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蕭成濟
蕭成濟
蕭成濟效率很高,第一批獨輪車送過去才三日,他那頭就有了回音。
秦子楚剛巧下學回來,剛把自行車停好就聽見有人在敲院門。
“相公,誰啊?”
“我去瞧瞧。”
秦子楚打開門,只見一個高大健壯的人影矗立在眼前。
身後還跟着兩個黑衣男子。
蕭成濟身高和秦子楚差不多,但整個人看起來比他壯了一大圈,鐵塔一般。
“秦秀才。”
秦子楚笑了一下,“原來是蕭老板,快請進。”
蕭成濟擡腳邁進院子門檻,雙眼不着痕跡地在院子裏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右邊的自行車上。
“秦秀才,這就是自行車麽?”
秦子楚也不驚訝,蕭成濟作為一個大老板,消息靈通些也沒什麽奇怪的。
更何況,這三日他日日騎着自行車上下學,簡直快成了府縣的頭號焦點人物,來回的路上不知道要遭到多少圍觀。
“是。”
蕭成濟禮貌詢問:“可否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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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便。”
蕭成濟大步邁過去,繞着自行車足足看了三圈,笑道:“秦秀才可真是厲害,居然能做出此等精妙絕倫的玩意兒。幸好你選擇了我蕭成濟,要是讓晁自明或者黃元思搶了先,這會兒蕭某怕是笑不出來了。”
秦子楚笑了一下,“這麽說蕭老板是答應和我們蘇記合作了?”
“這是自然。”蕭成濟點頭,“你們送過去的獨輪車我讓弟兄們試用過了,确實便利,解了我長久以來的一塊心病。”
“蕭某也不是拖泥帶水之人,既然東西好,那我們不妨來個長期合作,就是秦秀才手裏其他的好貨……”
說着他便低頭看了眼自行車。
秦子楚明白他的意思,“蕭老板若是想要自行車,我們還是可以把第一批供給你們,只是價錢上不能和獨輪車那樣,畢竟我們蘇記只是小本買賣,實在虧不起。”
“價錢倒是好說,只是我想親自試一試。”
蕭成濟拍了拍自行車的車座子。
這種小事秦子楚自然答應,“沒問題。”
蕭成濟笑了,看着自行車的眼神裏滿是迫不及待。
其他人聽見動靜都出來了。
秦子楚簡單給他們複述了一遍剛才的對話,蘇仁聽了很高興,熱情道:“小秦,你幫蕭老板扶着點,可別讓蕭老板摔了。”
秦子楚點頭,走過去扶住自行車的尾部,然後對蕭成濟說:“蕭老板,你擡腳跨上來,然後右腳踩在這只腳蹬子上。”
蕭成濟依言照做,他雖然長得像個鐵塔一樣,但身姿矯健,動作很是流暢。
“之後很簡單,就是兩只腳踩着兩邊的腳踏子往前走,然後雙手穩住車把手,想停下的時候一定要提前踩地減速,避免碰撞。”
蕭成濟畢竟是合作方兼大客戶,所以秦子楚拿出了教家裏人的耐心,說的很仔細。
但蕭成濟顯然不太滿意,他轉頭看了眼秦子楚,“秦秀才,你放手吧,我自個兒騎。”
秦子楚耐心規勸,“蕭老板,這東西沒看的那麽簡單。”
之前教家裏人的時候,他們也是這樣,看他騎以為很輕松很簡單,但自己上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蕭成濟微微皺眉,“秦秀才,蕭某走南闖北十幾年,無論是駕車還是騎馬皆不在話下,騎車這點小事可難不住我,更何況……”
蕭成濟朝身後不遠處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我兄弟還在,秦秀才給蕭某留些面子。”
秦子楚了然,但……
罷了,他幹脆退到了一邊,不管了。
蕭成濟嫌他扶着丢人,可一會兒騎起來怕是要丢個更大的。
秦子楚惡劣地想,這種打臉的場面他還挺愛看的。
蕭成濟沖他笑了一下,然後按照秦子楚的說法用力踩下去,車身狠狠歪了一下。
蕭成濟:“……”
這怎麽和他想的不太一樣呢。
“蕭老板,換一只腳試試,穩住車身。”
“嗯。”
蕭成濟第二次嘗試,到底是有些底子的人,這回居然真把車騎起來了,只是車身扭晃得厲害,跟醉.駕似的,然後砰地一聲砸到了地上。
秦子楚一個箭步沖過去,蕭成濟下意識朝他伸出了手臂,咬着牙道:“這車……”
結果秦子楚根本沒接住他的手臂,而是一臉心疼地扶起自行車,嘴巴裏還念念有詞,“沒摔壞吧。”
蕭成濟:“……”
好在他的兩個兄弟也到了,兩人一人一邊把他給扶了起來。
“大哥,你還好嗎,屁股沒摔壞吧?”
