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空置的玫瑰
磋磨了幾年才算把話說開, 可見兩人在感情方面的弱項, 如果說塞因·卡爾維德的婚姻算是成功, 那銀星的婚姻真是太令人擔憂了。
塞因看懂了西林的眼神,自覺無言争辯,轉身默默回了書房。
這個時候, 門鈴響了。
西林看了眼時間,疑惑會是誰在這個時候登門拜訪。他打開大門,看到了一只垂頭喪氣的Omega。
“瑞斯?”
瑞斯牽起一絲虛弱的微笑:“嫂子, 我來看看你。”
西林心想:事實上他本人和塞因在感情方面屬于半斤八兩, 但似乎很多小O都無比的信任他,見了他都十分有傾訴欲。
看來他又得硬着頭皮充當情感專家去調解小表弟的愛情了。
“我答應他了。”剛一坐下, 瑞斯就發出了低沉的感嘆,短短幾天時間, 他似乎經歷了很多,以至于整個人都散發着“成長的光芒”。
這句話沒頭沒腦, 但西林還是聽懂了:“你跟馬拉維在一起了?”
瑞斯點點頭。
西林遲疑道:“你看起來不怎麽高興。”
瑞斯挂着濃重的黑眼圈,神情疲憊,眼神空洞, 仿佛答應馬拉維耗盡了他所有的心神:“那倒沒有。”
西林:“……”他貼心地給小表弟倒了杯水, 等着他說下文。
瑞斯醞釀了一會兒才出聲:“他說他明天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實在是太快了,我覺得不行。”
西林:“哦,同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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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斯端起茶幾上的水杯,咕嚕嚕喝完一整杯,表情糾結:“我還沒準備好。”
未婚的Omega對于第一次與情侶同居這件事都是心懷忐忑的, 瑞斯也不例外。
西林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旁人在這種事上總是很難站定立場,無論是鼓勵還是阻止,誰都不知道最終的結果會是如何。
西林用過來人的口吻說:“我想這事你不該來問我。”
瑞斯眨眨眼:“為什麽?”
西林:“沒有長輩會歡迎自家Omega家裏住進來一位Alpha。”
瑞斯受傷地看着他:“長輩?可我把嫂子當朋友!”
西林:“如果換個稱呼,這句話會更有說服力。”
瑞斯立馬改口說:“西林,你不能告訴我哥,那樣爺爺就會知道了,然後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說起來,我哥呢?”
“他睡了。”
瑞斯沉默片刻:“上次我來你家,我哥不在;這次他又睡了。你們不會是在鬧別扭吧?”
西林淡淡掃了他一眼,說:“不,我們很好。”
瑞斯:“難道同居後的Alpha就是這樣的嗎?三天兩頭都不見人,也不陪陪你。”
西林啞然:“那倒不是。”
瑞斯看起來憂心忡忡,滿腹心事:“我在家裏不喜歡做家務,也不喜歡早起,吃好飯連設置清潔AI都嫌麻煩,而且我追劇打游戲的時候不喜歡有別人在我周圍打轉。”他一口氣說了一長串,最後得出結論:“我可能只适合獨居生活。”
西林面無表情:“那的确不是什麽健康的生活作息。”
瑞斯縮起兩條腿,盤好之後,身體蹭到西林旁邊,眼巴巴地說:“我聽說馬拉維所在的家族家風十分嚴苛,如果他讓我早起怎麽辦呀?”
早起是對人性最大的違背。不能賴床的婚後生活,還有什麽幸福可言?但這話不能和別人講,只能悄悄和信任的人探讨一下。
西林看他的眼神很複雜,因為他也是堅定的“賴床”黨,如果真的讓他在塞因與賴床之間選一項……
“這個問題比較,複雜。你應該和馬拉維談。”
“他對我還是蠻不錯的。”瑞斯将一進門就抱着的保溫碗遞出去,“每天都給我熬湯喝。”
西林接過湯碗,入手沉甸甸的,十分有分量。
瑞斯:“哦,我想起來了,我是過來送湯的。”
西林:“……”
瑞斯:“馬拉維就住在附近,我剛從他家出來。他熬湯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說着,黃毛Omega臉色變白:“但我已經一連喝了好幾頓雞湯了。他為什麽不能換一種菜式?”
