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男人有病(2018.12.14)
這男人有病(2018.12.14)
晚上七點,華城市中心的天空就像是一副打翻了調色盤的油畫,濃墨重彩,雲朵翻湧。
落日的餘晖灑滿整個城區,從四環內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一直蔓延到郊區中遺世獨立的破舊居民區,金色的陽光照耀在大廈光潔的藍色玻璃上,反射出淡淡一層光暈。辛苦了一整天的上班族們剛走出門,就被突如其來的陽光刺得眯了眯眼,連忙跑到有陰影的地方貼邊走。
已是盛夏,空氣悶熱且幹燥,道路兩旁的商鋪們都撐着碩大的遮陽傘,給店外的水果攤飲料攤都鋪上了一層防曬衣。一眼望去,人行道上也是白花花的大腿和移動的太陽傘,這樣的天氣,似乎在室外多呆一秒渾身上下都是粘膩膩的。因此,當一個細腰長腿、低領束身連衣裙的女人不緊不慢地走過街道,整個人都完全暴露在陽光下時,不禁吸引了路邊一衆男人的目光。
她倒是并不在意那些人看到她時眼神裏赤.裸裸的欲.望,反而頗引以為豪,扭着翹臀朝金融大廈的停車場走去。
金融大廈,樓如其名,聚集了華城金融業內數十家翹楚公司,逼格奇高,就連停車場都比別家大廈寬敞一倍。這個時間,該下班的早已到了家,停車場裏孤零零地放着幾輛落單的轎車,本就清涼的地方更是因為沒什麽人經過,愈發顯得幽.深而空曠。女人在一輛保時捷面前停下,靠在車邊點燃一根煙,吸了幾口,然後目不轉睛地盯着電梯的方向。
十分鐘,二十分鐘,四十分鐘,涼飕飕的冷風吹得她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她看了眼手機,已經八點,終是沒了耐心。女人抖抖猩紅的煙頭,踩滅它正欲離開,前方許久沒有動靜的電梯恰在此時亮起了數字,顯示已到達負一層,緊接着,電梯門緩緩打開。
女人那雙狹長的鳳眼眯了眯,在看到一個男人從裏面走出來時,就跟小貓嗅到了小魚幹,噌得一下亮了。
得嘞,不枉我等了你這麽久,今兒晚上一定好好玩一把。
這個到現在才下班的男人穿着一身熨燙妥帖的襯衫西褲,扣子系得嚴絲合縫,模樣周正,不僅身材直逼走秀模特,就連臉上的表情也和模特一樣,冷眉冷眼,有一種堪稱禁欲的嚴肅氣質。但你若是細細打量,就會發現他一頭半長的頭發綁在腦後,紮了個小鬏鬏,平添了一絲魅惑和風流。
女人注意到這個細節時勾了勾嘴角,憑着閱人無數練就的本領,推測出這個男人并沒有表面上的那麽難以接近,心裏對今晚上的事情更加志在必得。
她直起身子,故意朝前走了幾步,整個人都暴露在空曠的中心位置,一襲大紅連衣裙在晦暗的停車場極其亮眼。然而男人卻好似沒注意到她的存在,從電梯出來後腳步微頓,先是漫不經心地環視一圈,目光在掃過她時就跟看到一個靜物沒什麽區別,然後邁着小碎步,慢慢悠悠地朝和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機不可失。
女人提提衣領,三兩步跟了上去,細細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噠噠噠的響聲,仔細聽還能分辨出淺淺的回音。不遠處,男人在一輛深藍色跑車面前停下腳步,女人注意到這一幕時不由嘴角上翹,卻又被她很快壓下,加快了步伐。
男人對身後的這一切一無所知,已經坐上車,她走到跑車跟前,不緊不慢地将長發撥到一側,蓋住飽滿的胸口,這才輕輕敲了下玻璃。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年輕而精致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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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此時才看清這個男人的長相,心裏一邊驚嘆真是極品一邊眼波流轉,對他指指左前方保時捷的方向,朱唇輕啓:“帥哥,能不能幫個忙?我車子卡在兩輛大卡車中間,開不出來了呢。”
她說完這話後就身子微微前傾,金色長發從身前滑落,露出小半塊雪白的肌膚——以前的那些男人,別說等她開口幫忙,光是見到她就會主動詢問,她已經很久沒這麽大費周章,一上來就極盡誘惑。畢竟這個看上去十分年輕卻又有些桀骜的男人,第一次讓她有點兒拿不準他接下來會作何反應。
男人聽到以後,沒說話,只是稍稍側過頭,眼神在掠過她刻意放低的胸前時停了一瞬,然後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
他并沒有點燃,幹淨修長的食指和無名指夾着那根煙輕巧地旋轉,不快,卻行雲流水地轉出了佛山無影腳的感覺,女人不知怎的福至心靈,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又沖他勾勾食指:“想看嗎?”
