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夕陽落進深山,最後一絲餘晖殆盡前,那輛熟悉的邁巴赫s480總算抵達雲家。
雲辭下車時,沈管家已經等在車庫,伸手摸向他額頭,沒見發燒松了口氣。
“晚飯剛準備好,現在去吃?”
“不急。”雲辭從禮品袋裏翻出一只眼鏡盒遞過去,“婆婆這副眼鏡戴了蠻久的,剛好在游樂園看到有這個牌子,就買了一副,度數我都讓店家調好了,您試試。”
沈管家往常也不是沒收到過雲辭的禮物,過年過節生日,花束、昂貴的首飾、房子……遠沒有今天這副眼鏡讓她高興。
這可是雲辭親手挑的。
素日不茍言笑的管家,眼角堆積着好幾層褶兒,然而沒等出車庫,就發現他的嘴腫了。
目送雲辭去餐廳後,扭頭叫來焉岐,眼皮微跳,“少爺在外面吃東西了?”
焉岐抿唇點點頭。
見他承認,沈管家猛地一拍桌子,怒喝:“你有沒有把少爺放在心上!先不說那些吃食幹不幹淨,少爺從沒吃過外面的東西,腸胃怎麽受得了?”
“是我倏忽,婆婆別生氣。”焉岐低頭認錯,又忍不住解釋:“我看小少爺吃了雞蛋仔,也沒有哪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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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管家還想再發作,忽然愣住,“雞蛋仔?沒吃其他的?”
“……還有馬蹄生椰。”
“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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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岐老實搖頭,“沒有了。”
聞言,沈管家眉頭皺地更深,“沒有?沒吃辣的,少爺嘴能那麽紅?都腫了。”
焉岐神情微滞,心虛地避開她的視線。
“江岐,雇你當保镖是保護少爺的安全,不是讓你帶着少爺瞎胡鬧。”誠然他的出現改變了雲辭,沈管家也不會拿雲辭的身體做賭注,“少爺不出事還好,這次僅扣你半個月工資作為懲罰,少爺要是出了事……你就收拾收拾走吧。”
焉岐無話反駁。
離開管理室,雲辭吃完晚飯正在分禮物,那只巨大的可達鴨玩偶果然是送給了張婷婷。
大熱的天,張婷婷抱住玩偶就沒撒過手,碰見誰都要來一句“雲哥送了你什麽啊?真好,不過沒我的大诶”。
其嚣張程度,就連張叔都看不下去了,“閨女啊,你這樣放外面要被人揍的知道麽。”
張婷婷當然知道,但是沒辦法,誰讓她有這麽大只可達鴨呢。
“張叔腰怎麽樣?有沒有事?”
雲辭過來問,張婷婷才有所收斂,頭抵在可達鴨上來回蹭,“小毛病,就是坐的時間長,醫生說平時得多運動運動。”
“那就好。”雲辭回頭給張叔送了只U型腰枕。
不到半小時,張叔閃現在雲家各個地方。每到一處,都會聽到如下的話:
“少爺送了我什麽?”
“哎呀,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啦,主要是少爺看我腰不好,特意給我買了只腰枕。”
“嘿!真別說,枕起來還挺舒服的。”
“你有麽。”
此後,張家父女被衆人包括糖糖,整整嫌棄了兩天。
分到禮物只剩最後一個,雲辭這才發現孟星竹不在。
“孟哥?”張婷婷費力地将頭抵在可達鴨肩上,朝二樓努嘴,“孟哥心情不太好,聽小梅姐說,在房間待了一下午都沒出來,也不能怪,骨折要養好久。”
孟星竹是體育生,這對他來說打擊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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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他。”雲辭拿着最後一份禮物上樓,焉岐看得分明,是泡泡機。
送了自己,又去送別人。
焉岐嘴唇翕動,哼出一聲笑。
來到二樓,客卧房門緊閉。
雲辭擡手準備敲門,手沒落到門上便被人握住,腰間随即橫過一只線條流暢的小臂,從背後将他圈進懷裏。
這麽大膽的人,除了焉岐還真想不出有誰。
“你瘋了麽?給我放開!”站在門前,面對随時有可能打開的門,雲辭只能壓輕聲量呵斥。
可聲音一矮,就沒什麽威懾力了。
腰間那只手非但沒有松開,反而趁勢收緊。
“小少爺還沒回答我之前的話呢。”焉岐湊到他耳後,鼻頭蹭着耳垂,似情人呓語呢喃,“小少爺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麽。”
雲辭緩了兩口氣,故作鎮定反問,“你覺得你是什麽。”
鳳眸微眯,焉岐擡頭看向眼前的紅木門,掀唇淡淡道:“下一任,男朋友。”
話落,屋內傳來一陣東西掉落地上的響動。
焉岐反手拉着人回房,關上門,将人扣在門板和自己之間。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雲辭還沒完全消化他那句話,心髒跳動地比他吻自己時還要快。
焉岐不偏不躲,直視他,“我說錯了麽?還是說,小少爺從沒想過對我負責?”