西林面無表情:“這種事,你也應該和馬拉維談。”被塞了一大碗雞湯的Omega已經不想再糾纏進小表弟的感情世界裏。
兩人各自陷入了沉默之中。
突然,客廳裏的燈忽然暗了下來。
西林愣住,光照系統出故障了?在首都星,這種最普遍常見的家庭系統,出錯率低至0.0001%,每每有故障的可能性,系統就會提前發出警示,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
黑暗中,似乎有一個身影緩緩靠近。
窗外稀薄的月光灑進來,瑞斯也感覺到了有個黑影在接近,不由緊張起來,他剛想發聲,西林猛地站起了身,伸手摸向開關——客廳重新亮了起來。
塞因穿着一身睡袍,祼露着大片胸膛,腰間的系帶松松垮垮,似乎下一秒就能當場耍起流氓。
西林上下掃視了一眼:“你在幹什麽?”
身後,瑞斯探出腦袋,也上下打量了一遍:“對呀,你在幹什麽?”
塞因:“……”
半分鐘後,裹緊了睡袍的大表哥,提着未婚的Omega弟弟,打開大門把人送了出去,順帶将那一碗雞湯塞回給了對方。
西林冷漠地看着這一切忽然發生,又驟然結束,淺綠色的眼底仿佛暗潮湧動。
“彭——”關上大門的Alpha回過身,重新将束緊的腰帶松開,“太不像話了。他怎麽來了?”
西林:“……”
瑞斯:巨冤。
什麽時候帶上愛心雞湯串個門就不像話了?
“你關燈做什麽?”西林冷冷道。
塞因:“這麽晚了,我以為你上樓去了,所以……就關個燈。”
西林看了眼被某人抖落的松松垮垮的袍子,停留在Alpha袒露出來的大片腹肌上。
塞因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勾唇笑了笑:“好吧,那只是個借口。”他走過去,沉聲道,“我就是來看看你怎麽還不上樓。”
所以把燈關了?還穿成這副模樣?
西林沒有戳穿:“你睡袍松了。”說着伸出手,給Alpha理好了衣物,系緊了系帶。
塞因:“……”
西林雙眸微亮:“我先去洗個澡。”
塞因:“去吧。”
照理說,兩人持證同居,加上說開之後,情投意合,一A一O躺在同一張床上,想不發生點什麽都難,但至今為止,他們卻遲遲沒有開展深入交流。塞因想着,作為Alpha,他應該适當主動些。然而主動之下,也沒有什麽成效。
浴室的動靜停了下來,不一會兒,洗完澡變得香噴噴的西林走了過來,掀開被子,窩到了塞因的身旁。淺綠色的眼睛裏隐含期待,他在被子底下轉動半圈,用小腿輕輕蹭了蹭塞因,肌膚觸碰的感覺細膩而溫暖。
塞因有些意動。
這時,西林說:“關下燈,謝謝。”
潛心研究了數日的大師著作,終于能派上用場了。如果他沒有會錯意,塞因剛才的舉動應該就是這個意思了。對于接下去發生的事情,他還是有些放不開,也許昏暗的環境會讓他的情緒更和緩一些。
西林緊張地挨着塞因。片刻後,他感到肩膀被人輕輕拍了拍,而後Alpha低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嗯,睡吧。”
西林:“???”
睡覺?
他洗澡難道只是為了睡覺?現在真的有晚上八點就熄燈入睡的成年人嗎?關下燈難道真的只是為了睡覺?
塞因用行動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被子一卷,Omega一摟,卧室裏就沒有了其他動靜。
西林在黑暗中躺了一會兒,聽着身邊人越發平緩的呼吸聲,心情十分複雜。
為什麽?不是說Omega對Alpha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嗎?更何況他們是合法夫夫?可為什麽他的Alpha卻睡在旁邊,像條死魚一樣動都不動一下?
