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落日熔金。
紅日正處于地平線上，天幕介于橙紅之間，似是一幅緩緩展開的畫卷。
民政局近在咫尺，明棠手握兩本戶口本，總覺得過于荒唐和沖動。
她和沈叢宴……這就領證了？
餘晖灑滿大街小巷，明棠身處其中，依舊感覺不到半點實質化。
當時在醫院，當着明老夫人的面撥通沈叢宴的電話，明棠以為這般無理的要求，對方肯定會一口回絕。
到時她也能在明老夫人跟前理直氣壯。
沒想到沈叢宴非但沒拒絕，還一口答應了。
……答應了。
事實過于戲劇化，以至于明棠此刻站在日光中，還是沒能緩過神。
“你怎麽……”
沒忍住，明棠握着戶口本，在沈叢宴眼前晃了一晃，女孩滿臉困惑，“沈叢宴，你怎麽會答應領證啊。”
周遭車馬喧嚣，晚霞鋪陳在空中。
沈叢宴稍稍側身，烏黑眸子映着滿天落日：“我答應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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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奇怪了。”明棠不假思索，“這麽無厘頭的事……”
也就明老夫人想得出來。
沈叢宴彎唇：“沒什麽好奇怪的，反正是早晚的事。”
“可是你不覺得我們……”
臨近下班時間，民政局前面還是有好幾對新人排着隊。
比起明棠和沈叢宴的随意，另外幾對顯然都是盛裝出行。
甚至還有一對小情侶找了跟拍，将領證的全過程都拍下。
明棠默默注視着前方忙得不亦樂乎的情侶，往後退開半步。
看看沈叢宴，再看看自己。
怎麽看都像是路過湊熱鬧的。
“親愛的，等會我跑到這裏的時候，你一定要記得先将捧花丢開，然後抱住我哦！記得還要原地轉三圈！”
“知道啦小豬豬！mua～”
“等等，先別親我！攝影師呢，快幫我們拍一張，對就這個姿勢！拍錯沒關系，到時當花絮發朋友圈就可以啦！”
“可你剛剛不是發了九宮圖嗎？”
“那只是預告啦，小傻瓜！”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明棠：“……”
她默默往後退開一步，又退開一步。
側目望向沈叢宴，相比之下，他們的領證已經不是簡單樸素可以形容了。
明棠是直接從醫院趕來，路上相繼告知薛岚和關母此事。
明棠甚至連宋頌都沒來得及告訴。
她悠悠發出自己的疑問：“我們……是不是太低調了？”
好像除了父母，誰也不知道。
沈叢宴揚眉：“……可能不會。”
“不會，什麽意思？你和其他人說了，還有誰知道……”
未等明棠尋到答案，忽的前方有工作人員找來，輪到他們了。
沒有花裏胡哨的跟拍，什麽連捧花都沒有，明棠和沈叢宴領證的過程簡單順利。
填表機器蓋戳就完事。
捧着新鮮出爐的結婚證走出民政局，明棠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
直至手機持續振動，來電顯示：宋頌。
“明小棠，你今天領證為什麽不和我說？！”
洪亮的嗓門穿過耳膜，明棠身子抖了一抖，下一秒立刻左右張望，明棠驚呼：“你也在民政局？”
人來人往，卻無一個面孔和宋頌對得上。
明棠：“還是你在這附近，你剛看見了？”
“還要我親自去現場嗎？”宋頌沒好氣，“看看熱搜，謝謝。”
錯愕蔓延至全身，明棠滿心狐疑，直到點開微博。
視頻中的沈叢宴西裝革履，和剛剛領證時是同樣的裝扮，西服挺括，男人銳利的眉眼下，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我太太剛約了我去領證，你覺得我着急嗎？”
短短十來秒的視頻，底下的轉發評論卻已經過萬。
【誰懂，剛才和我姐妹說這是我新老公，轉眼老公就和別人領證了（點煙】
