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大夢

第7章 人生遼闊

人生遼闊

聞意也離開了這片偌大的桃林，剛往左前方曲折的游廊走兩步，迎面吹來一陣腥風，眼前一花，只見那只已經吃過她一次，瞎了眼的虎妖拖着龐大的身軀向她襲來，張口就欲咬住她脖頸。

“啊呀呀呀，沒想到這還有個小娘”這一次，沒等它把臺詞念完，聞意果斷向前一滾，劃動常狗剛剛送給她的劍意之一。

“劍來！”

唰———！金丹期劍修的強大實力，把聞意肉眼可見的桃府範圍肅清了一大片。

終于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聞意在心裏大聲歡呼，這說明她的猜測是可行的！

她就近找了附近的大城鎮住了下來，還剩下的兩道劍意，一道在一天深夜被當地人抱團排外時放出，狠狠震懾了心懷不軌的歹人；另一道看準時機，在縣太爺的兒子踏青卻遇到劫財土匪時瞬間放出，連斬數十人，再加上她刻意營造出來的世外高人的神秘人設等諸多加持…

聞意舒舒服服的在這個平靜的地方種種地，養養花，再時不時收收別人的孝敬，好好體驗了一把農家樂的惬意生活，度過了安穩順遂的一生。

她與常狗那一面後就再也沒見過，但沒有了她的襯托，常狗估計也很難對狐妖有什麽非分之想，至于那只惡心的蛇妖會不會又想到什麽狠毒的法子，這一切，又關她這個小小的凡人什麽事呢？

李城溫意，年八十八，自然卒于家中，生前平和待人，頗受尊敬，是為喜喪。

———

聞意又見到了這個徘徊的靈魂。

這一次，她笑着對這個死後也不得安寧的小姑娘說：“你應該去愛這世界萬物，而不是局限于某個人。”

“人生遼闊，不要只活在愛恨裏。”

下一次循環開始。

聞意跟随常自然來到了十萬大山深處。時至深秋，這兒層林盡染，金黃耀明，顯出一種特別的美感。這兒的人們大多沿着跨山大河散居，生活條件簡陋，又因山高水長有許多年不曾外出離開，致使村民們有什麽頭疼腦熱都去找巫師解決，巫蠱之風極其盛行，可謂一家獨大。

在他們借宿的一天深夜，聞意親眼看到有村民抱着個看起來只有兩三歲的小小姑娘扔上了黑漆漆的山中，不管死活。小朋友撕心裂肺的哭聲和朦胧無措的眼神讓聞意旁敲側聽地詢問村民們好一番，這才知道村裏的大巫師說，這小姑娘高燒不退的原因是被瘟神身，如果不盡快把它解決，将會招致更大的災禍，害了全村人。可明明，她只是偶感風寒并且久拖不治才難受的。

人心的愚昧才是最可怕的，聞意不知道在這大山深處有多少人因為這種莫須有的理由而白白葬送生命。

于是，在常自然歷練完照例詢問她是留下還是繼續跟他一路時，聞意斬釘截鐵的回答：“我要留下來。”

三道保命劍意和一大堆醫書成為聞意安身立命的依托。

她成為了方圓百裏的唯一醫女，巫師們治不了、不想治的病人，都盡管往她這裏塞。聞意也來者不拒，盡最大努力醫治痛苦病人們。

蓋醫學通乎性命，知醫則知立命。聞意覺得，自己隐隐摸到了修行壁壘。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聞意只踏踏實實，認認真真的做好一個醫者該做的事情，慢悠悠又過了一世。

因積勞成疾，溫大醫師年五十又五，卒于采藥途中，一生行醫濟世窮無數，走時有民衆跪地為其祈福，有大功德。

———

第七世，聞意嘗試掌握一門技藝以養活自己。她選擇留在姑蘇城，并且專門拜了當地一位種花大戶，當起了花娘。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她開開心心的認真培育每一種花，不在乎時間金錢，只靜下心來感受那一份文化沉澱之美。

這一世，聞意活到了七十二歲，作為當地最後一位傳統花娘，她的身影在歷史的古跡中經常垂着大袖，逶迤而來。

第八世，聞意停留在他們當初尋到了深海明珠的海岸，并且在這兒開了個小旅館，自己當老板，每天就支撐着幾個遮陽板，聽來來往往的過路行人講屬于他們的故事。哦對了，那顆深海明珠還是她的鎮店之寶，被她端端正正地擺在店中央最顯眼的位置上，閃花了過路的一衆旅人。

第九世，聞意看不過那些被欺淩的花骨朵兒，自費辦了個學堂，專門教女孩讀書寫字，做一陣清風，送她們直上青雲。

第十世，聞意選擇成為修行者，盡管天賦不夠，但也通過勤奮成功修到了築基大圓滿，再次踏上了成為劍修的道路。

她給那個原本的姑娘看到了六種完全不同的人生方式。在這些切實經歷的人生過程中，聞意發現自己的靈魂意識越來越強，是時候進行她自己的計劃了。

———

太阿劍主越如陵來到了這處世外秘境。

他什麽也沒說，只是甩了一道分身強行突入秘境，然後把太阿劍穩穩當當踩在腳下，擋在衆人之前，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劍尊這是？”心急如焚的萬法宗宗主诘問道。他的獨子宴樓玉被困在這乾環秘境中毫無消息，他這個做老父親的真的是要心焦死了。