【X是愛情之下的本能訴求。】
難道愛情是假的?還是他作為Omega缺乏某種獨特的魅力?
西林聽着耳邊某人的心跳聲,腦海內閃過無數的念頭。
唉。
總是猜不透Omega內心想法的塞因也是連連嘆氣。
先是客廳裏被瑞斯中途打斷了他的計劃,而後被西林正兒八經地整理好衣物,好不容易等到西林洗好澡,對方卻說要關燈睡覺。
他都已經暗示到這種份上了,西林卻始終沒有答應他。
Omega委婉的拒絕讓他無從下手;連番受挫之下,他也只能抱着人乖乖入睡。也許是這幾年讓西林感受到了委屈與不忿,哪怕答應了繼續做他的Omega,卻也不肯心無芥蒂地原諒自己。
作為一個底氣不足的Alpha伴侶,他也不好在這種事情上再強迫人家。
只能順其自然,用時間讓西林完全地接納自己了。
沒有X生活的夫夫兩人各自懷揣心事。
西林越想越不平靜,既然塞因沒有那個打算,他就不該這麽早就躺下——晚上八點,夜晚才剛剛開始,這個點根本睡不着。
于是他伸手推了推塞因。
塞因呼吸一窒,立即問:“怎麽了?”
西林:“開下燈。”
塞因:“……”他伸手打開了床頭小燈,在昏暗的燈光下和西林兩兩對視。
西林皺眉,決定說些什麽來打破沉默。
“瑞斯和馬拉維在一起了。”
塞因面色不變,沒有什麽意外的神情,顯然對自己表弟有幾分了解,所以也不對這個結果感到驚奇了。
西林猶豫了幾秒,還是說道:“之前的賭約,應該是我輸了。”
在卡爾維德莊園聚餐的時候,他們曾以瑞斯打了個賭,看瑞斯是否能完全放下埃爾,接受馬拉維。如今,結果已經顯而易見——即便瑞斯沒有明說,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現在就是一只全身心沐浴在愛河中的Omega。埃爾的存在并沒有給這對新鮮出爐的情侶帶來太多陰霾。
西林的“初戀陰影論”也自然站不住腳跟。
“按照賭約,你可以跟我提出任何一個要求。”西林将“任何”兩個字讀重了些,“你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嗎?我都能答應。”
塞因誠懇說:“倒是有一個。”
西林眼睛微亮,被子底下的手悄悄扯住睡袍帶子:“你說。”
塞因張開雙臂:“來,我抱着你睡。”他怎麽可能真的以此來命令西林做什麽事呢?
西林:“???”難道他們有哪一晚是不抱着睡的嗎?
【XX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刻意的求歡與獻媚只能作為偶爾的情趣。】
他愛睡覺,睡眠使人愉悅,他睡就是了。
——今天又是沒有X生活的一天。
就算沒有X生活,日子還得過下去。
返校日轉眼就到,卡爾維德夫夫當天起了個大早,各自收拾好着裝儀容,便乘坐星艇前往首都大學。
首都星地處銀星中心,擁有上千所大學,名校更是不計其數,但基數之多依然不能掩蓋首都大學的鋒芒。作為出過無數國家總統與星際首領的地方,它不僅是每位銀星學子心中的聖殿,還吸引了大批宇宙友人慕名前來。
大學占地面積極廣,不同的學院間相隔大片綠化與馬路。周邊更是發展出了幾條熱鬧的步行街,商鋪林立,人來人往。
西林望向遠處主樓的擺鐘,仿佛又回想起曾經的求學時代,說:“看那個那鐘擺,你在鐘樓裏堵過我。”
塞因牽起西林的手,放到自己腿上:“最後不還是你贏了嗎?”氣急敗壞的Omega罵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而他作為遵紀守法的Alpha,也頂多只能吓唬吓唬對方,實際上根本不會上手揍人,所以事情的結果就是他被西林怼得啞口無言。
可他這會兒沒法解釋。
畢竟Alpha吓唬起Omega來還是很有模有樣的。