【求求了，這是哪裏的視頻，我龍傲天今天不看到完整版誓不罷休！！】
【不小心點進財經頻道的我：這不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公嗎！！下一秒：老公和別人領證了（冷漠臉】
【視頻指路@南城電視臺，建議大家搜搜君豫期貨基金，有驚喜！】
【這不就是沈叢宴嗎，那個天才操盤手，之前在華爾街很有名的！！】
【都讓讓都讓讓，那個給老公打電話的人就是我，從今天開始我改名叫“太太”了！！】
【有點點好奇，沈太太長什麽樣！他們的孩子應該很好看吧！！】
【宋頌點贊了這條微博？？是吃瓜手滑還是沈太太是親友？不會是圈裏哪個女明星結婚了吧（驚】
【隔壁已經有樓在扒宋攝影師的關注列表了，今天沒有行程的女明星好像不多】
【啊啊啊啊啊蒸煮發微博了！！！姐妹們快去！！！】
……蒸煮？
她不就是蒸煮嗎，什麽時候……
手指比大腦反應快一步，順着評論區的@點進去，明棠一眼就看見了沈叢宴剛更新的微博。
【沈叢宴：餘生[照片]】
照片是兩人剛領到的結婚證，明棠也有一本。
沒有任何的濾鏡，甚至連調色都沒有，幹脆利落的原相機輸出，只是随手一拍，構圖完全沒有，更別提磨皮修圖了。
明棠：“……”
沈叢宴剛放下手機，就收到了明棠的死亡凝視。
小天鵝is watching you.jpg
沈叢宴一頭霧水：“怎麽了？”
手機揚至沈叢宴眼前，明棠超兇：“這是你拍的？”
沈叢宴：“嗯，有問題嗎？”
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大了去了！
沒構圖，照片也沒修，她今天的妝容好像也不太行……甚至因為今天的目的地只是醫院，所以只随便穿了一條裙子……
沈叢宴擡眸：“你是在意這個？”
那不然呢？
明棠理直氣壯回瞪過去：“你見過有誰發照片發的是原圖，大家發的都是精修圖好嗎？”
沈叢宴坦言：“沒關系，修不修圖對你而言差別不大。”
明棠一時啞聲。
什麽意思。
是說她本人就長了一張精修圖的臉嗎？
沈叢宴什麽時候這麽會說話了？
小天鵝竊喜.jpg
小天鵝心花怒放.jpg
徹底被順毛，明棠心花怒放，催着沈叢宴回老宅。
明老夫人今天出院，再加上明棠領證，雙喜臨門。老夫人親自拍板，邀請了關父關母來家裏用飯。
明家家大業大，宅邸自然不小。
關父和關母在關思意陪同下，緩緩步入園中，後院花團錦簇，蟲鳴鳥叫不斷。
來之前關父就做好了打算，然而親眼所見，還是覺得震撼。
直至柳姨端來茶盞，關思意小聲科普。
這陣子她做足了功課，對茶具頗有研究，稱得上如數家珍。
“這是宋代油滴盞。”
銀色的斑紋自中間渙散，猶如浩瀚星辰，光澤點點。
關思意輕聲：“家裏樓上還有一只宋代建窯油滴盞，是在拍賣會拍下的，那個更貴。”
關父輕顫了顫：“多少錢？”
關思意淡淡：“七千五百萬。”
握着茶盞的手指顫顫巍巍，關父一刻也不敢松懈，這輩子都不曾如此心驚膽戰。
小心翼翼将茶盞安穩置于桌上，方輕輕松口氣，壓低聲音。
“思意，我和你媽……我們兩人用不着這麽貴的，你就拿家裏那種粗碗給我就行了，這麽貴重摔壞了……”
“摔了就摔了，人沒事就好。”
明老夫人剛從醫院回來，“抱歉，剛在路上耽擱了一會，沒等久吧？”
關父起身，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們也是剛到。”
明老夫人擺擺手，示意對方不用客氣。
關父關母肉眼可見拘謹，顫巍巍将茶盞往前推了一推：“我們都是粗人，用不着……”
明老夫人笑着搖頭：“這是棠棠帶回來的。”
簡單的一句，掐滅了關父關母所有的拒絕，“她這孩子就這樣，從小愛美，看見什麽好玩的好看的都往家裏帶。茶盞摔了也不要緊，別讓她知道就行了，反正她記不住。”
甫一踏入家中，還未見着人，明棠先聽見了明老夫人的揶揄。
