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糟糕的往事
小區門口十分安靜。路燈已經亮起, 昏黃的燈光照在地上, 拉出斜斜的長影子。西林背靠着牆壁, 撐着傘,一雙眼睛注視着前方來往的車輛。
門衛注意到了他,打開窗戶和他打起了招呼。
“今天換你等他啦?”
西林循聲望去, 有些疑惑。
門衛笑了笑:“我還以為是誰家的小兩口吵架,來門口堵人了呢。”
西林:“……”
門衛随即搖搖頭:“不過看到是你,我就知道不是這麽回事了哈哈哈。”
西林一愣:“為什麽?”
“你家那口子等你的時候經常跟我唠嗑, 我當然知道了, 小兩口感情好嘛!”
西林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他倒是不知道塞因還能跟旁人聊起這種事情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跟別人談論自己的。這個時間點, 小區的來往車輛不多,西林便和門衛交談了幾句。
又過了幾分鐘, 從遠處盡頭出現了一輛熟悉的跑車。
西林撐着傘,往前走了幾步。
車子一開始仿佛沒有看到他, 往前開了兩米後,停了停,又重新倒回到他的跟前。車窗搖下, 露出某人英俊的臉龐, 挺直的鼻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墨鏡。
大晚上的戴墨鏡?這跟臉上寫着“有貓膩”有什麽區別?
西林伸出手指,輕輕一挑,墨鏡一下子被取了下來:“臉怎麽了?”
Advertisement
塞因:“……”
卡爾維德家主頂着眼角鐵青的傷口,默默地扭頭不去看他。
西林湊過去,将臉貼到Alpha的頸部, 嗅了嗅:“喝酒了?”
塞因一動不動。
西林皺起眉頭,站直身體,轉身從另一側上了車。
暮秋的天氣帶着寒意,西林鑽入車中,頓時感受到了車子裏足足的暖氣。
“我等了你好久。”
西林嘴邊有無數的問題。
為什麽忽然晚歸?為什麽喝酒?為什麽不主動跟他說清楚?
但當真的見到了人,心裏只剩下某些柔軟的情緒,讓他沒了質問的心情,出口的語氣不自覺地帶了些黯然。
塞因捉住了他的手,手上還殘留着冰涼的冷意。
“下着雨怎麽還等在門口?”他終于開口了,邊說邊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Omega的手,“我說了我很快回來。”
西林“哦”了一聲:“一個小時前說的。”如果這叫很快,那世上就沒有慢了。
塞因又不說話了,他板着臉,雙手慢吞吞地揉捏着掌心的手。
西林被揉搓了片刻,就有些不樂意了,他抽回手,語氣冷淡道:“你就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塞因看向他,目光比以往多了幾絲銳利與審視。
西林感受到了他的異樣,淺綠色的眼底流露出狐疑的神色,說:“你……”
“我跟迪賽他們聚會去了。”
聚會?西林抽了抽嘴角:“那你眼角的傷是怎麽回事?”
塞因面不改色:“磕到了。”
西林:“……”這借口一點也不走心。
塞因認真補充道:“喝糊塗了,不當心磕到桌角了。”
西林哼哼兩聲,姑且接受了這種說法,又問:“為什麽喝酒?”
塞因:“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
西林的臉色“刷”地變白:“什麽?”
塞因低下頭,啓動了自駕系統,車身緩緩移動,朝着小區內的別墅駛去。
“你想起什麽了?”西林問。
但是塞因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沒有答複他。
西林有些着急了,碰了碰對方的手臂,催促:“塞因?”
Omega的語氣還算鎮定,但眼底的慌亂已經出賣了他的不安。
塞因回過神,問:“安格斯,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西林大腦當機了一會兒,恍然想起自己曾經的合租室友:“他?他不是幾年前就離開首都星了嗎?”
塞因沒有說話,目光定定地看着西林,看得他心髒重跳了幾下。
“你好像很害怕,向我求助的時候聲音都在發抖。”卡爾維德家主垂眸看向Omega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說:“我去救你了嗎?”
西林怔住。
塞因說:“他對你的抑制劑做了手腳,是不是?”
西林眨了眨眼,忽然感到有些發冷。
塞因探出半邊身體,将西林困于座椅與身體之間。車內空間頓時變得狹窄起來,兩人貼得很近,噴出的鼻息互相纏繞在一處,在這個雨天,籠罩在記憶上的灰層正慢慢被沖刷洗淨,露出曾經晦暗的過去。
西林聽懂了塞因的話,對方似乎是在等他回答,他努力找回聲音,說:“是,不過我鎖了門,他進不來。”
塞因:“那個時候我們在一起了嗎?”
西林搖搖頭。
塞因:“那……我來的及時嗎?”