越如陵只是懶懶擡眸看他一眼，并不說話。

“劍尊莫要欺人太甚！”脾氣暴躁的扶搖掌門楊柳言上前一步，直視這神鬼莫測的劍修。

越如陵脾氣比她更暴躁，他一揮衣袖，太阿的戾風直逼的扶搖掌門連退幾步，他卻絲毫不在意衆人陡然難看的臉色，只是淡淡說：“本尊的徒兒，本尊自要護其周全。”

“爾等莫要多事。”

“穆明赫，過來！替你師妹守好這道門，絕不許任何節外生枝。”

沉默是金的太阿首徒躬躬身，默默飛上去，自然而然蹲在了正有序運轉中的乾卦秘境陣法口。

看着眼前這兩師徒，原本浮躁的場面一時極度沉默。

———

“好了，我已經與你一起領略好一陣萬千世界了，”聞意這次主動上前幾步，摸摸這小姑娘的頭，說：“所以現在，我要去找我真正的同伴咯，回見。”

耽誤的時間比預想的多，他們恐怕撐不了太久了。

等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無聊過場動畫走完，聞意終于聽到了她最想聽到的選擇題：“若姑娘不嫌，煩請你與我同行一段路，待我禀明師門取得回信相助，必将你安排妥當。當然，若姑娘不願，我也向你保證，半年之內必可解開這毒咒，只是這毒每月月末便會發作一次，姑娘恐怕不好熬。”

已經審美疲勞的聞意這次依舊來了個與前面相同的選擇：“山高路遠，道路艱險，承蒙您不棄，溫意願意與您同行一段，生死不計。”

“只是，”她話風一轉，娓娓而談：“女子從小就聽聞最東方有仙國，其上諸人皆乃天神下凡，女子傾慕不已，夙願已久。”

“既是歷練四方，可否請常少俠先與我一路向東？”

常狗沒多想，随即點頭應允，兩人即刻上路。

計劃順利進行，聞意偷偷給自己立了個大拇指。這已經是她的第十一世了，在之前幾世中她都十分努力的想找到失散的同伴，但除了在雪山當聖女的碧落，其餘人都始終不得消息。排除了許多答案，她左思右想，只剩下一種最為靠譜：他們不在這條世界線上。

順着原本的路線走一直找不到人，她猜測，她的小夥伴肯定都被投放到了另一端，那麽，只要開辟新的行走路線，她相信這些人自然就會浮出水面。

至于碧落，她的實力與聞意自身不相上下，神魂也異常穩固，先讓她再逍遙一世，聞意自個先試試這個思路能不能把剩下的幾個弱雞找到才是正道。

扶桑之光正在緩緩升起，這場不同以往的旅程正式開始。她與常狗野外跋涉了好幾天，也到過了不少的城鎮，每到一處新地點時，聞意就會不着痕跡的打聽當地是否有什麽青年才俊，像什麽十年築基的修士，過目不忘的神童，貌比潘安的少年，有好幾次聞意都看到了希望，然而這個不是那個也不是，結果總是不盡如人意。

在她懷疑人生的時候，他們來到了一處著名的風水寶地，永嘉府。

永嘉府最近出了件大事兒。不知從哪冒出了個妖怪，專殺風華正茂的俊朗年輕人，被找上門者往往一夜之間憑空消失，不見屍骨。此妖嚣張非常，短短一月有餘，已陸續連續失蹤了十名大好青年，鬧得整個永嘉府人心惶惶，不複從前的熱鬧。

常狗自然要接下這個為民除害的重任，于是兩人一路走一路打聽這附近的好兒郎，最後竟落腳到當地的知州府上，保護他家中獨子。

元清宗弟子的名頭太過響亮，年過五旬的知府一聽到有元清宗劍修弟子來除魔衛道，連連堆笑，客氣的把他倆迎進主屋，見他倆都不吃那套官場作風，這才細細的解釋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據說當地從前有個面容皎好的勤勞姑娘，只是家境貧寒，因此，不得不熬夜趕繡活來維持生計。某一天夜裏，非常疲倦的姑娘失手打翻了燭臺，把整個屋子都燒着了，她本人也因大火而變得面容可怖，成了當地有名的無鹽女。

這姑娘不能接受這樣凄慘的結果，天天夜夜捧着她那祖上傳下來的銅鏡傻傻癡笑，還又時不時狠毒咒罵其他人。老物有靈，被這姑娘的妄念日夜沾染，竟也生出了不該生出的心思，誘哄着姑娘在一天夜裏揣着銅鏡上吊自殺了。

據說她死後，屍身不腐，黑發依舊。周圍鄰居撞開她家破舊的房門時，只看見一個不明物體飛也的沖了出去，随後就開始傳出了此地有妖，專吃美人的消息。

聞意斜眼看身直體正好面貌的常狗，他正了然的點點頭，說：“看來是古物作祟，傷人害己。知府莫慌，今夜我就布置好七殺陣法，再由我做鎮，保準那鏡妖有去無回，絕不會傷害今郎。”

心寬體胖的知府大人連連點頭稱謝。

啊，不是常狗，你不覺得你這個樣子更容易招來妖怪嗎？

但是呢，聞意不自覺挺直身板，發現劇情正在發生改變。

在原本的時間線上，他們此時才剛剛搭夥走過半月，風平浪靜，無事發生。可是在這裏卻出現了憑空生出許多事端的鏡子妖怪，就是不知道這個鏡妖到底只是個脆皮小怪，還是送修為的經驗大禮包。

這将決定聞意後續的探索方向，她深深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