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大雨急切，如斷掉的珍珠砸在身上。
将那一套藍色的園服上的血跡暈染，變成紫色。
早早吞下的止疼藥早就失效，密密麻麻的疼痛從腹中蔓延到全身。
姜月咬緊牙關，背在身後等待許久的消防斧用尖銳的那段，鑿中腕足。
腕足瘋狂在血肉中攪動，漫天的血腥味，順着雨水飄散。
濃稠的墨液混合鮮血，在壓塌的草坪裏混合。
痛。
眼前的一切變得重影模糊，灰蒙蒙雨霧之下，混合着黑的黏液，如同烈日下的冰激淩融化。
身上劇烈的疼痛，又轉眼拉回她的神智。
不能暈，
孩子們還在身後那棟大樓裏。
手腕翻轉，帶着力氣扯下斧頭，鋒利的那頭順着腕足上碩大的傷口，
一刀劈下，
斷開的腕足插在姜月的腹部。
“啊！”巨大的腦袋做出吃痛的表情，發出詭異的喊聲。
Advertisement
原來，還未完整化的怪物，還會知道疼。
姜月輕笑自嘲，都這個時候了，還能記得觀察怪物。
黑漆漆的黏液混着血跡到處噴灑，
惡臭，熏得她腦袋陣陣發暈。
“你……不乖！”
乖個屁！
已經斷掉的腕足吃痛抽回，于此同時，另外幾條帶着黏糊糊的腕足迅速沖過來。
姜月忍痛翻身，往後方翻滾起身。
不遠處的怪物利用着腕足四散站在樹冠之上，淩厲的腕足穿破雨簾沖着姜月襲來。
好用的消防斧再次別在身後，順勢抓住腕足，匍匐在腕足之上。
大約是經常直視怪物，眩暈的感覺徹底麻木。
姜月此刻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搞死它。
墨色纏繞，圈住這懊惱的小蟲子，渾噩的往腦袋移去。
“小…月…老師，你……不乖。”
忍着腐蝕的疼痛，從包圍圈撬開一絲縫隙，急速攀爬。
失去腕足上的小東西，其他腕足瘋狂抓過來，
腕足紮進姜月的身體的時候，消防斧也紮到了怪物的嘴邊，
濕滑的皮子上，異常的結實。
姜月廢了很大的力氣，将尖銳的那頭刺在怪物的臉上。
下一秒，追逐她許久的腕足抓住她的腳腕，
然後狠狠甩出去。
姜月滿眼都是離她越來越遠的消防斧，修長的身體狠狠的砸在地上。
“小月老師！”
大雨之中，忽然傳來小朋友們喊聲。
姜月順着視線看過去。
模糊的視線中，好像看到趙慧手忙腳亂的捂住孩子們的聲音？
這個笨蛋怎麽敢讓孩子們發出聲音？
原先只想掀開窗簾偷看的趙慧，此刻她第一次恨自己的視力如此之好，看到姜月如此清晰的慘樣。
雨水中，景色的色彩是那麽的厚重。
只見一個血乎乎的人形，帶着淩厲的目光瞪了過來。
殘碎的衣服順着血塊掉在地上，離這麽遠，她都好像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滿嘴的鐵鏽味不停的往外湧，身上的皮膚如同被腐蝕掉的衣服一半，
坑坑窪窪，血跡斑斑。
這麽慘，一定很痛吧。
腦子遲鈍的趙慧，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但來不及多想，那腕足再次一次高舉，沖着姜月而去。
姜月攢着力氣，費力的往一邊躲去。
傷痕累累的身體，并沒有積攢出很多力氣，強健有力的腕足再次抓住她。
羸弱的身體被高高舉起，
姜月頭一次看到這麽高角度下的森林幼兒園。