他依舊沒搭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媽的,豁出去了。女人不忍錯過這麽極品的男人,單手撐在車窗上,另一只手拿過他手裏的煙,飛快地往自己身前一放——果然,還真沒掉下去。
她重新拿出來,徑直點燃吸了一口,然後湊到他眼前慢慢吐出,媚眼如絲:“帥哥,這樣行嗎?”
男人似乎被她的連番舉動勾起了一點興趣,一雙清亮的眼眸盯着她,漫不經心地開了口:“哪樣?”
他一張嘴,竟是十足十的低音炮,尤其是随着他說話的動作,被裹在系得一絲不茍的襯衫領口下的喉結微微滾動,讓人不禁想看解開衣扣後會是什麽樣的誘人風景。女人被他這兩個字撩得渾身酥軟,已經開始幻想這麽性.感的聲音在床上得有多大的殺傷力了。
她神智已然有點飄忽,咯咯地笑起來,一邊伸出右手去勾他的衣領一邊抛了個媚眼:“你真逗,非要人家挑明。”
就在她的手指快要觸到礙事的衣領時,卻被不知何時出現的手機擋住了。
女人心裏惋惜,倒是被他的拒絕激起了更大興趣,右手順勢搭在車窗上,托着腮,鳳眼在他身上滴溜溜得轉了一圈:“帥哥,約嗎?”
她還是第一次這麽直白地發出邀請,然而并沒有等到她想要的答案,只見車裏這個自始至終都未讓她觸及半分的男人放下手機,神色未變,彬彬有禮道:“約什麽?”
他說這話時就像是和她讨論天氣吃飯這種稀疏平常的事情一樣自然,搞得女人恍惚間竟有種他還是張未經人事的白紙一樣的錯覺。女人被他的天真逗笑了,以為自己撿到了個寶,索性直接挑明:“約~上~床~呀小弟弟。”
然後她滿意地看到這個男人的表情終于變了。
他眉頭輕蹙,似是有點疑惑地反問:“和我嗎?”
我擦這不是天真這TMD是個腦殘吧——女人心裏一萬個草泥馬奔騰而過,翻了個白眼,覺得再出色的皮囊配上白癡的腦子也有些無趣起來。她扔掉手裏的煙,一只手撩起一縷頭發把玩,開始沒耐心了:“對啊。”
男人聞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點點頭:“那你應該早說。”
女人的眼睛又倏然亮起,以為他答應了,剛剛那點不滿早都抛之腦後,已經直起身子打算不請自來地去坐他的車了。不料這個吊足她胃口勾得她心神蕩漾的男人輕輕笑了下,一字一句地說:“讓你失望了,我是個gay。”說完直接發動車子,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女人正欲打開車門的手被甩開,整個人猝不及防,差點兒摔到地上,連帶着還纏在手上的頭發都揪掉了好幾根,疼得她龇牙咧嘴,大口大口吸氣。
不張嘴還好,一張嘴......又吃了一嘴車尾氣。
她氣急敗壞,脫下腳上的高跟鞋就要砸過去,然而一想到價錢又心疼地縮回手,一邊金雞獨立踉踉跄跄地往腳上套,一邊對着早已看不清的車屁股大罵:“我操.你大爺你他媽的死基佬不早說浪費我口水你個王八蛋......”
奈何耍了她一通的車主人早已聽不見了。
陸淼開着車疾馳在西城區的主幹道上,曬了一天的太陽終于回家睡大覺,涼風習習。深藍色的夜空仿佛是一塊巨大的天鵝絨幕布,星星點點地挂着幾顆鑽石,環繞着一抹彎彎殘月。
他搖下車窗,扯了扯領口,又往嘴裏塞了顆口香糖,這才覺得那股濃烈的香水味消散許多。他嘴裏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沒在調上,整個人都斂去了白日裏的嚴肅和乖戾,頭上的小鬏鬏被風吹得七零八碎,再不複剛剛的冷漠禁欲。
怎麽這麽幾天沒來公司,就多了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女人,大廈的安保工作不到位啊。他嚼着口香糖,心裏啧啧,渾然不覺剛剛看了一出戲的自己有多麽無聊。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歡快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皺皺眉,看了眼屏幕,戴上耳機。
“陸爺,哪兒呢?老地方走一個,我可好久沒見着你了。”對面聲音嘈雜,打電話的人嗓門又大,比剛剛的鈴聲還震耳,震得他耳朵都疼。
陸淼調低音量,吐出兩個字:“路上。”
手機那端的人大概是沒聽清,示意音樂聲小點,又對着電話提高了聲音:“陸爺,你大點聲,我聽不見。”
滋啦一聲——此時包廂裏的音樂不知被誰關了,鬼哭狼嚎的聲音一鍵靜音,緊接着衆人就聽到放着免提的聽筒裏傳出一句嗤笑:“吳岐,你的腎虧,這麽快就有耳背的副作用了?”
