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冬季江邊的風,真是冷得要人老命。
露臺上的玻璃桌堆滿了酒瓶,燕為桑裹着貂兒縮成一團,阿柳抱着爐子吸溜鼻涕,目光乞求地看着對面那位傷心人。
“要不……我們找個暖和點的地方喝?”
“我要讓冬天的江風,吹醒我的戀愛腦。”
鐘先生凍得通紅的手掌,壓着桌面。勾着的後背,不知什麽原因地戰栗顫動。
阿柳終于忍不住說一句:“這事也只能怪你自己,發揮不好,哪個會追的,能把人追進公司當下屬的?”
“可她誇我唉,誇得我都有時候懷疑,我在她心裏能有這麽好?誇得我最近人都有點飄了,這不是愛還能是什麽!從言語到行動,從嘴角到眼睛,我看得清清楚楚。”鐘先生兩根手指彎曲,反指着自己的雙目,像蛇彎曲的利齒,毒辣。
阿柳:“會不會是你看走眼了?”
燕為桑:“會不會是你的錯覺,人家壓根不是真的喜歡你?只是和你風雨同舟,共同患難,對你生出的戰友之情?”
阿柳:“又或者是她僅僅只是欣賞你的才華?反正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鐘先生在繼宋婵之後,爆發出了同樣的話:“這都不是真的,那你告訴我什麽才是真的,到底什麽才是真的!“
發了一宿牢騷的鐘先生,第二天提着包又去上班了。
公司在上個季度的銷量再攀高峰,這意味着在鐘靈遇和宋婵不懈的努力下,公司化險為夷,走出了破産危機。
所以鐘靈遇認為昨日的慶功宴,意義非常,是個表白的好時機。
而與他有過一只紅豆面包情意的宋總監,昨日拉着他的袖子,因成功而滿心激動,興奮得簡直要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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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過難關的公司,還有被勝利沖昏頭腦的她,摩天輪升至最高點,櫻花樹适時飄下一場花雨,天時地利人和。
可他在這樣“絕佳”的時機下,說了那句話後,遭到無情拒絕,甚至還被罵了有病。
他真是魔怔了,才會選擇在工作日表白,都不能有個周末安撫一下他失戀後的脆弱小心髒。
公司秘書部,見總裁從公司電梯出來,在辦公位上,遙望見一張臭臉。
從來沒見過哪個老板的臉,比打工人還怨氣沖天。
而且眼睛都紅腫着,仿佛被操蛋的愛情揍了一拳。
鐘靈遇今天非常不願意在公司見到宋總監。
但怕什麽來什麽,他一落座辦公室開始處理文件,宋婵就抱着材料走了進來。
宋婵絲毫沒有愧疚之心,駕輕就熟地将一杯焦糖拿鐵放在他的桌上,甜絲絲地說:“今天給你換了個口味,更容易激發多巴胺。”
鐘先生頭也不擡:“拿走。”
翻開文件:“不想看到你。”
宋婵哭喪着臉說:“那怎麽辦呢,今天研發部開新品會,你不來麽?這款新品這對我很重要。”
鐘先生冷心冷肺:“對你很重要,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宋總監:“你的意見對我很重要。”
“哼,虛情假意的女人。”
“我保證我對您情真意切,每一句對您的誇誇都是發自靈魂。”
鐘先生簽字的手停頓,掀開一點眼睫,但還是不肯看她那張厚臉皮:“到現在竟然還對我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宋總監:“我從來都對您忠心耿耿,愛您愛公司,因為公司有您,我才愛上班。”
在鐘靈遇氣得想要扔筆之前,宋婵飛快地溜出了門。
走之前還不忘扶着門,一臉寵溺:“老板,快笑起來,冷臉霸總風不适合您,聽話昂。”
鐘靈遇一腔怒氣不知該從哪裏發洩,捏着鋼筆的手發抖,如果他有內力,公司的地板已經被震裂了。
去而複返的宋總監偏又出現在玻璃外,她貼在玻璃上笑得垂涎,說不出地驚悚:“忘了說,老板這身西服是新的吧,稱得您膚白貌美,腰身沉實,棒棒噠,真帥!”
鐘靈遇一下子拉上簾子,氣得眼底都蓄滿一層水汽,“上你的班,少在背後偷窺我!”
仗着我喜歡你,沒完沒了是吧!