“大哥,來之前你是不是吃酒了,方才這車晃得太厲害了。”
蕭成濟:“……”
秦子楚忍着笑道:“不是蕭老板的問題,這車确實沒那麽好騎,一般人都要學上好幾日的。”
然後他就看見兩個黑衣男人露出了和蕭成濟方才一模一樣的神情。
簡單來講,就是不服氣。
秦子楚:“……”
好吧,我成全你們。
“兩位,你們想試試嗎?”
兩人齊刷刷地眼睛一亮,然後動作整齊地放開了蕭成濟的手臂。
“我先來!”
“我先來!!”
秦子楚:“……”
還真是,好深厚的兄弟情呢。
蕭成濟:“……”
心情複雜。
秦子楚看向離自己更近的那位,“你先來吧。”
“好。”
另一位:“……”
秦子楚和剛才一樣耐心地做指導,然後兩位大兄弟前赴後繼地摔倒在了地上。
這回秦子楚留了點心,及時扶住了車,只讓騎車的人摔在了地上。
兩位大兄弟:“……”
蕭成濟剛才還黑沉沉的臉已經徹底緩回來了,畢竟大家一起丢人,那就不算丢人。
秦子勝還遞給他一小把瓜子,一邊嗑一邊看熱鬧。
兩位大兄弟:“…………”
蘇仁和孫小山已經回屋去了,再看下去怕自己當場笑出聲來。
實在太不穩重了。
秦子楚輕咳了一聲,“這和院子裏地不平也有關系,若是在外頭應當會好不少。”
然後蕭成濟帶頭,馬上要去外頭試試。
秦子楚:“……”
他就多餘給他們找借口。
陪着三人一直騎到了天黑,這麽短的時間想騎的穩當是不太可能的,但讓秦子楚沒想到的是,經此一擊,蕭成濟反而被激出了一股子豪情壯志,直接把契書上的預定量翻了一倍。
秦子楚:“……”
也行吧。
第二日一大早,蕭氏的木料就運到了,蘇家一家立刻開始沉浸式忙碌,連一向愛玩耍的秦子勝也自覺緊了皮。
這個走向實在超出秦子楚的預料了,原先他想着自行車這個東西雖然新奇,但到底裝不下多少東西,而且還要破費些時間去學習,對這個時代的百姓來說并不是太好上手。
所以即便有人想買,大概也買不了多少。
結果沒想到居然殺出了蕭成濟,一下子有了這麽多的訂單。
而且可以想見的是,由蕭氏帶頭,這麽多的量砸下去,自行車肯定會在府縣掀起一股風潮,到時候難保不會引來大量的跟風。
想到這裏,秦子楚幹脆暫時把自行車放在家裏,到底是要正經做生意的,還是先別曝光太多了,免得被其他木匠鋪子學了去。
昨日學車的時候,秦子楚順便向蕭成濟打聽了一下,得知眼下的府縣除了他們,一共有六家木匠鋪子。
這六家倒也平衡,三三結盟,彼此之間明争暗鬥,算是對立的狀态。
“這六家一半和晁式結契,一半和黃氏,所以這兩家木料行平日裏也不太對付。”
秦子楚好奇道:“那你們蕭氏呢?”
蕭成濟笑了一下,傲然道:“我們嘛,有些官府的門路,倒是還好。”
秦子楚懂了,他們這把還真是找對了,蕭成濟這路子硬啊。
将來若是他們被其他六家木匠鋪針對,說不準蕭氏還能幫一把。
這話他直接和蕭成濟說了,蕭成濟輕笑了一聲,視線盯着自行車意有所指。
“看吧。”
秦子楚:“……”
他小聲道:“明日開始,我偷偷教蕭老板,保證讓你成為蕭氏第一神車手。”
蕭成濟勾起唇角,“好說。”
這事兒算是談成了。
秦子楚走着去了書院,莊學禮在他停車的老位置等着,一見他便警惕道:“秦兄,你的車呢,被偷了?”
