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正文完
正文完
擊退一個黑衣人後,樓梯口又湧現出好大一潑烏泱泱的人。
敵不寡衆,幾人不得不采用下下策——先逃再說。
方遙跑得最快,把生平吃奶的勁都用上了,說起來還不得不感謝楚潮安,天天逼他喝純牛奶。
突然,走廊前面也蹿出一潑人,方遙一驚。
救命!
怎麽還搞前後夾擊!
方遙剎住車,魏聞在後面吼了句,“我攔住他們,你們快走。”
魏聞盯了眼蘇易辰和許子航,又跟看傻子似的看了看方遙:“給我保護好他!”
小傻子?方遙:“……”跑不了一點!
魏聞朝反方向離開後,蘇易辰來到方遙身邊,他擡頭看了看前面,發現前方也有人,微微皺眉,眼神不轉地看着前方撲來的人,沉聲道:“你們先從樓梯走,運氣好應該會遇見楚潮安。”
許子航抓住方遙的手:“我會保護好學長的。”
蘇易辰沒說話,而是向幾個黑衣人迎了過去。
方遙被許子航一路牽上樓梯,他喘息着:“等、等下,我自己會走,別拉我了。”
許子航搖了搖頭,“不,我要保護好學長。”
這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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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遙微微嘆息,然後擡頭,此刻他們正在樓梯間,“那我們往上走還是往下走?”
“呃……”許子航愣愣,“往上?”
“我們是在樓下和方子清的人發生沖突的,我們可以在上面找個房間躲起來。”
方遙點點頭:“好。”
于是兩個人向上走。
正當他們抵達頂樓時,幽長昏暗的走廊裏傳來輕微的水滴聲,聲響貫穿整條走廊,顯得有些凄涼與詭異。
許子航緊緊抓住方遙的手,像位守護公主的騎士一樣,明明心髒跳得很快,卻依舊強忍裝鎮定地走在最前面。
方遙的心跳動了一下,帶着一絲疼痛。
半晌,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哥哥,你們這是要去哪裏呢?”
方子清把玩着手裏的匕首,站在走廊盡頭,身側灑進的陽光将他的面頰映得蒼白又可怕,唯有嘴角的笑顯得詭谲生動。
“現在這樣的情況,哥哥應該很滿意吧。”方子清擡着一雙黑不見底的眸,裏面是沒有感情的笑,“有那麽多人愛你,所有人都站在你身邊。”
方遙垂眼,聲音很輕但在空曠的走廊裏十分清晰:“明明是那個男人的錯,你為什麽……”
方子清大笑:“是啊,可是沒有方振年,我也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方遙微怔,正要開口時,對方又突然大聲說:“所以為什麽要讓我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哥哥你知道嗎?”方子清捂住臉,凄慘地笑了笑,“母親跟我說是我們搶走了你的家庭,我們是錯誤的存在。”
“可是!”方子清擡頭,“就因為她的懦弱,我在學校被貼着小三兒子的标簽,受盡欺負!!!”
“而你倒好,你潇灑離開,退到楚潮安身邊,被愛你的人庇護。”方子清大笑,“可我呢?我什麽都沒有了,他們車禍之後,我就什麽都沒有了,連家裏的傭人都瞧不起我!”
“——都怪你!!”
方子清惡狠狠地瞪着方遙。
方遙:“……”
他不知道對方怎麽又扯到了自己身上。
或許只是想把自己的不幸單純找個撒氣桶吧。
方遙心裏劃過一絲無奈。
這人是怎麽也教不好了吧。
驀地,方子清高舉手裏的匕首,朝方遙襲過來,“去死!”
許子航瞪大眼睛,立即把方遙推開,自己則被對方用匕首在肩膀上劃破一道血淋淋的痕跡。
他吃痛地眯了眯眼,轉頭對方遙說:“學長快走!”