年底,各大領域的社交酒宴,陸續開展,拓展人脈,尋找新單的時候又到了。
這一次,承元受邀參加一場高端名流聚會,東道主是液城首富,手持市值千億的房地産公司,前來捧場的,有首屈一指的大資本,也有臺前幕後演藝圈名人。
宋婵身着一襲高定紫色長裙,挽着矜貴俊美的老板,走進金碧輝煌會場,皇宮大殿的華麗四射,閃瞎狗眼。
雖然她參加這類酒會,的确可以說是大開眼界,但憑借過往社交經驗,也能裝得個游刃有餘。
甚至還能抽出空檔,調侃自家老板,“老板沒有女性朋友了嗎,為什麽還要帶虛情假意的我前來當女伴?”
老板黑寶石般的眸子朝下一撇,“再說我不管你了。”
宋總監頓時做出個矯揉造作的可憐表情,将小拳頭捏在下巴,“怕怕。”
優雅的鐘先生鄙視地“嘁”一聲,轉過下巴,又流露出生着悶氣的跡象。
宋婵仰頭看見了,厚顏無恥地在心裏想,老板英俊中又帶着一絲俏皮可愛呢。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鐘先生就算發脾氣她也不生氣。
對心愛的老板的感情,逐漸變得變态起來,如果說從前是事業粉,那麽現在很有可能已經是媽媽粉。
該死,這勾人的男人,讓我已經不正常了。
鐘先生嘴上威脅宋婵,不乖乖挽着他胳膊,跟在他身後,就不管她了。
但鐘老板小看了自己受歡迎的程度。
宴會到了後面,他已經在人群堆裏難以脫身了。
鐘靈遇有點招架不住地尋找宋總監的身影,希望她能站出來,幫他在衆多想要當他未來公公、媳婦、丈母娘、大舅哥……的人面前說一句什麽,以幫他脫困解圍。
他嘴上一邊婉拒着某位老總引薦自己女兒的提議,一邊伸長脖子找了一圈,終于找到了這個讓他牽腸挂肚的狠心女人。
這個女人一以貫之地狠心,正抛棄他,在和別的男性交換聯系方式。
那個男性身高不如他,長相不如他,談吐舉止不如他,手上的腕表更比不上他的勞力士!
嗯?宋總監為何能瞧上這種男性?她分明值得更好的!比如她身後十米這位集才華和美貌與一身的老板!
暴躁過一段時間的鐘先生,在內心終于平靜後,立刻又感受到一種死水般的失落。
他垂眉耷眼地獨自在旁吃食物,宋婵過來說一聲,“哎喲我才貌雙全的老板在幹什麽呢?”
鐘靈遇根本不搭理她。
宋婵沒發覺:“那個蛋撻好吃,幫我來一個。”
鐘靈遇視若無睹,将蛋撻裝進自己盤中,轉身離去。
宋婵這下察覺到男人的小性子。
心想可能是剛才忙着跟那位葡萄供應商談品種的事情,沒有緊緊跟在心靈脆弱,需要關懷的老板身後,導致老板心情不佳,決定冷落她。
宋婵追上去哄他,游刃有餘。
但這次鐘靈遇就是鐵了心不搭理她。
一萬字不帶重樣的誇誇突然在身後沒了聲兒,鐘靈遇橫着心,一路走到酒店門口,
最後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女人靠在牆壁上,查看自己被磨疼的後腳踝。
宋婵倒是不覺得這是個多大的問題,她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所以包裏随時備着創口貼。
正當她準備翻找時,一只手橫在她的膝蓋窩,緊接着她就被橫抱了起來。
男人紳士地用外套包着她的裙子,走路帶風。
目不斜視,将她塞進了豪車。
司機買好了藥,遞到跟前,宋婵伸手去接,鐘靈遇先一步抓在手中。
熟練地倒出碘伏,一點點地吹着氣,幫她擦拭傷口,再細心地貼上敷料。
從始至終一言不發,動作溫柔,眼底冰冷。
宋婵有點尴尬,擠出笑來,感謝他,“哇,你真世界上最好的老板。”
鐘靈遇擡頭望了宋婵一眼,握住她的凍冷的腳,溫熱的掌心讓宋婵心跳加速,又癢得下意識躲避,卻被他裹在掌中,不肯放開。
而鐘靈遇的眼睛亦是炙熱,“我不僅可以做天底下最好的老板,還能做天底下最好的男朋友,你信麽?”