這只是返校之行的一個開端,卻仿佛已經預示了之後的行程都将圍繞着塞因的黑歷史進行展開——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西林沒有說一句重話,然而眼神一動,落在某處,某處總能勾起塞因的回憶。
塞因:“……”他的大學生涯根本就是在圍着西林打轉吧?怎麽哪哪兒都是不好的回憶。
好在很快兩人來到了禮堂。
這一屆的畢業典禮照例還是在他們那時的會堂中舉行,接待人笑眯眯地引着他們坐到了第二排,隔着幾個人的距離,他們還看到了老朋友迪賽。
迪賽一身黑色西服,朝他們揮了揮手。那位組織聚餐的學生會會長也是一副精英打扮,坐在迪賽身旁,微微朝他們颔首。
這是首都大學舉辦的第兩百次畢業典禮,因而舉辦得十分盛大。他們的身後是烏泱泱的學弟學妹,此刻都正全神貫注地聽着臺上校長的發言。兩人也安靜地當起了聽衆,随後便是各界成功人士的發言,等到迪賽上場的時候,會堂裏的學生們已經有些走神了。
“我就不講什麽成功經驗了,畢竟我的成就跟前面幾位學長比,根本不算什麽。”迪賽笑了笑,試圖傳達親切之感,然而底下的學生們一臉木然,顯然在校領導與學長學姐的輪番講話之後,進入魂游天外的狀态了。
迪賽也不尴尬,先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然後說起玫瑰種植園的近況:“……老客戶們也對我們的花品很滿意。但是前不久,我們卻碰上了一件不怎麽愉快的事情。”他的目光掠過衆人,落在塞因身上,“有人訂購了一大批新鮮玫瑰,歷經三小時的極速運程,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卻對我說,不需要了。”
學生們還是蠻喜歡聽故事的,仰着頭開始将注意力放回到迪賽身上。
“要知道,鮮花從被采摘下來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的存在期限。我很震驚,但也無能為力。這麽多……”他比劃了一下會堂,“大概有能鋪滿半個會堂那麽多的玫瑰,從溫室中被取下,又在冷藏室裏腐爛凋零。”
西林聽得直皺眉:“什麽人這麽缺德?你聽說了麽?”
塞因穩重地沒有說話。
迪賽:“那位客人結清了所有款項,這算不上一樁失敗的生意,但卻令我感到挫敗。人類将美好的情感寄予玫瑰,而它們就像我的孩子一樣……”
塞因:“他的長相并不适合做這類煽情的演講。”
西林搖搖頭:“這個引子用的不錯,是他自編的?”
塞因再次陷入沉默,沒有給出明确答複。
迪賽很快就略過“被空置腐爛的玫瑰”,進而講起了“貧困生的進階”。他的演講不算出衆,但也蠻有意思。接着到了五分鐘的問答環節,提問的學生多了起來。
其中有一位學生站出來,問:“迪賽先生,您對職業的熱愛令人動容,您的成功也給了我們很大的啓示,不過……我還是想知道,那批玫瑰之所以不被需要,是因為客戶移情別戀了嗎?”
會堂內發出一陣心照不宣的呼聲——某方面來講,塞因的觀點十分正确,這種八卦情愛故事可比人生道理更吸引年輕人。
迪賽說:“玫瑰在沒被送出去前,誰都不能确定它的最終歸宿。”
如果是移情別戀,那完全可以把玫瑰送給新歡了。這種寧願看着爛掉,也沒有送出去的情節,分明就是——
“情傷嗎?”學生恍然大悟。
迪賽的視線若有似無地飄過某對夫夫的位置:“我看着不太像。”
西林好奇:“半個會堂的玫瑰,不是小手筆。是首都星人嗎?”他記得最早是在記者招待會的會所裏碰到了迪賽,那時他就說是回首都星談生意的。
塞因:“嗯。”
一旁的主持人眼見着走向變歪,急忙反應過來,微笑地取回話筒:“好,下一位提問者。”
學生們高高舉起了手,主持人目光一掃,選了一位看起來十分正氣的學霸人物,将話筒遞了過去。
“不是情變,也不是情傷,那是因為什麽呢?”
主持人:“……”你真是辜負了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