“我……”比起他,雲辭簡直像個膽小鬼,偏開頭艱難地道:“我有男朋友。”
氣氛一瞬凝滞。
雲辭抵着人肩膀就要推開,黑影随即壓下,毛茸茸的腦袋擱在他肩上,輕嘆,“小少爺盡管去做自己的事。”
一句話封住雲辭所有舉動,瞥向肩頭那顆腦袋,滿臉錯愕,“你知道!”
“不知道。”焉岐不知道他要報複賀鈞年的理由,只知道,“小少爺很乖,做不出主動親我的事。”
哪怕有那麽點喜歡自己,如果不是賀鈞年做了什麽,他不會任由自己這樣胡鬧。
焉岐不禁想起收到的那條消息,或許這裏面,還跟宋家有關。
“小少爺不用現在就告訴我答案,”許久沒聽到雲辭的聲音,焉岐直起腰迎上他那雙淺淡的眼睛,語調輕松,“去做你想做的,等男朋友這個位置空下來了,我再來問。”
-
當晚,焉岐沒再找借口宿雲辭房裏,給他脖頸塗了藥就走了。
躺在床上摁下泡泡機開關,閉上眼。
以為能再次進入那場噩夢,試着去找夢裏雲辭死亡的真相,這次卻直接夢回兩個多月前。
跟現實不一樣,雲辭在宴會中心甩了賀鈞年一耳光,幹脆利落跟他分手。
然而沒過多久,他又跟賀鈞年出現在餐廳裏,賀鈞年像是在求他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雲辭沒有說話也沒有動筷吃桌上的食物,只喝了手邊的水。
接着畫面迅速轉換。
賀鈞年打橫抱着人出現在酒店走廊。
他給雲辭下了藥!
焉岐無意識攥緊手心,想趕緊從夢裏醒過來,偏偏四肢僵硬怎麽都動不了。
小少爺!
房門即将關上之際,夢裏的他及時出現。
沖進房間,兩拳揍得賀鈞年不省人事,反手扔了出去。
雲辭已經站不穩腳,兩步挂到他身上,綿密的呼吸噴灑頸側。
隔着夢,似乎都能聞到小少爺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夢裏的他關上門,抱着人進卧室極盡纏綿。
可是做到一半,原本順從的人就開始劇烈掙紮,漂亮的臉上滿是淚痕,抓他打他,甚至張口死死咬住他的肩膀。
焉岐的心又開始刺痛。
很奇怪,夢裏的他像他又不是他,面對雲辭的抵抗,最後還是強迫着做完了。
他能感受到雲辭恨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正眼看過夢裏的自己,就連拍賣會上拍下的羊脂白玉盞也是看都不看就給摔了。
他們的關系很差。
直到冬天才有所好轉,至少他手剝的栗子,雲辭願意張口吃了。
焉岐像是個旁觀者,看着另一個自己跟雲辭感情越來越好。
四季輪回,深秋時節兩人一起去了游樂園。
雲辭玩兒性大發,将貓耳發箍戴在他頭上,指着他哈哈笑出眼淚。
他頂着那只發箍在摩天輪上求婚。
畫面定格到雲辭笑着伸出手,再轉場,人就躺在了解剖臺上。
焉岐被一陣鬧鈴聲吵醒,睜開眼,眼角微潤。
擦了擦眼,起身去衛生間洗漱,吐了牙膏沫,恍恍惚惚看向鏡子裏的自己,臉色一點點凝重。
這根本不是預知,倒像是……前世!
焉岐頓時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垂下腦袋,兩手撐在洗漱臺上不住顫抖。
前世,小少爺死在了他們相愛的第一年。
-
“婆婆,我最近身體挺好的。”
“好也不能這麽亂來,你很少出門,更別說離開江城,你讓婆婆怎麽放心?”
一大早,雲辭就跟婆婆發生了争執。
得知他要跟賀鈞年去費城漁島,沈管家第一個不同意,“聽婆婆一句勸,身體最重要,賀鈞年那兒先放一放。”@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雲辭抿唇不語。
沈管家見左說右說都沒能打消他的念頭,氣了,“那裏到底有什麽,值得你非得跟着人去?”
“婆婆,”雲辭臉色不是很好,沒告訴她理由,只說,“你就當我任性一次吧。”
他光記得賀鈞年和宋閑玉在這場旅途中互生情愫,倒是忘了,他們感情升溫的契機——這場旅行中,漁島一處洞窟遭遇塌方。
陳宇,賀鈞年六月份剛結婚的那個朋友,和他新婚不到半年的妻子死在那裏,一起出事的還有個一家三口。
他不确定提前兩個月還會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可如果……他明明知道有可能會出事,又怎能眼睜睜看着無辜的人送死。
“這場旅行,我非去不可。”
沈管家就知道他這執拗的性子改不了,氣得一整天都沒跟人說話。
任誰去勸,雲辭都沒有改變主意。
“婆婆也是擔心你,去了又不是當天來回,吃的住的都跟家裏不一樣。”焉岐看他已經連着畫廢七、八張紙,握住人的手給他松手腕,“小少爺非要去的理由,能告訴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