這時,有出來幾個黑衣人,許子航被抓住,方子清冷笑一聲繼續朝方遙逼近。
方遙心中警鈴大作,他被逼到牆角,身後再無退路,除了側方一扇半敞開的窗戶。
可他用餘光去看,窗戶外面是一塊平攤的石頭地,而他們又在頂樓,跳下去必死無疑。
真的要死在這裏了嗎?
又要死一次了嗎?
方遙咬了咬牙,絕望從心裏劃過。
末了,他閉上了眼睛。
那就讓這一切結束吧。
如果這是最終的命運。
或許世界上從來沒有重生這一說法,有些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哥哥,再見了。”
話語落下的同時,是匕首劃下帶起的疾風從耳邊傳來。
然而,想象中的痛覺并未出現,他反而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接着,似乎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滴濺在他的面頰上。
發生了……什麽?
方遙帶着疑惑睜開眼,然後撞進一個結實溫暖的懷抱,以及那雙溫柔的眼。
“遙遙,有哪裏疼嗎?”
楚潮安的白襯衫被血浸紅,在地板上淌了一地,可他的眼神依舊溫溫柔柔,夾雜着一絲心疼地凝視着懷裏的少年,勾起悅耳的音調:“嗯?”
方遙紅了眼,望着青年胸膛處汩汩湧出的血液,啞聲道:“安安,你、你不疼嗎?”
楚潮安蒼白地笑了下:“你被欺負了,讓我怪心疼地。”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方遙顫着聲音吼道,既無助又難過。
楚潮安卻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方遙搖了搖頭,輕輕抓住楚潮安的肩,眼角噙着淚:“安安,你別說話了,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楚潮安沒有說話,身後傳來一道帶着笑的聲音:
“好感人啊。”
方子清諷刺地說。
方遙是面對着方子清的,他試圖從楚潮安懷裏離開,可青年卻摁住了他,“遙遙乖,別過去。”
“不要……”
方遙哽咽着說,眼見方子清正要走來。
“那我就送你們一起走吧。”方子清目眦盡裂,充滿惡意地說。
楚潮安嘆息了一聲,将方遙緊緊護在懷裏。
懷裏的少年卻瞳孔放大,嗚咽一聲:“不要!!”
血腥味在空氣裏漫開,夾雜着些許潮濕,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鬼魅般灌入整個走廊。
方子清一刀落下,匕首插/入青年脆弱的後背,正當他想要推進、一刀兩命時,身後傳來一道極重的氣力,将他猛地掀倒在地。
“砰——”的一聲,方子清狠狠撞在了右側的牆壁上,他蜷縮在地上,五官扭曲,似乎痛極了。
是魏聞。
“你他媽!”
魏聞大罵一聲,狠狠踹了方子清一腳。
方子清本來想掙紮一下,見來人是魏聞,于是放棄了,只匍匐在地上看着男人癡癡地笑着:“喜歡嗎?”
魏聞眼神冷得可怕,從地上撿起匕首,在即将插/進對方的命脈時被帶着援兵趕到的助理一把拽住,助理低聲說:“交給警察吧。”
助理來時也已經報了警,此刻外邊也響起陣陣警笛聲。
這聲音傳到方子清耳中,他臉色一變,狼狽地爬到魏聞腳邊,抱住男人的腿,神色惶恐地說:“對、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
魏聞冷笑一聲,将人再次踹開。
方子清擡頭對上男人能殺死人的目光,恐懼感漫上心頭,于是,他轉移目标,爬到方遙旁邊,“哥、哥哥,我錯了,你再救救我吧。”
然而,此時方遙整個靈魂都撲在了一個叫楚潮安的人身上。
兩刀幾乎都刺到了楚潮安的命脈,他生命垂危,卻仍強撐着安撫懷裏如小鹿般驚慌的方遙:“乖,我沒事,別哭。”
聽到青年的話,方遙的淚腺已經徹底崩壞。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啊!!”