秦子楚搖頭,“沒有,我放在家裏了。”
“為何?”
秦子楚便把他們和蕭氏簽契書的事和他說了,莊學禮眼睛刷的就亮了,“我也要,多少錢?”
秦子楚拍拍他的肩,“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就是要晚一些,等蕭氏那頭的單子結了。”
莊學禮雖然失望,但也點了點頭,“好吧。”
迎面撞上了李珹,李珹就是那個撿漏進了孫夫子課室的學生。
因為秦子楚退出他才能撿漏,所以他對秦子楚還挺熱情。
“秦兄,莊兄,今日好像來的遲了些?”
秦子楚應了一聲,“今日沒騎車。”
“原來如此,你們這是去哪裏,不去課室麽?”
秦子楚搖頭,“翟夫子讓我們去後院。”
李珹表情有些微妙,“這樣啊。”
秦子楚和莊學禮都沒在意,和他告別以後就大步往翟谷秋指定的地方走去。
李珹看着他們的背影,搖搖頭,小聲道:“這叫什麽事兒啊。”
一回課室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告訴了另外兩位同窗。
“翟夫子也真是的,手底下都三年沒帶出舉子了,怎的還如此随心所欲?”
“秦兄和莊兄這幾日怕是已經後悔了。”
“李兄,你替他們操什麽心呢,人家可是棄了孫夫子選的翟夫子,明顯的志不在此啊。”
“還有那個莊學禮,他可是一心奔着翟夫子去的,我聽說他整日裏捧着兵書瞧,看樣子估摸着想做個武官吧。”
說到這裏,兩人齊齊大笑。
李珹嘆了口氣,“孫夫子昨日還說呢,咱們三個加在一塊兒都比不上一個秦子楚,可惜啊。”
這話可算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這兩位之所以嘲諷奚落秦子楚,不就是因為孫夫子對他多有褒揚,對于秦子楚舍了自己非但沒有真正氣惱,反而十分的遺憾?
“哼,距離考試還有近一年,咱們走着瞧。”
“孫夫子誇贊又如何,在翟夫子那裏荒廢個一年,秦子楚也便成了個秦子鼠,別說咱們三個,就是董明安他也比不過。”
李珹撓撓頭,尴尬道:“兩位兄臺別氣,是我說錯了話。”
另一邊的秦子楚和莊學禮也到了。
翟谷秋正背對着他們站在小山頭。
“夫子。”
“翟夫子。”
翟谷秋頭也沒回,“上來。”
兩人二話不說,登上小山頭,站在翟谷秋身後,和他一起往上下看過去。
書院的位置本就高,再加上小山頭的加持,三人仿佛站在了一個很高的山頂。
放眼望去,底下皆是一畝一畝的良田,幾乎每畝田裏都有人在忙活。
翟谷秋開口,“看見什麽了?”
秦子楚先說話:“眼下剛邁進十月,恰好是小麥播種的時節,若是我們還沒來府縣,我爹和阿爹還有小寒定然要忙碌起來了。”
翟谷秋側頭看了他一眼,眼角眉梢都是欣慰的笑意,“不錯,書讀得好,也沒忘了留意家裏的活兒。”
秦子楚不好意思地笑,“我爹他們心疼我,總不讓我幹活,還有我家小寒,明明自己比我更累,但每回說起來就是相公累壞了,還想給我按摩呢。”
在洛邊村的日子過的快,好像還沒品出個味兒一家人就搬到府縣來了。
現在說起來,秦子楚才發現他很留戀洛邊村的家,那時候一家人守着一個小院子,掙了錢就買點肉買兩條魚,日子過的再簡單不過。
“說起來我好像從未問過爹和小寒他們,跟着我來府縣,日後說不準再也回不去曾經的村子,也不曉得他們心裏是不是舍不得。”
秦子楚說的小聲,仿佛自言自語一般。
翟谷秋怕拍他的肩,笑道:“行啊,本夫子沒有看錯你。”
說完他看向另一邊的莊學禮,“你呢,看見什麽了?”
莊學禮認真道:“我覺得很好。”
“說說看,好在哪裏?”
