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吃飽了撐的
他吃飽了撐的
林燚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我做好了送給你。”
啧,靠着一張臉曾經無往不利的陸大少爺在小保安面前再次吃了個閉門羹,他摸摸鼻子,索性将無賴進行到底:“不行,我家裏鍋碗瓢盆都準備好了,全新未拆封的,不讓它們出來見見世面我心裏過意不去。”
林燚這人有點一根筋,但是勤儉持家,不喜浪費。一聽陸淼這樣說,他想起自己和別人合租的地方很是簡陋,廚房狹窄廚具不全,如果自己在住所做的話的确不太方便,只好點點頭。
陸淼感覺自己似乎掐準了小保安的某個命脈——比如,小保安雖然耿直,但是心軟,雖然單純,但是勤儉,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和小保安真是天生一對,嘴角翹得快要飛到天上,将手裏的鋼筆遞給他,手支着額頭,問道:“不繼續猜了嗎?”
林燚接過筆的動作像是對待稀世珍寶,整個人都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筆直,纖白的手指握着純黑色的萬寶龍鋼筆,端端正正地在一旁寫下了水、木和土三個字,然後筆尖停留在水那裏猶豫了一會兒,又寫了一個淼。
陸淼眼神好,隔很遠都看清了林燚的動作,但是依舊裝得跟近視眼似的,故意湊上前,額前的頭發都快貼到林燚的臉頰,低聲笑了起來:“确定?”
小保安的字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都說字如其人,陸淼性子冷,寫出的字也筆鋒淩厲,倒是小保安看上去腼腆又清秀,字體卻和陸淼的有點相像,頓筆處鋒芒暗藏。
陸淼眉梢微挑:唔,我老婆不僅聰明,而且是個寶藏。
林燚擡眸看他,拿不準自己猜得對不對,實話實說:“我想了想,覺得這個字比較符合你。”他說這話時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隐在鏡片後的一雙眼睛微微眨了下。
陸淼被他的動作萌到了,大腦一抽,直接手速快過腦子地握住小保安要遞給他鋼筆的手。林燚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就要推開他,被倆人波及到的筆尖在紙巾上畫了一道細長的劃痕,連帶着紙巾都跟着挪動幾分。
陸淼沒理會他這點微不足道的反抗,右手稍稍用力,引着他放到紙巾上,對他揚了下眉:“我帶你寫,比你猜得要快。”
他幹燥的掌心緊緊貼着林燚的五指,這才發覺這雙手比他看到的還要骨節分明,握上去的時候有點硌手,陸淼心裏不由輕嘆,有股酸酸澀澀的味道在五髒六腑蔓延。他左手按住紙巾,右手握着林燚的手,一筆一劃地在上面寫下一個陸字。
他寫得不慌不忙,上半身稍稍傾斜,離林燚很近,近到林燚能看到昏黃的光線映在他的濃眉和鼻梁上,睫毛很長,在他的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陰影。
林燚掌心出了一層薄汗,還好陸淼沒有握着太久,寫完後徑直松開,回過頭看他,還若有還無地笑了下,說道:“好了。”
幹淨的紙巾上,淩厲飛揚的林燚倆字下面,是端端正正的一個陸和一個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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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燚連起來,不由念出了聲:“陸,淼?”
陸淼哎了一聲,伸出手快速地在他頭上摸了一下:“叫哥。”
林燚聞言乖乖地喊了一聲:“陸淼哥。”
同樣的稱呼,別人叫起來的時候陸淼只會覺得難聽又聒噪,但是從小保安嘴裏說出來時,就跟裹上了一層糖漿,從他的耳朵甜到四肢百骸,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他覺得自己有點醉,腳發軟,揪着那張紙揣兜裏,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坐到對面,從鍋裏夾了一塊鴨腸放嘴裏,嚼啊嚼,渾然不覺往日自己從來不吃內髒這類東西。
一頓飯吃得陸淼都在天上飄着,久久沒下凡,直到一個小時後林燚也吃不下去,指着剩餘的菜和他認真說:“別浪費。”
早早放下筷子正思索就把小保安喜歡的菜打包的陸淼聽到這話,果斷點點頭,對老婆言聽計從,将浪費一詞從自己的人生字典中劃去,招呼服務員把剩下的全部打包,又瞅瞅那束花,對他說:“你也別浪費。”
林燚搖搖頭:“不會的,我會好好照顧這束花的。”似是又想到了什麽,遲疑地問他:“可是我到周末才能輪休一天,會不會過幾天再做,就不新鮮了?”