車廂安靜,男人壓低了嗓音,喑啞,幹澀。
一雙眼睛直直盯住她,帶着令人淪陷的熱望。
宋婵就好像在平地裏走着走着,突然間踩進一個小坑,心髒重重朝下一落,雙眼短暫地黑了瞬,背後汗津津。
完了,對老板又有愛了。
一種死灰複燃的愛情,而且以燎原之勢,鋪天蓋地燃燒她,融化她。
=
即便如此,宋婵認為這或許只是短暫的上頭。
所以她強忍着情感上的沖動,和老板一言不發,各自沉默。
宋婵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要學會無愛自然神。
這份好工作,這種好老板,這種好人生,如果納入了戀愛關系,一旦分手,那可就一無所有。
這樣的心态堅持了三個月,被一個女人,徹底瓦解。
名為燕為桑的女人,和老板有說有笑,而且老板還吃了她送的愛心便當。
公司的秘書路過,感嘆一句,意味不明的望了宋婵一眼,“老板的相親對象,可真美啊。”
宋婵雖然很不理解為什麽秘書要在說這話時,神色微妙地望她一眼,但宋婵還是有被氣到。
她默默地忍下這種肺疼,若無其事地拿着新品,到老板住處試酒。
和鐘先生是比朋友更親密的戰友,早在之前忙着化解公司危機時,宋婵時常在鐘靈遇家裏沒日沒夜研制新品,老板的家對宋婵而言沒什麽特別意義,就像是另一個公司辦公室。
這天她和鐘靈遇一直在争論新品的口感問題,鐘靈遇說甜一點好,宋婵說澀一點好。
宋婵在這件事上産生奇怪的堅持,仿佛做數學題一般,驗算一次又一次,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知不覺竟然有些酒精上頭。
“宋總監,你沒發現你現在已經神志不清了嗎?我不想跟頭腦不清醒的人談論工作。你走吧。”
宋婵不依不饒,“我頭腦很清醒老板,你自己之前明明說的葡萄酒口感太甜了不好,我才改良的!”
她太激動,又的确是半醉了,踢到桌角疼得要命了,坐回沙發眼角沁出淚水。
“你受傷了,我去給你拿藥。”
“你回來!”宋婵氣急敗壞,還是想跟鐘靈遇争論葡萄酒的問題,她今天顯然勝負欲極強,“我話還沒說完!”
酒瘋子的力氣就是大,宋婵揪着鐘靈遇的衣領,把人直接拽到了沙發上。
望着男人咫尺間,睜大的漂亮眼睛,宋婵有一瞬間恍惚了,
剛才要争論什麽來着?想不起來了。
鐘靈遇坐起身,眨眼間這個男人已經坐懷不亂,“那你說吧,我聽着。”
話雖如此,他卻捉住宋婵的腳,拿起一顆冰涼涼的玉珠子,開始溫柔地揉了起來,給她消腫。
這種動作下,還叫人怎麽思考!
“老板的女朋友不生氣嗎?”
“誰是我女朋友?”
“燕小姐。”
“我和她互相看不上。我有我自己喜歡的人。”
“哦。”
“可惜她看不上我,還罵我腦子有病。”
宋婵愣了,這才意識到什麽。
鐘先生擡起頭來,眼裏充滿了自嘲,“所以你聽見我腦子裏的水聲了嗎?被罵成這樣了,現在還在給人揉腳呢。”
宋婵只覺陣陣眩暈,渾身洶湧的酸熱快要淹沒了她的理智,“那你現在還喜歡她嗎?”
鐘先生在很近的地方,望進宋婵的眼睛,漆黑的眼眸微微地顫動,好像振翅的蝴蝶,“還喜歡。”
蝴蝶飛進宋婵的心裏。
她扯過男人襯衫的領帶,堵住他的嘴唇。
對方顯然陷入了極度震驚中:“宋婵你……”
“別說話!”
白玉般的蔥指頭繞過幾圈,一個個紐扣摸下去,敞開了對方的衣服,露出勁實寬闊的一層背肌。
一雙柔荑從臂下穿過,撫摸着微微起伏的線條。
拈弓搭箭,偕臂交頸,一觸即發。
外表游刃有餘的商業巨子鐘先生,在床上比想象中要純情許多,甚至很誠實地,用誘惑磁性地嗓音,在她耳邊承認,“宋小姐多擔待,我這方面不是很會。”
但卻更像是服軟的撒嬌,在她耳後蹭弄兩下。
“那你之前追我的時候,怎麽顯得這樣老道?”
“全憑對宋小姐一腔愛意。”随後一道蓄滿力量的臂膀,拖住她的後腰,“是你讓我無師自通。”
熱戀期的男女,輕輕觸碰就是一陣頭皮發麻。
如今的交纏,足以讓宋婵的視野陣陣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