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約莫一個小時以後,時間臨近正午,隐匿在雲層裏的太陽有了露頭的痕跡,天邊染紅了一大片。大廈樓下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流動攤販時不時吆喝着嗓子叫賣,聲音傳進每個過路人的耳中。
一輛火焰般紅火的摩托邊,餘烈剛剛結束一把游戲,似乎是輸了,他低頭咒罵一聲,接着擡頭看到了正往這邊走過來的方遙,原本怒氣上頭的臉色驟然一變,眉笑眼開地張着嘴喊:“遙妹,我可算等到你了。”
話音一落,他就瞥見了方遙身後站着的一臉溫和的楚潮安,他臉色又黑了下來,一把将面前的少年拉到自己身後,語氣不善地說:“你怎麽來了?”
方遙一直知道餘烈對自己有好感,并對接近他的人抱有敵意,但他之前也講過很多次自己和楚潮安的關系,尤其強調了對方鋼鐵直男的特征,所以他現在不是很明白這人怎麽還跟一頭炸了毛的獅子似的。
“行了餘烈,是我讓他跟着的。”方遙摁住蓄勢待發的人,“對了,你小弟有跟你說方子清是欠了誰的債嗎?他現在哪兒知道嗎?”
不知道為什麽,方遙隐隐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餘烈抱着胳膊,将目光收回來重新放到方遙身上,微微勾了下唇角,“遙妹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嘴裏不是一個楚潮安就是我小弟,都沒有我的存在了。”
“……”不是,楚潮安也就算了,怎麽還跟自己的小弟吃起醋來了。
方遙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來安慰對方,“我沒別的意思,現在事情緊急,餘老板幫我個忙呗。”
餘烈表情還是不太開心,“我哪次沒幫過你了。”
“那就再幫一次。”方遙帶着點撒嬌的意味道。
餘烈這才松了口,神情漸漸緩和起來,但另一位的表情就不太好了,幾乎是強忍着鎮定看着眼前的一幕。
“好吧。”餘烈翻出手機聊天記錄,“我有一個小弟跟蹤了他們,發現他們把人帶到了這個地方。”他把手機屏幕給方遙看,“這地方還挺偏僻的,我查了一下,是在一個豪華別墅區的後面。”
“我們想走捷徑的話得穿過那個別墅區,否則就要繞道了,得花上很長一段時間。”
方遙聽着餘烈的敘述,又打開聊天記錄上的一張照片,是一個地圖,他盯着看了半晌,确實如對方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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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別墅區一般得住在裏面的人才有通行證,得從前門走到後門去。
但可惜,方家沒在這塊別墅區,這下子還有些棘手。
“遙妹,我記得你家不就在這塊區域嗎?”餘烈忽然道。
方遙指着地圖另一邊說,“方家在旁邊挨着的,中間還隔了一條大道,不然他們直接當着我家面把人綁到後山,這未免也太戲弄人了吧。但是——”他頓了頓,“我記得我好像有朋友住這裏。”
畢竟都是豪門大家,住在一個區域偶爾擺個宴席一起聚個會聯絡一下感情也是常有的。
但是,住這裏的人是誰呢?
方遙想了半天,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人名——魏聞。
嘶,忘了這個該死的男人也住這裏了。
不對不對,應該還有個人。
“對了。”方遙驚喜地看向楚潮安,“蘇易辰不就住這裏嗎?”
“蘇什麽?”餘烈不認識對方,有些疑惑地問。
“哦,算是我同學吧。”方遙道,“就我以前跟你說過,高中時次次考第一那個人,長得也……”咳,意識到話說得有點多了,他及時剎住了嘴。
“哦,是他啊。”餘烈有些興味索然,這人經常在他的遙妹給他勸學的時候提起過。
餘烈初中讀完就辍學混跡街頭了,沒什麽文化,後來在某次打架時被一個酒吧老板看見并收留了,而收留他的老板和他一樣,無父無母,他們相遇也算是一種緣分。只是不久後,收留他的人因年齡上去了導致一些列潛藏的疾病也被引發了,最後毫無聲息地離世了,而那家酒吧就留給了他。
說起來他和他的遙妹也是在一次打架中認識的。
當時方遙還是個高中生,那天他和楚潮安鬧了點矛盾,第一次一個人回家,結果就出了事情。
方遙是學校裏公認的長得好看,雪膚紅唇,有一種模糊了性別的美麗,于是當他獨自走在回家的小巷子裏時,幾個社會青年攔住了他的去路。
“呦,長得這麽漂亮,哥哥帶你玩一玩?”一個青年惡劣地說着下流話語,一起來的同伴們在他身後發笑。
由于下了晚自習後已經很晚了,整條巷子沉浸在一片黑暗裏,除了一灌而入的風聲就是一陣刺耳笑聲。方遙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幾人,雙腿悄然地往後退了幾步。
他本來想跑,書包帶子卻被不知道什麽時候靠過來的一個人拉住了,嘴角挂着令人作嘔的笑容,“別怕啊,哥哥們看上你好幾天了,怎麽今天還有個人沒跟你一起?”
方遙有些驚恐地縮了下肩膀,眼角一陣濕潤,所有的話和情緒都堵在了喉嚨裏,像只被困在陷阱裏的小動物。
而他柔弱的神情更加激發了幾個青年們的惡劣心思,一個試圖湊到方遙耳邊卻被過猛的反應躲開,便只好拉着人不懷好意地扯出笑來,“讓哥哥猜一猜,你和你那小男朋友吵架了?”
“哈哈哈你怎麽知道他喜歡男的?”另一個夾着笑的聲音說。
摁住方遙的人神情貪婪地在那張白淨的臉上一一掃過,“瞧他這樣,生得這麽好,不就是給男人搞的?”