遠處橙色樓旁的怪物，已經将腕足蔓延到小班樓敲打着。再遠一點，屬于園長那棟樓裏保持着完整性，樓旁的森林游樂園郁郁蔥蔥，随着雨水的澆灌，樹葉沙沙晃動。
再遠再高點，飛在雨中的灰蒙蒙紅眼小東西，灰色的圓球上，長着兩個瘦小的翅膀，依稀可見前身是鳥。
血和雨，一起滴滴答答的落下，
那種鳥怪，卻沒一個沖上來。
看樣子，這群鳥怪不敢和這種怪物搶東西吃。
“小月……老師，你不……乖！”
高舉的腕足接近怪物的面皮，姜月繃住身體，只等怪物将她塞到嘴裏的那一刻，迅速拔起面皮上的斧頭，給它狠狠來一擊。
舉起的腕足，急速落下，将姜月狠狠的摔向地面。
“咔。”姜月似乎都聽到後背的脊柱骨被摔個粉碎。
焯！
本以為要被吃了，沒想到怪物又将她摔向地上。
姜月兩眼冒金星，捂住胸口，又吐一口血。
沒等她緩口氣，右腿再次被抓住。
幾次被抓的地方，已經腐蝕到肉，甚至能看到裏面的骨頭。
好痛！
掀開窗簾一角的趙慧擰着眉望着樓下被來回抓起來，且再次甩開的姜月。
明明身上一塊好肉都見不到，可偏偏一聲都不喊痛。
是怕驚到怪物？還是說所有被盯上的人都是這麽悄無聲息的被解決？
她是知道姜月能忍的，可是她的搭班老師不是這種人，為什麽搭班老師悄無聲息？
是所有被怪物吃掉的前這麽慘，還是只有姜月？
因為姜月動手殺了？
趙慧下意識的将此刻的場景和腦海中消失一段時間的搭班老師，銜接一起。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能放下念頭，揪住心神，望着姜月。
她期待，姜月能起身殺了這只怪物。
可目前的局面，能不能活下來還是一說。
又一次被高高舉起，磕的滿臉血的姜月砸到綜合A樓的後防盜門。
大力的作用之下，防盜門被砸癟。
鮮血模糊着視線，姜月仰着頭，吃力的擡頭。
死死扒在後窗戶上夏冬，捏着手中的斧頭，正要打開窗戶，一副要準備沖出來厮殺的模樣。
別……
別出來……
費力搖動腦袋，随後腕足再次抓過來，高高舉起。低着腦袋的姜月，四肢無力的垂落。
怪物似乎有些神智，腕足使勁晃動，姜月的四肢跟着晃動。
“死…死了？”趙慧捂住嘴巴，想要把驚恐的喊叫聲吞回去。
腕足捏着姜月遞到面皮旁，似乎想要通過聽覺來判斷。
緊閉的雙眼瞬間睜開，手腕用力抓住斧頭。
騙到它了！
腕足攥緊，拖拽着姜月要丢出去。
以身體為繩索，抓緊消防斧，等腕足拽出力氣的同時，白紙一般的面皮被劃出一道口子。
“砰。”
連帶着消防斧，一起摔在停在路邊的轎車上。
不知道哪個倒黴蛋的車頂被砸的凹陷，姜月望着頭頂變小的雨水，勾着嘴角笑着。
死之前，還能給它一刀。
幹的漂亮。
容不得她多想，這怪物腕足瘋狂擺動。
“小…月…老師，你不乖！”
腕足沖着汽車甩過來。
汽車？！
姜月托着自己的腿，坐起身。
淺色瞳孔裏倒映着越來越近的腕足，身體緊繃，随後用力翻滾，砸在地上。
獨留斧頭，
腕足揮舞中，帶着破空的聲音，砸在汽車上。
留下的斧頭劃着鐵質框架，擦出一點火星，落在汽車油箱裏。
“砰！”汽車爆了。
爆炸的餘波炸開，從落地就一直在翻滾的姜月，連忙躲進樹叢中。
“啊！”
火順着腕足直接攀爬，空氣中帶着濃厚的腥臭味和一絲烤糊的焦香味。
已經許久沒吃過熱食的姜月，下意識的咽口水。
翻身仰望着天，一直在進攻的腕足消失，
氣息奄奄的姜月，掀開眼皮。
