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VIP] 第23章 閱她(修)
第23章 [VIP] 第23章 閱她(修)
最後一縷餘晖收攏, 天邊晚霞徐徐黯淡,夜幕自東蠶食而來。
快到宮門落鎖的時辰了,赴宴的新貴陸續離去, 來時車水馬龍将夾道塞得滿滿當當,而現在卻只餘東宮的馬車還遠遠立着, 牆下駿馬不住刨着馬蹄, 已然不耐。
流螢面上看似平靜,心中早已焦急若焚。
她不過去席上傳達了殿下的口谕, 僅一刻鐘再回拾翠殿,太子殿下便不見了。屋內只有碎裂的花瓶以及昏迷的宮婢,還有在床榻上痛苦呻-吟的劉美人。
流螢在宮中這麽多年,什麽龌龊手段沒見過?發覺不對,便第一時間處理妥當。
果不其然,那宮婢醒來後,眼睛還未睜開,就一口攀咬太子殿下砸傷了她, 欲對劉美人行不軌之事。
好在當時太子并不在殿中,劉美人亦被流螢安置妥當,宮婢那颠三倒四的話這才不攻自破。
宮婢見計劃敗露,徹底慌了神,趁流螢叫太醫和禁衛來查問的功夫,一扭頭跑去了後院, 等找到的時候,只餘井邊一只掉落的繡鞋。
至于到底是真的畏罪自盡,還是被人滅口, 一切不得而知。
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太子殿下。
“怎麽樣?”
“孤星統領回去瞧過了, 殿下并未回東宮。”
李浮擦着汗道,“蓬萊苑內的樓臺殿宇和假山也都找過,眼下就餘池沼裏還未搜尋。”
聽到“池沼”一詞,流螢臉色微變。
若殿下真因眩暈而失足落水,這會兒怕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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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我這嘴!”
李浮嘀咕着,作勢在自己嘴上拍了一掌,而後抿出嘴角的梨渦道,“殿下許是尋了個僻靜無人的角落昏睡過去了,我命人多打些燈,再去仔細找找。”
流螢也知曉,李浮不過是在寬慰自己。
若殿下真藏在哪處睡着了,倒還算好的。可她方才領人去杏園時,正好撞見幾個眼生的奴子,一見人就着急忙慌躲避。流螢心下警覺,幾番審問,對方便推說是雍王世子的一塊什麽寶玉丢了,正命他們找尋。
聯想拾翠殿中莫名出現的劉美人,心裏不好的預感愈發濃烈,流螢道:“你讓孤星盯着雍王府,我懷疑今日之事是雍王黨在推波助瀾。還有,太子失蹤并非小事,切不可将動靜鬧大。”
安排好了這一切,流螢提燈繼續朝西面找去。
春夜寒涼,不知殿下身處何方,有無受傷着涼。
她已失去過一次太子殿下了,決不能再讓舊事重演。
想到此,流螢握緊了手中的提燈。
遠處,內侍們執着長鈎而來,沿着主道一盞盞挂上宮燈。
東風一過,燭火與花影一同搖曳,偌大的皇家花苑便添了幾分仙境的瑰奇。
西面山林蒼翠,鶴歸閣兀立其中,黯淡的窗紙上暈開燈的暖黃,是聞人藺披衣赤足下榻,點燃了榻旁的落地宮燈。
柔光鍍在他微白無暇的臉上,也照亮了滿地狼藉。
衣袍亵服不分彼此地胡亂糾纏着,幾乎所有的東西都不在它原來的位置。那長長的素白束胸随着聞人藺的起身而垂落,一半堪堪挂在榻沿,一半蜿蜒堆在地上,蓋住了那枝同樣滾落在地的火紅榴花。
束帶一角上染了被水稀釋般的淺淡暗紅,分不清是榴花的花汁,還是那會子……
趙嫣面色又白了兩分,身體的每一寸不适都在助她回憶難以啓齒的解毒過程。
趁着聞人藺在專心點燈,她終于艱難地撐身爬了起來,伸指去夠榻邊的裏衣。
平時再簡單不過的動作,此刻卻做得格外艱難,她甚至覺得,酷刑過後的酸痛與羞恥也不過如此了。
為了活命,主動招惹了旁人也就罷了,偏生招惹的還是整個皇宮裏最危險的那個……
沒人教過趙嫣該如何處理眼下的糟糕局面。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件翻撿起來,仿佛如此就能找回她無所不能的盔甲,将自己重新僞裝。