這話一出,原本回蕩在空蕩巷子裏的笑聲又加大了,這動靜大得擾醒了不遠處擱樹上睡覺的餘烈,他有些暴躁地擰了擰拳頭,一個漂亮的翻身就從樹上跳了下來。
然後他順着聲音走進了巷子裏,接着就看見一群花花綠綠的青年圍着一個穿校服的男生哄笑道。
餘烈皺了皺眉,雖然他自認為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但也看不慣幾個人欺負一個人,尤其是那夥人他也挺熟悉的,當初就是和他們打架時被老板看見報了警,随後又被領走。
當時也是這樣以一敵多的場面。
“喂,怎麽又是你們幾個。”餘烈撇了下嘴角,朝一夥人邊走過去邊喊道。
落滿月光的巷子裏,幾個花衣青年調轉目光,其中一個沖着走過來的餘烈扯出抹張揚的笑容,“呦,這不是我們的餘老弟嗎。”他目光掠過餘烈,又看着躲到牆邊的方遙,回頭挑了挑眉,“怎麽,想玩英雄救美啊?”
餘烈用餘光瞥了眼牆邊少年泛紅的眼尾與顯眼的淚痕,在牆角的暗影裏像只瑟瑟發抖的小貓兒,這讓愛貓主義者的他內心莫名煩躁起來。
一陣風吹過,他扯了扯衣服領口,随後不再多話,拎起拳頭就向離得最近的人揮去,接着幾人扭打起來,動靜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餘烈雖是幾人中年齡最小的,那時他也還在發育個子還沒長齊,但他讀書那會兒就開始打架了,所以雙方的實力竟出奇地有些抗衡。也不知道是壓抑太久,還是親近的人幾天前離世,還沒從情緒中緩和過來,他出手的勁度比先前幾次還快還狠。
“媽的,一條瘋狗。”不知道是誰罵了一句,下一秒就被拳頭砸在了臉上,同時堵住了口。
方遙抱着書包,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直到幫他的少年還是寡不敵衆,十幾分鐘後有了落了下風。
餘烈抹了把嘴角邊的鮮血,轉頭的同時發現那人還在牆壁呆站着,于是兇狠地吼道:“你還在那裏站着幹什麽?還不趕緊回家。”接着一個不注意挨了一拳。
而這一幕被方遙看見,他從小被媽媽保護很好,而媽媽不在了以後,他遇見了楚潮安,之後和楚潮安同居,也一直被對方保護很好,所以他第一次遇見眼前的情況,剎那間有些慌了神。
但他并不想逃跑,現在四處無人,附近的人也早早睡去,如果把這個人留在這裏會很危險的。于是,方遙從地上撿起了一塊板磚,沖到一頭紅發的少年身邊,對着面前的幾個人鼓氣勇氣喊道:“你們不準再靠過來!”說罷,一手拉過身邊受了傷的人。
餘烈看着抓住自己的那雙手,白皙的指尖有些發顫,他擡了擡目光,那少年卻強忍着鎮定,畏懼像是被極力壓制下來。
這一幕幕,像極了一只倔強小貓維護着一頭受傷的獅子。
好在,一聲警笛吓跑了那些黃毛青年。
方遙這才松了口氣,手裏的板磚“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可嘴裏的氣還沒喘勻,耳邊又傳來一道腳步聲。他一怔,低頭看到地上的板磚已經裂開了。
“……”
那夥人又回來了?膽子這麽大?
可不對啊,這腳步聲……似乎是從後面傳來的。
方遙轉過身,一個熟悉的人從黑暗裏走出來——
是楚潮安。
“安安,你……”沒回家啊?
那清瘦的少年眼皮微擡,漆黑的眼裏情緒不明,“我在校門口等了你很久。”
随後是一句似乎隐忍着什麽情緒的話,“為什麽不等我?”
“我……”被詢問的人閃爍其詞,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餘烈見他們認識,本不想再多管閑事直接走人,但他不小心瞥到身邊那漂亮少年擺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眼角都挂上了小珍珠,撓得他心裏奇癢無比。
“喂,我說。”餘烈出聲打破兩人奇怪的氣場,但剛出口幾個字他又不知該怎麽接了,又一陣煩躁地伸出自己一條受傷的胳膊,“我說,我幫你……幫你打架,這醫藥費怎麽算?”
楚潮安只看了他一眼,“要多少錢?”
餘烈很不喜歡對方的口氣,像是自己是有預謀來勒索似的,他将目光落到距離近一點的漂亮少年身上,“我不要你的錢,我是去救他的,所以我要他帶我去醫院。”
“關門了。”楚潮安冷淡地說。
餘烈卻不以為意,“我家裏有醫藥箱,讓他給我包紮就行。”
……
之後的事情就有些模糊了,但那天晚上,剛滿十八歲的他和剛上高中的方遙的初遇情景,卻永遠了印刻在了他的骨頭裏。
後來兩人熟絡以後,方遙也問過那天為什麽幫自己,畢竟他看起來不像個會樂于助人的人。餘烈也很直白地承認了,如果換作是別的人可能看一眼後大發慈悲地幫忙報個警就走人了。
而他也真的看了一眼當時貓兒似縮在牆邊的方遙,卻不曾想過這一眼直接誤了終身。
“也許是,我比較喜歡貓吧。”
當時他是這麽回答方遙的。
時隔多年,“餘烈,你發什麽愣呢?”
“啊?哦。”陷入回憶的餘烈被方遙搖醒,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神游了好長時間,于是摸了摸後腦勺接着剛剛的話題說,“那我們去找你那個蘇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