陸淼一句“到時候再買新的”就要脫口而出,一想到小保安肯定不贊同,假裝沉吟片刻,嘴上瞎扯:“先放我這兒,我今晚上就給它放冰箱。”
林燚點點頭,總覺得哪裏怪怪的,等到和陸淼分別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陸淼不就是送個花給他嗎?怎麽到最後吃了一頓飯,花也沒給他,還多了一個做菊花茶的約定呢?
單純的林燚沒多想,只是認為這個客人可能比較樂善好施,有錢有閑太無聊,不過一想到不用再抱着一束花走在大街上,他整個人都不由輕松了許多。
而被定性為吃飽了撐的客人陸淼,此時正開着車,副駕駛上放着黃燦燦的小菊花,笑得一臉滿足地直奔超市購買廚具了。接到吳岐電話時他正在分辨菜鍋煎鍋焖鍋之間的區別,看到後戴上耳機,冷漠地說:“你最近找我找得有點頻繁,你當誰都和你似的天天無所事事?”
吳岐笑嘻嘻地回道:“陸爺,咱倆誰跟誰,你有事沒事我能不清楚,晚上連個性生活都沒有的單身攻,我懷疑你就是欲.求不滿才臉這麽臭。”
陸淼一邊将幾個鍋都放進小推車,一邊漫不經心地回了句:“勸你多讀書少浪蕩,我是有事業追求的人,上有白癡領導下有廢柴員工,臉不臭才怪。”
吳岐啧啧:“你那工作不就是一擺設嗎?”随即又振振有詞道:“我也是個文化人,《3分鐘教你識別拜金女》、《追女孩的十八般武藝》都是我的書籍清單精神食糧,泡妞是個技術活,你可別小瞧我。”
陸淼自動忽略吳岐這人渣不知打哪兒來的優越感,瞥了眼已塞得滿滿當當的手推車,淡淡道:“來幫我搬東西,地址我發你。”說完就直接挂了電話。
吳岐本意只是打電話給他吐槽下今晚上的遭遇,沒曾想稀裏糊塗就變成了光榮的勞動人民,半個小時後他在超市見到陸淼時,被他手邊兩個滿滿的手推車震驚了。
“你這是把超市都搬空了?”吳岐驚得臉上的墨鏡都快跌到了鼻梁下面,他趕緊往上推推,保持着當苦力也要做最帥的農民工的姿勢,單手試探性地拎了拎其中一包,立馬重地他龇牙咧嘴險些形象不保跌坐在地。
陸淼沒理他,自己兩手分別拎着一大塑料袋,輕輕松松地邁着大長腿往停車場走,吳岐索性放棄凹好的造型,吭哧吭哧地抱起來剩下的幾大包,小短腿颠颠地跟在他身後。
“陸爺,你确定沒和我說錯地方?我從五點鐘守到現在,別說一美女,就是一屬性為雌的動物都沒見着。你們大廈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啊,我深刻地為你們公司的男員工感到悲哀。”吳岐喘着氣,艱難地吹了吹落在墨鏡上的一絲劉海,依然沒能擋住他的嘴嘚吧嘚。
陸淼瞥他一眼:“想吃肉,就有點耐心。”又毫不留情地吐槽道:“說你腎虧你還不服,走幾步都喘,就這點身體素質還想泡妞?”
吳岐不服氣:“能一樣嗎,一個是身體的直線運動,一個是局部的上下運動。”
說這話時吳岐眼尖地透過包裝縫隙看到某些和陸淼根本不搭邊的調料等東西,再聯想到下午那束不知去向的鮮花,吳岐有個大膽的猜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陸大少爺這是要洗心革面向着五好男人的道路大步往前走?
