少爺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
“看,看見就看見了,雲家人還不至于向着外人。”雲辭臉一下紅透,整個人直往被子裏縮,“還不快讓人打發走賀鈞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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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漸猛,豆大的雨點砸落,很快洇濕雲家門前幾塊青磚。
就連沈管家都被吵醒,聞聲趕到門口。
賀鈞年依舊不肯離開,用力撇開擋在身前的兩人,跨步走到她面前,近乎哀求:“沈管家求求你了,就讓我見見阿辭吧。”
沈管家也剛歇下不久,捏了捏眉心,臉色十分不善,“賀二少爺,好聚好散,您都已經跟少爺分手了,何必鬧得如此難堪。”
賀鈞年:“我沒同意就不能算分手。”
“沒同意?”沈管家放下手冷笑,“合着什麽事都得僅着二少爺一個人來呗?還是說,二少爺忘了當初是怎麽逼少爺的。”
強扭的瓜不甜,他賀鈞年非得扭,扭下來後呢?可曾珍惜過?@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提起當年,賀鈞年酒瞬間醒了大半,臉色也在急速變白,“沈管家,我只是想再見阿辭一面,我真的很喜歡他。”
他不說還好,一說這話沈管家當場怒了,昂聲叱問:“大半夜喝醉了登門吵人是喜歡?下雨了還讓少爺出來見你是喜歡?你難道不知道少爺身體不好,需要足夠的休息麽!”
沈管家不給他再辯解的機會,直接下令讓人關門。
臨近半夜兩點,淅瀝小雨已轉中雨,賀鈞年仍站在雲家大門外一動不動。
趙大爺往外看眼,再次撥通內線電話。
“還想複刻三年前的事?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沈管家氣得眼發紅,吩咐衆人,“誰都不許再上樓拿這事吵少爺。”
反手給賀家打去電話,讓他們來領人。
将近一小時後,賀夫人姍姍來遲。
見雲家大門緊閉,兒子孤零零站在雨中,打着傘快步下車,拿紙給他擦臉。
“你這又是何苦啊兒子。”
賀鈞年擡起頭,血絲已遍布雙眼,“媽,你幫我求求阿辭好不好。”
“你讓我去求他!”賀夫人尖聲,不可置信,“雲辭到底給你使了什麽魅術?”
三年前要死要活,現在被分手了仍像條狗一樣。
賀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就要命人将他拽進車內,身後大門突然嘎吱一聲,緩緩朝兩側打開。
三年不見,病弱的少年又長開幾分,跟他亡母,當年名動江城的雲大小姐格外相似。
僅憑一張臉就能讓人自慚形穢,也能理解兒子為什麽會對一個男人念念不忘了。
正想到這兒,賀鈞年已經沖出傘外直奔雲辭,不過一天沒見,近乎貪婪地盯着他,“你終于肯出來見我了。”
“同樣的招數你三年前也用過。”雲辭困得不行,碎發軟趴趴搭在臉上,頰側還有道側着睡留下的印子。
賀鈞年知道,但這個法子百用不厭。
他還是出來見他了。
“阿辭我錯了,你再給我次機會,我那都是因為喝醉了才……”
“呵!”雲辭攏緊肩上的外套,淡聲提醒:“我還沒忘記陳宇說的話。”
他既能跟宋閑玉上床,就說明還保持着一份清醒,他知道身下的人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他,但還是将錯就錯,将宋閑玉當做了他。
“阿辭我錯了,我只是一時沒控制住,阿辭,你再給我次改正的機會。”
賀鈞年故技重施,雙膝慢慢彎曲。
眼看就要跪下,賀夫人打着傘快走兩步上前拎住他手臂,氣不打一處來,“還有沒有點骨氣!”
呵斥一聲,又側目望向門內的雲辭,“我兒子都已經這樣求你了,還想怎樣?”
“賀夫人,您別弄錯了,不是我想怎樣,是您兒子。”夜間氣溫本就低,再加上下雨,雲辭握拳抵在唇間不停輕咳。
小吳撐着傘,伸出另只手給他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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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夫人:“誰沒有犯錯的時候,你再給他一次機會怎麽了。”
雲辭咳兩聲笑了。
再給一次機會,讓他們再來害自己麽?
“賀夫人可真大度。要是賀先生跟您同父異母的妹妹上了床,還聯合她瞞着您,您也可以像現在這樣,再給賀先生一次機會麽。”
賀夫人不算蠢,很快明白他這話什麽意思,扭頭看向自家兒子。
賀鈞年連忙撇開目光,躲閃的神色幾乎證實雲辭說的都是真的。
“這,這不一樣。”半夜被喊過來,賀夫人早已心力交瘁,嘴上還在替兒子辯解:“不過一次又能證明什麽。”
不過一次?
國畫比賽之後,他們怕是已經深.入交流了無數次吧。
雲辭扯開嘴角,凹出諷刺的弧度。有時候還挺佩服賀鈞年的,一邊說喜歡他,一邊又能毫無顧忌地将宋閑玉當作他的代餐。
“而且你身體又不好。”賀夫人另加一句。
雲辭臉色徹底冷下去,“我身體不好是他出軌的理由麽?如果是,分手豈不是更好。”
他睇向低頭不說話的賀鈞年,道:“宋閑玉不僅身體好,還喜歡你,甚至為了救你斷了條腿,這樣全心全意愛你的人,我放手成全你們有什麽不對。”
這事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都是對他賀鈞年有益才對。
“可我喜歡的是你。”賀鈞年紅着眼擡頭,自以為深情,“十一年前宋家那場生日宴上開始,就一直喜歡到現在。”
十一年前,他十歲那年。
雲辭深刻記得宋閑玉那場生日宴,也是他對所謂的父親失望透頂的一天。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你站在人群中央拉奏着小提琴。”高貴優雅,好似天上仙童,那一幕賀鈞年記了很久。
“夠了!”雲辭的臉因這話越來越黑,“原來那天你也在看戲的人群裏。”
他既然是從那天喜歡上自己,為什麽沒看出來,他那天是頂着四十多度高燒去的!
明知道他病了還诓騙他去給宋閑玉慶祝生日,甚至當着衆人的面,要他給所謂的弟弟拉奏一段小提琴作為賀禮。
那天,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說話。
“賀鈞年我明确告訴你,我不喜歡你,過去到現在,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也該明白,三年前我為什麽答應。”
他們的快樂、愛慕全都建立在自己痛苦之上。
一句“從來沒有喜歡過”徹底将賀鈞年打入深淵,整張臉無比煞白。
“阿辭……”
正這時,賀夫人手機響起。
也沒看清是誰接下,剛一接通就是一陣沖天咆哮,“還嫌不夠丢人麽!還不快帶着你那逆子給我回去!”
“祖父?”賀夫人心頭微跳,“您怎麽……”
“你那逆子做的事能瞞得住誰?焉岐一早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