可思緒亂得厲害,連束胸也系不利索。
這東西本就長且累贅,平時都是流螢幫她才能束齊整,眼下她就兩只手,還都酸抖得厲害,按緊這頭松了那頭。
她莫名喉頭發哽,滿心挫敗。
人走背運,連一塊布料都欺負她。
聞人藺早就聽到了她那點細微的小動作,不過暫且未決定好如何處置她,是以并不着急回頭問話。
他神情平靜,直至慢悠悠點完了所有的燈,他才輕輕吹滅火折,轉身看去。
這一看,眸色微頓。
燈火明麗,小太子……不,小公主正費力地試圖将束胸裹上,垂下的眼睫如鴉羽顫動。
因太過着急,散亂的鬓發從她玉色的頸後垂下,質地絲軟的薄被也稍稍滑下,露出了臂上的指印,并不重,卻因膚色過白而顯得觸目。
聞人藺視線下移,那不盈一握的腰側也有。
沒人比他更清楚這傷痕如何來的。那毒藥性太猛,小公主神智混沌而毫無經驗,聞人藺怕她年紀輕輕将腰扭傷,這才幫扶了一把。至于這幫扶有幾分理智,幾分情難自禁,如今已無甚重要了。
聞人藺無意識地蜷了蜷指節,唇線微微一動,朝她走去。
趙嫣一察覺到他的靠近,便不能自已地繃緊了身子。她連衣裳也顧不上穿戴齊整,靴子匆匆一套,轉身就跑。
下一刻,衣帶被勾住。
聞人藺嗤了聲,嗓音染上不悅:“這就跑,不好吧?”
趙嫣下意識伸手去扯,卻碰到一節硬朗的指骨。
模糊不堪的回憶霎時湧上腦中:輕撫發絲,緊握纖腰,十指交扣按在枕邊。她燙着似的縮回指尖。
聞人藺将她的反應收歸眼底,指間的衣帶繞了兩圈,慢條斯理說着:“本王半生清白,毀于殿下之手……”
頓了頓,他刻意補充:“……兩次,不給個交代?”
第二次又不是我想的!趙嫣幾乎在心中咆哮。
然而事已至此,她亦非不情願,現在再糾結一次兩次的又有何用?
她腦中一片混沌,只想趕緊離開這兒,找個安全無人的角落将自己藏起來,獨自消化眼前狼狽的敗局。
她墨發披散,想了半天,只白着臉磕巴道:“我……我去閱奏折。”
說罷真想掐自己一把,這真是個拙劣又可笑的借口。
是她主動招惹上來的,聞人藺又如何肯輕易放她走?
“好啊。”
身後男人不急不緩地勾着她的發絲,低啞道,“殿下閱奏折,臣閱殿下。”
說罷指間一用力,趙嫣便被衣帶扯着往後跌去,坐進了一張溫熱硬實的椅中。
意識到這“椅榻”是誰的身軀,趙嫣渾身一僵,下意識彈起身。
目光掃至淩亂被褥中的一抹金色,她朝後退了一步,跌坐在褥子上,手撐着榻沿。
只是如此一來,月暈若隐若,方才胡亂纏繞的束胸再次松散,看起來比不纏還要糟糕。
聞人藺視若不見,屈起食指抵住趙嫣的下颌,輕輕将她僵着的臉擡起來,迎向落地宮燈的暖光。
他果真閱得極富耐性,甚至還有閑情将趙嫣鬓角的發絲撥開,別在耳後,方便看得更仔細些。
此時燈下看美人,竟比方才初見時更要驚心動魄。
聞人藺的漆眸染着莫測的笑意,竟生出幾分缱绻的錯覺。
趙嫣只覺麻意順着被他撫過的發絲爬上後腦勺,身體殘留的記憶使得她情不自禁想要打顫。
聞人藺察覺到了她的微抖,春夜微寒,容易着涼。
他的視線順着她凹陷的鎖骨往下,看了半晌,方纡尊降貴地擡指撚住那根松散的束帶,另一只手點了點她的胳膊。
“擡手。”他道。
趙嫣将手蜷縮進袖中,抿唇照做。
手臂一經擡起,立刻酸痛得悶哼一聲。
聞人藺聽到她的痛哼,便擡起眼來。
他已取下了她那根亂糟糟不忍直視的束胸,素白的綢布挂在他的指間,像是催命的白绫。
趙嫣僵坐,忍不住以最壞的惡意揣度。
聞人藺大概會弄死她吧,只是不知會是什麽死法,疼不疼。
“殿下不妨将手臂搭在本王肩頭,會好受些。”
聞人藺說着,将那根束帶覆在了她的胸前,一手按着,另一只手從她胸側穿過,将束帶一圈圈纏緊。
趙嫣詫然,當然不覺得聞人藺是出于好心。
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便是如此,他每一次溫柔的假象,都是在醞釀着更大的陰謀……
胸腔驟然緊疼,打斷了她的思緒。
趙嫣駭然一窒:聞人藺果然想勒死她!