西林不說話了。
車子很快駛進了車庫。但兩人都沒有下車,隔着一段距離,還能看到客廳裏沒有熄滅的暖黃色燈光。
塞因說:“西林。”
“你來得很及時。你把他打暈了,然後砸開了房門,把我帶去了你的公寓。”西林将目光移向車窗外的昏暗景象,說:“就是這樣。”
卡爾維德家主貼近了西林,去瞧他的表情。
西林躲了幾下,似乎不想在這個時候離人太近。
“你……”塞因剛想說些什麽,西林忽然打開了車門。
冷意裹挾着細雨打在Omega的臉上,他的語氣也仿佛變冷了幾分:“先進屋吧。”
屋內客廳的星屏已經不再播放之前的狗血劇情了,桌上的菜肴大多也已經冷了,被吃的只剩下一小口的草莓乳酪孤零零地擺在茶幾上,旁邊是散落的包裝紙。
塞因拿起了那一小塊草莓乳酪,送進了嘴裏。
香甜的牛乳裹挾着草莓的酸甜,味道非常不錯。如果是往常,塞因肯定會追問自己這款新甜點的來歷,然後趁自己上班的時候,偷偷遛出去買。但此時此刻,塞因只是吞咽了一口,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是以前的事令他毫無胃口了嗎?
西林閉了閉眼:“你還想起別的事嗎?”
塞因咽下了甜點,眸光微閃,緩緩說:“沒有。”
這個答案似乎讓眼前精神緊繃的Omega松了口氣,他露出一個不怎麽自然的微笑,說:“嗯,不着急,以後會想起來的。”
塞因配合地點點頭。
但僅僅是想起了這件事,就已經夠糟糕的了。
西林躲在衛生間裏,看着鏡子裏面色難看的自己,發了會兒呆。
他不是沒想過塞因會逐漸恢複記憶,但他以為會再過一段時間,至少不是現在。但塞因竟然想起了安格斯的事,對于西林來說,那是他和塞因關系的轉折點。
那次發燒過後,塞因照顧了他一段時間,雖然稱不上多麽體貼,但以當時兩人不怎麽和睦的關系來講,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了。塞因對于病人的容忍度非常高,又或許是Alpha骨子裏的保護欲作祟,他始終沒能狠下心将孤苦伶仃的Omega一個人留在醫院裏。
西林故意延長了自己痊愈的時間,又借着這件事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塞因面前,因為有了前幾次的交往,兩人的關系陷入了詭異的緩和期。
但這尚不足以讓他們步入婚姻的殿堂,真正的轉機是源于安格斯——他替換了西林的抑制劑。
身體機能發育成熟的Omega會開始周期性的發情期,因此在古早的年代裏,Omega早早會在未成年時就與Alpha訂婚。但如今銀星的抑制劑已經趨于完善,能很好地解決婚前發情期的問題,不必再受生理本能的困擾。
西林察覺到身體不對勁的時候,第一時間鎖緊了房門。
他一開始有些無措,從成年起,他就一直定期接受抑制劑,從來沒有真正陷入過發Q期,所以只是覺得自己有些難受,沒什麽力氣,身體軟綿綿的。
沒過多久,馥郁的信息素沖破了收斂劑的限制,彌漫了整間屋子。西林也從沒有這麽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信息素味,沒過多久,安格斯敲響了房門。
“西林,開門。”
西林當然不會開門,他很清楚安格斯的品性;也在發Qing潮起的瞬間,就轉過無數的念頭:抑制劑不會無故失效,唯一有可能接觸自己東西的人,只可能是安格斯。他雖然大多時候都只在自己的卧室範圍內活動,但同在屋檐下,想要替換掉某些東西也不算太難。
門外的Alpha語氣越來越急促。
無論他的初衷是什麽,房間內快要溢出的Omega信息素已經讓他失去了理智。全身的氣力逐漸流失,西林拖着發軟的身體取下了桌上的終端。
“塞因。”
Omega的聲音尖細而柔軟,沒了平時的鋒芒與鎮靜,讓對面的Alpha有些遲疑。
“怎麽了?”
西林斷斷續續地說:“塞因……他要進來了。”
卡爾維德呼吸停頓了片刻:“誰?”
西林哽咽一聲說:“我的抑制劑失效了,他在敲門,安格斯……安格斯在外面。”
塞因沉聲道:“我馬上過來。”
随後便是漫長的等待。
安格斯的敲門聲越來越重,隔着門板似乎能聽見對方粗重的喘息聲。
西林搖晃着走到衣櫃邊,拉開衣櫃底層的抽屜,撥開層層衣物,找出了一管沒有任何标簽的試劑。他的手微微顫抖,連帶着試管內淡藍色的液體也緩慢搖顫起來。
“彭、彭、彭!”
門外被濃郁的Omega信息素刺激到失去理智的Alpha用力捶打着門框。
每一位銀星人都知道,镌刻在基因中的本能一旦沖破抑制劑的束縛,将會化成多麽可怕的怪物。
西林癱倒在地,感受着氣力從身體流盡的過程,從身體深處慢慢升騰起奇異的灼燒感。那管淡藍色的試劑始終被他牢牢攥在手心,他幾次想打開試劑,最後卻抖抖索索地将它重新放回了抽屜深處。
抽屜被合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挪到窗臺邊,貼着透明的窗玻璃往下看,一邊聽着外面的動靜,一邊默數着時間。直到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一輛熟悉的跑車後,Omega終于放下心神,歪倒了身體,放任自己的意識陷入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