他嘿嘿笑了下:“陸爺,說說,下午那花送誰的。”
陸淼這時正在打開後備箱,聞言把東西塞進去,又繞到前門抽出一枝有點蔫吧的菊花,遞給吳岐:“賞你一朵,辛苦了。”
吳岐看着形似某人體部位的鮮花,有點淩亂。
“陸爺,你終于要對我下手了!”吳岐瞳孔一縮,菊花一緊。
陸淼冷哼一聲:“你長什麽樣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英俊潇灑風流倜傥,除了比不上你,我在外都是橫着走的。”吳岐大言不慚,将自己吹了個天花亂墜,又湊上前問道:“陸爺,你還沒說這花送誰的。”
“你嫂子。”陸淼脫口而出,突然覺得輩分不太對,正要拉車門的手頓了頓,又改口道:“你奶奶。”
年僅二十一的小保安林燚就這樣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安上了一個奶奶的稱號,多了一個比他還大的大孫子。
吳岐豎起大拇指:“改天我一定當面去給奶奶送上賀禮。”
陸淼車門一關,搖下車窗對吳岐說:“禮物先備着,少不了你的。對了,資料我看了,當地企業資質還行,我明天實地考察一趟。”
吳岐喜不勝收,點點頭正要走,陸淼又喊住他,對他指指後備箱,冷漠地說:“幹點活都跟談戀愛似的喜歡始亂終棄,一點有頭有尾的服務意識都沒有,幫我送到家。”然後沒等吳岐回話,徑直開車走了。
而吳岐在累得出了一身汗幫陸淼搬回家之後,又是只收到一朵即将凋零的花作為報酬,連口水都沒混上,還是自己眼疾手快從冰箱順了瓶可樂,随即陸淼擡擡眼皮,吐出倆字:“走吧。”就毫不留情關上了門。
陸淼的家和他本人很像,只有黑白兩種色調,純色系的家具配上冷冰冰的白熾燈,看上去很是壓抑。而他自己似乎渾然不覺,拉上窗簾,一邊往浴室走一邊開始脫衣服,随之露出的後背寬肩窄腰,薄而優美的肌肉随着他的動作一覽無餘。
他洗得很快,再出來時依舊裸着上半身,僅僅在腰間圍了一塊浴巾,濕漉漉的頭發順着額頭滴落下晶瑩的水珠,滑到他的鎖骨和胸膛,其次是巧克力塊狀的六塊腹肌。他從櫥櫃裏找出一個素色花瓶,挑出幾朵新鮮的花,插進去,對着欣賞了很久,而在他發呆的時候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一直噙着一絲淡淡的微笑。直到他被空調吹得身上有些冷,這才回過神,找出手機給自己的家政阿姨打了個電話,囑咐她明天來幫自己做個飯。
翌日,家政阿姨來得很快,到的時候才剛過吃早飯時間。阿姨往常都是幫他洗洗衣服收拾收拾房間,乍然見到擺得滿滿的廚房,打趣道:“小陸,是想讓我教你做飯?”
家政阿姨是從陸淼搬到這個房子開始就幫他做事,起初還覺得這個男孩雖然長得帥,但是總是冷着一張臉也不愛說話,以為他特別不好接觸,時間久了才發現他就是一個愛幹淨的大男孩,而且付的薪水高,脾氣好還沒什麽事兒,久而久之也把他當自己孩子對待,時不時地給他送些自己做的面點。
陸淼笑了下,搖搖頭:“就做個麻辣香鍋,您記得少放辣,多放點芝麻,口味越家常越好。”昨晚上和林燚吃飯時他就發現了他吃飯的一些小習慣,不怎麽吃辣,基本上只吃清湯鍋,還喜歡多加一些蘸醬。
阿姨點點頭:“那就做個五香的,說起來我女兒小時候也喜歡吃,那個時候我——”說完自覺失言,對陸淼溫和地笑笑,就去幹活了。
陸淼回了個禮貌的微笑,假裝沒注意到阿姨臉上一閃而過的悵惘,往自己房間走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無意窺探,也無心去承擔。
阿姨做好後幫他盛到保溫盒裏,叮囑他趁熱吃,陸淼拿出錢包要和她結算這次的報酬,不料阿姨連忙擺手,板着臉:“你這孩子,就做個飯,也太見外了。”
陸淼了解她的脾性,只好收起錢包,又從冰箱裏拿出昨晚剛買的海鮮,遞給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我對海鮮過敏,買回來才發現買錯了。”
阿姨推辭不過,一邊念叨他下次看清楚一邊收起來,臨走前對陸淼說:“以後還想吃什麽了和阿姨說,阿姨來給你做,不算錢。”
陸淼笑着點點頭,關上門後看看時間,他是中午的飛機去榆安市出差,已經有點來不及,只好叫了個閃送,想了想,又回書房拿出一張紙,寫上一句話,和保溫盒一起放到了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