見她反應如此之大,聞人藺也怔了怔。
可對上那雙猜疑的漂亮眼睛,他又難以抑制地生出幾分愉悅來,略一頓便繼續動作,這回動作好歹輕了些。
“本王也是第一次為女子束胸,不懂輕重,殿下多擔待。”
聞人藺目光微暗,拖長尾音道,“束上這礙事的物件,真是暴殄天物了。”
因兩人姿勢離得極近,幾乎是胸膛貼着胸膛相擁,聞人藺低沉微啞的聲音就落在趙嫣的耳畔。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唇瓣的熱度,以及說話時胸腔的微微震動。
趙嫣不自覺往後挪了挪,細聲乞求:“我自己來……”
話音未落,她愣住了。
聞人藺發現了束胸尾端的污跡……不,或許早就發現了,趙嫣醒來時便見他指間勾着這條束胸。
總之他刻意放緩了動作,指腹輕輕撚了撚那片暗紅。
趙嫣臉頰一燥,逃避般調開了視線。
聞人藺卻将她的臉又輕輕轉了回來,讓她瞧着那抹痕跡,神色如常地問道:“殿下覺得,如何處理為妙?”
他就是在欺負人,存心看她難堪!
視線無處躲閃,趙嫣索性閉上眼眸道:“随便……”
聞人藺微微擡眼,盯着她不住顫抖的眼睫,笑了聲:“殿下這回才臉皮薄,未免晚了些。方才壓本王的膽量哪兒去了?”
說罷,他拇指輕敲食指上的玄鐵戒,一枚鋒利的小刃便應聲突出,在燭火下閃爍着清冷的寒光。
趙嫣如臨大敵,亦攥緊了方才褥子下的銳物。
嗤啦裂帛之音,聞人藺将那截弄髒的束帶裁了下來,然後收回利刃,替她将纏好的束胸紮緊。
聞人藺繼續替她穿衣。
趙嫣如提線木偶般随他擺弄,那塊染着淺紅的束帶,便整齊地疊在榻沿。
她咽了咽嗓子,終是試探道:“肅王,可否放我回東宮……”
一開口,才發覺嗓子啞得厲害。
她不自覺舔了舔唇瓣潤澤,繼而道:“孤消失這麽久,恐生變故。”
聞人藺沒有回答,仔細替她合攏衣襟,系好衣結,再慢慢撫平褶皺,舉手投足優雅至極。
“出了這等事,還想完璧歸趙,殿下未免太天真了些。”
聞人藺望向她,試圖在她眼中辨出些什麽,“畢竟殿下解毒時,可是見過本王那等模樣。”
他湊過來時衣襟微敞,依稀可見胸處的抓痕,肩背上只怕還有。
趙嫣傷了他,甚至還下嘴咬了……她以為聞人藺在計較這事。記憶模糊混亂,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別的什麽“模樣”。
可她不明白:若聞人藺要她性命,那時見死不救便可,為何要等到現在?
莫非,只是想趁人之危?
自己丢了小命事小,但此事波及甚廣,不知多少人會跟着喪命。
還有趙衍……
若自己以這樣的方式去見他,九泉之下,定會被他恥笑的吧。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趙嫣忽的沉靜下來,握着袖子。
她低下頭去,小聲嗫嚅了句什麽。
聞人藺一直在觀察她的反應,見她緋紅潤澤的嘴唇張合,便略一蹙眉,湊上前道:“殿下在嘀咕……”
話未說完,鋒利的寒光已橫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