方遙歇斯底裏地大哭。
魏聞聽得整顆心都被揪起來了,他想去将方遙從楚潮安懷裏拉出來,拉到自己身邊。
可是,他沒有這樣做。
因為他……好像找不到理由了。
另一邊的許子航受了點輕傷,但比起楚潮安也根本算不了什麽,他沉默着,低頭看着地板。
最後,反而是向來寡言的蘇易辰開口了:“救護車馬上來了。”
可方遙哪裏還聽得進其他人的話,只一股勁的抱着楚潮安痛哭。
楚潮安被方遙的淚水染了滿面,他想擡頭擦一擦少年眼角的淚,可他早已沒了任何可用的力氣,連張嘴的力氣都沒了。
他只能靜靜地聽着方遙哭,哭得他心髒一陣疼痛。
心口最深的疼痛,反而不是匕首給的傷,而是他沒能保護好他最愛的人。
——他讓他的遙遙哭了。
不多時,救護車趕來了。
餘烈是跟随救護車一起趕到的。
他一把扶住搖搖晃晃的方遙,“對不起,我來晚了。”他看着懷裏的人,眼裏帶着愧疚。
方遙沒說話,淚流滿面地看着楚潮安被擡上救護車後,他再也支撐不住地昏倒了。
“遙妹。”
……
方遙是在病房裏醒來的,空氣裏彌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應該是昏睡了好幾天的緣故,但他還是強忍着想要離開床。
他要去找楚潮安。
餘烈進門時發現已經下了床的方遙,神色一變,連忙趕過去扶住他,“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方遙搖了搖頭,“我沒事。”他擡頭,抓住餘烈的手臂,“楚潮安呢?”
餘烈緘默,有些難言。
方遙心髒漏跳一拍,瞬間花容失色:“不會的不會的。”
“對不起。”餘烈說。
方遙一把推開餘烈,自己則跌坐在身後的床上,他仰頭沖餘烈吼道:“你騙我!”
餘烈看着方遙捂着臉絕望的表情,心髒一陣揪痛,像是有錐子在裏面翻江濤海。
楚潮安……就那麽重要嗎?
餘烈想問,但最終并沒有開口。
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半晌,餘烈緩緩開口,此刻已經換上一副笑臉:“放心遙妹,楚潮安他手術順利,已經并無大礙,現在在隔壁。”
方遙聞言,與餘烈擦肩而過,直奔門外。
餘烈的笑臉在剎那間僵硬。
方遙來到楚潮安的房間時,青年還在睡眠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蹲在青年床邊,細細描摹青年的輪廓,看着對方鼻尖的呼吸之後,才松下一口氣。
但青年遲遲沒有醒來。
方遙守在楚潮安身邊,像只小動物一樣,安穩又聽話地趴在床邊。
其間,魏聞、蘇易辰、許子航、餘烈先後來過,但方遙對他們視若無睹,仿佛眼裏只有楚潮安一人。
某天,病房外,蘇易辰牽着妹妹在門口駐留許久。頃刻,蘇笑笑朝哥哥比劃:裏面是方遙哥哥嗎?
蘇易辰點頭。
蘇笑笑:他受傷了嗎?
蘇易辰搖頭。
蘇笑笑:那是方遙哥哥認識的人受傷了吧,那為什麽我們不進去看看呢?
蘇易辰沉默一會兒,然後說:“裏面是他喜歡的人,我們進去打擾他,不好。”
蘇笑笑:那我們要一直站在門外嗎?
蘇易辰眼裏情緒不明:“我只看他最後一眼。”
“走吧,回家吧。”
蘇易辰和妹妹說。
蘇笑笑一頭霧水地被哥哥帶走。
一天後。
楚潮安終于醒了。
他醒過來時,入眼就是一個毛絨絨的腦袋,只一眼,他就認出了是誰。
“遙遙?”