“百姓安居樂業,休養生息,得益于這幾年我們大永邊境無大的戰事,朝堂上無大的紛争,也無驚駭的天災人禍。若是日後都能如此,那百姓便能一直過上這樣的好日子了。”
翟谷秋笑容越來越深,“不錯不錯。”
莊學禮又道:“看似平穩,其實底下波濤洶湧。”
翟谷秋挑眉,“哦,怎麽說?”
“這幾年邊境還算太平,所以天子并未太在意武官,當年立下過戰功的幾位武将都已老邁,就連他們的子孫輩都沒有能繼承父業的。再者如今陛下老邁,幾個皇子的紛争一觸即發,屆時若鄰國趁虛而入,內憂外患齊齊爆發,大永這一關怕是不好過。”
這話說的頗為大逆不道,但顯然聽的兩人都沒管這個,還頻頻點着頭。
翟谷秋笑了一下,“這話當着我們二人說說便是了,在外頭可不許亂說。”
莊學禮還是那個面無表情的樣子,“夫子,學生心裏有數。”
翟谷秋從兩個學生那裏都得到了滿意的回複,便邁開步子慢悠悠地下了小山頭。
三人尋了一棵大樹坐下。
翟谷秋繼續方才的話題,問莊學禮,“這便是你執意于做武官的原因?”
莊學禮點頭,“除了這個,學生本身也更喜歡兵法。”
“但你天資不錯,院試頭名就是你吧?”
秦子楚有些驚訝,他認識莊學禮好些日子了,但從未聽對方提起過。
院試頭名耶,案首耶,比他當年那個縣案首含金量可高多了。
莊學禮有點不好意思,“我考了兩回。”
秦子楚笑道:“兩回怎麽了,人家考那麽多回呢。”
莊學禮搖頭,“還是秦兄比較厲害,一回就中了。”
眼看兩人馬上要開始互相吹捧了,翟谷秋趕緊打斷他們,“說正事說正事。”
莊學禮應了一聲,繼續道:“不管是內憂還是外患,皆是百姓受苦,我只希望自己能為他們做點什麽。”
“希望秦兄可以幫我。”
翟谷秋驚訝地看向秦子楚,“哦?秦子楚也對兵法感興趣?”
“秦兄對兵器和機關術很有研究,他給我畫過連弩。”
秦子楚一臉心虛,“倒,倒也不算有研究啦。”
他只是吃了穿越的紅利而已。
“秦兄不必謙虛,你比我有天分的多。”
“沒有沒有……”
翟谷秋:“……”
他重重地咳了一聲。
秦子楚和莊學禮立刻閉嘴。
翟谷秋換了個話題:“你們一定也聽說了吧,我手底下已經三年未出過中舉的了。”
兩人齊齊點頭。
“你們可知道其中的緣由?”
秦子楚聰明地搖了搖頭。
但莊學禮是個老實人,他一板一眼道:“他們說夫子您不務正業,帶着手底下的學生不幹正事。”
翟谷秋:“……”
“一派胡言!”
莊學禮認真提醒道:“夫子,別個課室都在讀書呢。”
翟谷秋:“……”
他胡子都快氣飛了,“本夫子之所以叫你們來這兒,是想讓你們體察百姓的疾苦,将來做一個心系百姓的好官,這可比中舉重要多了。”
秦子楚和莊學禮再次齊齊點頭,“夫子,我們知道。”
“知道還說那些?”
秦子楚立刻看向莊學禮,意思他說的。
莊學禮哽了一下,“夫子,話不是我說的,我只是複述,還有更難聽的我沒說呢。”
翟谷秋:“………………”
我看你是想氣死本夫子。
秦子楚幫着打圓場,“夫子,您繼續說吧。”
翟谷秋順了順氣,繼續道:“你們也曉得本夫子的名聲,往年能到本夫子手裏的那都是別個挑剩下的,本身就是挂榜尾的學生。來本夫子這兒心不甘情不願,整日裏和本夫子較勁兒,再者鄉試本身就難,考不上自然也就不足為奇了。”
秦子楚點頭,确實是這樣,就算孫夫子那樣既掐尖兒又嚴苛的手底下考上的也是寥寥。
主要原因還是鄉試本身,想想範進中舉。
“但你們兩個不同。”翟谷秋話鋒一轉,“秦子楚悟性極高,平日裏習慣也好,基本不用人教,而莊學禮呢底子好,性子又沉穩,你們兩個希望非常大。”
“今日的第一堂課就到這裏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