“她還不愛美？小的時候校服髒了都得回家換，才肯回去繼續上課。幸好聰明，否則一來二去耽擱半天，都不用上學了……”
猝不及防聽見自己的黑歷史，明棠稍稍一噎，随即揚聲為自己辯解。
“校服髒了能怪我嗎？本來就不能穿了。”
繞過紫檀拼硬木黑漆大座屏，明棠和沈叢宴同時出現在衆人面前。
明棠今日只穿了一條簡單的刺繡白色長裙，腰封勾出盈盈一握的細腰，和沈叢宴站在一處，甚是惹眼。
“證領好了？”
一見明棠，明老夫人瞬間喜笑顏開，招呼着明棠到自己身邊坐下，老花鏡也擋不住眼角的笑紋。
“快拿來我瞧瞧。”
明棠依言遞了過去。
兩張薄薄的證件，明老夫人翻來覆去端詳好半天，愛不釋手。
“多般配啊這兩人，你們都來看看。”
幸好明老夫人今日出院，否則明棠真擔心自己的證件照會在整個醫院傳閱。
一直到用完晚餐，送了關父關母回家，明老夫人還是揣着結婚證不肯松手。
明棠語塞：“您是打算今晚抱着它睡覺嗎？”
明老夫人當場反駁：“那哪行，今晚這得放你們新房的。”
明棠錯愕：“……我、新房？！”
一時之間，她還是不能将新房和自己聯系在一處，“我哪來的新房啊？”
明棠脫口而出：“奶奶，你不會是想讓沈叢宴今晚留下吧？”
“那不然呢，你還想分房？新婚第一夜分房，兆頭多不好。”
明棠：“……”
這個理由，她好像下午才聽過：）
和上次留宿明家不同，沈叢宴這回是真的宿在明棠的卧室。
柳姨貼心，早早置換了床品。
明棠瞥一眼，暗自慶幸不是鴛鴦戲水，否則她今晚可能會失眠。
浴室汩汩水聲傳來，水汽彌漫，昭示房間還有另外一人的存在。
心跳加速，從浴室蔓延而出的熱氣好似無形的藤蔓，将明棠一顆心緊緊揪住。
今晚，她就和沈叢宴……同床共枕了。
單是“同床共枕”四個字，就好似帶了滾燙溫度，明棠面紅耳赤，抱着被子在床上縮成一團。
打滾。
啊啊啊啊啊。
心底似乎有千軍萬馬飛奔而過，卷起滿地塵埃。
被子往下拉下一個小角，明棠仰臉盯着頭頂的燈盞，側耳默默聽着浴室的動靜。
距離沈叢宴進去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可能再過不久，他就會穿着柳姨準備好的的深色浴袍，出現在他床頭……
越想越不對勁，明棠翻身，一整張小臉都埋在枕頭裏面。
小手握一處，用力捶向枕頭。
她還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寶寶，為什麽要經歷這種事嗚嗚嗚。
而且為什麽都是逢場做戲，沈叢宴看着就那麽氣定神閑。好像前幾次，也都是自己紅了臉，在沈叢宴面前落荒而逃。
思及此，明棠又一次翻身從床上坐起。
遇事不決找百度。
“新婚之夜……”
搜索框中的消息編輯到一半，明棠又想起上一次沈叢宴留宿，自己搜到的那些不可描述答案。
小臉蠟黃.jpg
她重新換了解決問題的路徑，改而從小說中尋找答案。
——小說中新婚之夜男女主都是怎麽度過的？
問題敲下，跳出的答案都是半夏小說不讓寫的。
明棠：“……”
畫面過于甜膩齁人，和自己的實際情況過于不符。
想了想，明棠又默默在問題後補充一句——
不要太甜的，是協議結婚。
畫面卡頓，搜索半晌才終于彈跳出答案。
明棠緩緩松口氣。
随後雙眼瞪大。
訪問的頁面不安全，屏幕上方彈跳出來的赫然是某種帶顏色的小gg。
怕沈叢宴出來看見，明棠瘋狂點擊屏幕右上角的關閉按鈕，想要退出界面。
可惜手機完全卡頓，根本點不動。
注意力過于集中，以至于沈叢宴從浴室中走出都不知。
“棠棠，我的……”
低沉醇厚嗓音驟然在耳邊落下，明棠一驚，猛地仰起頭。手忙腳亂将手機往後藏，匆忙之中，竟不小心錯點了屏幕上的小gg。
而後，AI語音機器人毫無感情的聲音緩緩在房間響起——
新婚之夜，她一指戳破了…… ：“慕蓉傲天，我淩空雪就算今天死在這，也絕不會讓你碰一下。”
明棠：“……”
沈叢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