楚潮安輕聲喚道。
方遙被這聲溫柔的呼喚從夢裏叫醒,他揉了揉朦胧的眼,撞進一雙如沐春風溫和的眼,瞬間清醒過來。
“安安!”
方遙激動地喊,一個猛撲抱住青年。
楚潮安“嘶”了一聲,有些受傷地說:“好痛。”
方遙立即慌忙地松開,耳邊卻傳來一道低低的笑:
“但是遙遙親我一口的話,我就不痛了。”
意識到自己被調戲後,方遙漲紅了臉,像只氣鼓鼓的河豚一樣,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瞪着楚潮安:“虧我等了你那麽多天!”
“嗯?”楚潮安親昵地拉長尾音,“遙遙這麽擔心我呀,早知道我就快點醒過來了。”
方遙哼唧一聲,賭氣似的想離開房間,不再看楚潮安一眼。
結果下一秒,他被楚潮安勾腰拉到懷裏。
不等方遙反應,鋪天蓋地的吻模糊了他的意識,最終化作喉嚨裏洩出的幾聲喘息。
“遙遙,待會兒和我去一個地方吧。”
“嗚嗚。”
方遙用哭泣作為回答,烏黑微長的頭發被楚潮安揉得淩亂。
他搭在青年身上,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白皙的手指被另一雙大手包裹着,十指相扣,骨節泛紅。
“這裏,是我的。”
楚潮安低頭吻了吻少年漂亮的唇珠,将另一個男人的痕跡覆蓋、抹除,直到最後,少年全身心都屬于他一個人。
……
從醫院裏出來後,方遙和楚潮安回了小溪邊——他們初遇的地方。
“其實這條小溪有個名字。”
腳下的綠草生長旺盛,風從他們身後刮過,帶着一絲潮濕。
這是下雨的前奏,但他們并不慌張。
方遙低頭看着腳尖走路,又時不時擡頭看着身邊的楚潮安,歪了歪腦袋,眼裏挂着明晃晃的笑:“不會是你取的名字吧?”
楚潮安也偏了偏頭,和少年對視,勾起溫柔的尾調說:“算是吧,不過這樣的話,你應該會更想聽一聽吧?”話落,他短暫地笑了一下。
方遙托腮,露出小虎牙眯了下眼睛:“那我姑且捧一下場吧,說說看?”
楚潮安走到溪邊時停了下來,然後轉身看着方遙,陽光撲在少年身上,将他的輪廓勾勒出一層金邊。
半晌,青年開口:“搖啊搖河,這是它的名字。”
方遙“噗嗤——”笑出聲,“這名字真有意思。”
楚潮安沒說話,但方遙注意到他似乎發現了什麽,眼底透露出一絲意外,或是驚訝。
正當他想要順着對方的目光時,腦袋卻被眼前人摁住,臉蛋也被一雙溫暖的手掐住,方遙嗚咽兩聲,口齒不清地說:“唔唔,幹嘛?”
楚潮安傾身,貼着方遙的耳纏綿地輕聲:“遙遙我好愛你。”
方遙微微紅了臉,順着青年加深手裏的力氣微微昂起腦袋,兩人近在咫尺,連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聽見。
他聽見對方問:“遙遙,你喜歡我嗎?”
少年嗫嚅着:“喜、喜歡”
“聽不見。”青年說。
少年抖着聲音,再次說:“我也喜歡你。”
“嗯,這就夠了。”
忽地,一滴水落在兩人之間,在他們腳邊化開,洇出一朵花的痕跡。
大雨将至,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第一場大雨落盡,魏聞離開,把背影留在無人知曉的雨裏,最終又悄無聲息的消失,一如許多年前一樣。
另一場急雨驟降,他們在雨霧朦胧裏接了一個很長的吻,一直到愛意從心腔裏溢出,蜿蜒地彙進腳下的小溪。
水漫過他們腳踝,愛的河澆灌在他們身上。
大雨傾盆,沒過萬物。
——還好這次你選擇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