噗,有幾個人沒忍住,笑聲清晰地傳入陸淼耳中。
吳岐伸出一只手,指指他們,音樂聲又歡快地響了起來,不大,夠他聽得清陸淼的聲音。他一邊繼續自己的運動,一邊對陸淼說:“陸爺,我身體好着呢,這裏的小姑娘都知道。”
耳機音質太好,陸淼清楚地聽到電話那端有嬌滴滴的聲音,他面無表情地将音量調到最低,這才說:“不用和我強調,我對你下//半/身的故事沒興趣。“
吳岐已經把手機扔到了桌子上,聽到陸淼回話後他騰出嘴,嚎了一嗓子:“陸爺,快來吧,今兒晚上有驚喜。”
陸淼沉默一瞬,道:“半小時。”說完直接挂了電話。
紙醉金迷的夜場生活,才剛剛開始。
江濱路上一家高檔私人會所,陸淼将車鑰匙丢給門童,駕輕就熟地去了六層門牌666的包廂——這是吳岐的私人包間,據說是某一日他喝高了,摟着會所經理的脖子大放厥詞,非說只有666這個數字才配得上他無人匹敵的床/技,因此不管他來不來,這個包廂都得為他一人專門留着。
能容納數十人的包廂裏早已是歌舞升平,一派和諧,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們都忙着進行雙人互動游戲,沒人顧得上去看誰進了包廂,估計哪怕地震來了,只要樓不塌,也不會動搖他們對運動一絲一毫的熱愛。
陸淼早已習慣了這個場景,徑直繞開吻得難解難分的酒肉男女們,走到最裏面的位置,踢了踢在沙發上埋頭苦作的吳岐。
“陸爺。”被迫中場休息的吳岐戀戀不舍地把頭從女人身前擡起來,和陸淼打了個招呼,一旁的女人連忙攏起衣服,也跟着乖巧地喊了一聲。
陸淼點點頭,眼皮未擡,找了個幹淨的地兒坐下去。吳岐穿着一花裏胡哨的襯衫,衣服都沒扣,整個人露着白花花的肚子大咧咧靠在沙發上,對陸淼指指身邊的女人,得意洋洋:“新來的,好看吧?”
陸淼這才施恩般地掀了掀眼皮,眼神在女人不施粉黛的小臉、32C的大胸和纖細的腰肢上掠過,沒點頭也沒搖頭,輕飄飄地回了一句:“是你的口味。”
幾天前還是個長腿大胸禦姐,到今天就變成了清純大胸蘿莉——除了一如既往的胸大,沒看出其他有什麽區別。
吳岐眉飛色舞:“我特意叮囑經理給我留的。”說完一把将女人攬到懷裏,卻發覺她自從見到陸淼後就害羞地低下頭,有點不爽,擡起她的下巴警告道:“別看他,他不喜歡女的。”
女人聞言瞪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靠在吳岐懷裏連連點頭。
吳岐似是依舊不滿,懲罰似的在她的身上咬了一口,直到女人吃痛眼淚汪汪地小聲求饒才松開。
他這才滿意,怕陸淼等急了不耐煩,一邊說“陸爺,真的有驚喜”一邊打了個響指。身邊有人會意,沒過一會兒,就從外面魚貫而入地進來四五個年輕的男孩子。
陸淼此時才知道吳岐今晚打得是什麽主意,也沒拂他的面,身子稍稍坐直,看上去似乎提起了一些興趣。
包廂裏的音樂正好唱到“死了都要愛”,聲嘶力竭的嗓音配着光怪陸離的燈光,像是安在奢靡氣氛上的一頂純情帽子,格格不入。五光十色的光線照在男孩子年輕的□□和青澀臉龐上,清秀的,帥氣的,健碩的,卻無一例外地都透露着青澀和稚嫩。
幾人規規矩矩地站着,有點手腳無措。
陸淼看了一會兒,也沒說要誰,只是轉過頭盯着吳岐,嘴角噙着一絲玩味的笑。吳岐被他笑得心裏發毛,趕緊兒解釋:“陸爺,surprise!恭喜你升職。”又小聲說,“你放心,都幹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