一直站在樹端攻擊她的怪物也跟着消失。
頭頂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怪物退散，大雨停歇。”
姜月半死不活的躺在離汽車不遠的地方喃喃自語：“寓意還……挺好。”
精疲力竭的身體，最終失去意識。
鑲嵌在腹中的腕足流幹最後一絲墨液，變成幹癟的樣子，掉了下來。捅破的傷口，随着腕足掉下來的那刻，逐漸合攏，從桶大的傷口變成碗口大小。
破布遮蓋住見白骨的地方，血肉以最快的速度生長，眨眼之間，包裹住外露的白骨。
“小月老師！”
從汽車爆炸的那一刻，看到心中永遠厲害的姜月老師倒下來的那一刻，星星班的孩子們再也忍不住了，紛紛哭成一團，程晨嚎着嗓子，哭着就要往外沖：“小月老師！”
趙慧連忙伸手攔住：“你幹什麽去！”
緊緊跟随程晨步伐的王俊皓紅着臉喊道：“我要找小月老師，我要找小月老師！”
苒苒膽小，第一次主動松開大人的手，拉上程晨的手，哭到抽泣：“程晨哥哥，我也要去找小月老師。”
“可是外面有怪物！”趙慧抵在門口，忍着眼淚，小聲的說：“小月老師不是說過了嗎？不要被看到，不要亂跑，不要講話，不要被聽到。”
何玲娜捏着自己的毛巾，激動到直接破音：“可是我的小月老師還躺在下面，她不能動，她不能跑，她會被怪物傷害的！”
趙慧攔住後門，壓低聲音企圖唬弄她：“你不是常說，小月老師是仙子嗎？”
“她會沒事的。”
怎麽可能沒事！
森林幼兒園的邏輯課程，何玲娜一直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根本沒有被唬弄到的何玲娜，氣的渾身發抖：“仙子就不會受傷嗎？小月老師現在不能動！”
“怪物就算傷害她，她不能跑！”
海洋海浪手拉手，哭着說：“老師，你去把小月老師帶回來好不好？”
就像一開始小月老師帶你回來的那樣，
你去把她帶回來好不好？
“老師，你去把她帶回來好不好？！”
何玲娜拉住還要往外沖的程晨，淚眼汪汪的祈求。
趙慧低頭，躲避孩子們的目光，嘴角不停的抽動：“我要怎麽找，我打不過那些怪物的。”
像是給膽怯的自己找理由，又像是在肯定某些現實問題。
趙慧不停的說：“我找不了，我沒有武器，我要是死在下面，你們才真的完蛋。”
“我要是再發生意外，誰給你們弄食物吃？你們會餓死！”
像是徹底說服自己，趙慧擡起頭，義正言辭的說：“你王俊皓要吃藥吧？沒有老師給你看着，你要怎麽吃？”
王俊皓擦着眼角的淚說：“我會自己吃藥！”
趙慧不以為然，指着苒苒說：“你苒苒，沒有大人陪，你睡覺會害怕的。”
苒苒搖着腦袋，哭着說：“我不要你陪。”
“還有你們幾個。”趙慧擋住後門，伸手想要圈住何玲娜。穩住星星班中的孩子王，她說：“你們還是小孩子，怎麽能離開大人呢？”
何玲娜捏好自己的毛巾，一把推開趙慧，哭着喊道：“誰要你照顧，你連你自己都照顧不好！”
肥肥邁着腿，打開前門：“哥哥姐姐這裏。”
東邊不亮西邊亮，星星班孩子們都不需要玲娜說什麽，靈活的從前門跑了出去。
趙慧心急的跟在身後，正準備大喊，目光落在黑漆漆的外面，聲音都弱下幾分：“你們——會死，知不知道。”
“我們要去救小月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