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周望不緊不慢的先端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你怎麽了?”
放在從前,別說是許菁菁這麽說了,就是人女孩站在那質問也別想他能分給你一個眼神。沈之衍這種狗脾氣別人不知道, 他們還是見識過的。
整個高中三年,沈之衍雖然不至于是什麽随便別人怎麽說的泥人,但是他一向是個雷打不動的從容脾氣, 用高端一點的詞來形容就是精神強大內核穩定。
他不想理的人就是真的不理,說什麽都只當耳旁風。
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表情淡淡的, 只需要冷冷看一眼也夠讓人噤聲了。
真這麽明顯的情緒外露的時候, 整個高中也就那一次。
像今天這樣和一個姑娘, 還是朋友的女朋友較勁的時候, 還真是聞所未聞。
沈之衍蒼白的手捂在臉上, 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生無可戀的頹勁兒,“今天是我的錯,我不該和那個許瑩瑩較勁。”
“人家叫許菁菁。”周望無奈,“還好你剛才沒說話, 你要是叫人家許瑩瑩人家該氣死一巴掌就扇上來了。”
沈之衍喉嚨裏溢出一聲低啞的笑, “……那我現在可打不過她。”
“過兩天我和他們倆道歉, 這兩天你那論文整好了到時候直接發給教授就行,聯系方式我發你了。”
沈之衍明顯就是不想聊那個話題,今天要是坐在這的是時星宇還真能被他給帶偏, 但此時面對的是他。
周望微笑着将手裏的茶杯放下,“是因為明栀嗎?”
聽到這個名字沈之衍心口堵了下, 胸腔悶痛沒忍住曲起身子猛咳了一陣。
寬松的厚衣服松松垮垮的套在他身上,勾出他肩胛寬大的骨架, 指尖耷在膝蓋上露出的小半截蒼白手掌上青筋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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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這麽大反應周望都不用确認了。
周望又舉起茶杯抿了口搖搖頭感慨着思索一下,這麽就好像從來沒看沈之衍這個鬼樣子過, 下次可以去問問周止衡。
說起那個每天和女朋友演瓊瑤的戀愛腦,周望腦中就冒出了一個詭異的想法——
沈之衍總該不會是個戀愛腦吧?
他喝了口茶醒醒神,把這種說出來會被沈之衍揍的想法壓了回去。
他疑惑問道,“明栀那麽喜歡你,你要是對她有好感試試不就行了?”
他要是想跟誰談戀愛,這世界上還有誰能攔着他啊?
沈之衍自己開車來的,感覺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別撞死在半路上害人害己了,捏了捏脹痛的眉心,“可是我要說喜歡也就那樣的。”
就是比對別人更多一點,沈之衍覺得這最多只能算是心動。
“再說了,喜歡又怎麽樣,談戀愛那麽煩,我跟誰都不想談。”
“那好辦啊,暧昧不就行了。”周望頗有一種為了兄弟可以不要道德的沒心沒肺,“不給女朋友的名分就不算談戀愛。”
沈之衍白他一眼,語氣略暴躁,“周望,你渣不渣啊!”
周望震驚挑眉,“?”
這話可不是他說的,是當初周止衡和女朋友某次分手再複合的時候沈之衍本人出的主意啊。
他覺得周止衡這樣對暧昧對象可以,原樣搬來說明栀就不可以。
哈?
“我家裏那堆爛事你也知道的,牽扯別人進來沒必要。”沈之衍靠在沙發上,扯了扯唇角,整張臉上只有眼睛是紅的。
他做的最錯誤的事就是那天在公園看到她的時候鬼迷心竅走上前,他不該因為她的一句謊言就陪她滿身是雨的在便利店吃杯面,更不該給她開那扇門。
而不是變成現在這樣,走在懸崖邊上猶豫着要不要再跳一次。
明知道下面是萬丈深淵跳下去九死無生,但還是忍不住期待,萬一下面是水潭草地鳥語花香呢?
沈之衍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多的話他也不願意多說。
周望看了他一眼,也知道這是他心理的一道溝,根深蒂固的陰影不是一言兩語可以輕易消解的。
執念如果是遇到一個人就能消失,又怎麽能叫做執念。
于是,他幹脆勸他,“不行就算,起碼還沒開始,繼續你之前的人生不好嗎?”
沈之衍和他這樣的一般人不同,他這輩子能給他帶來挫敗和困難的幾乎只有感情了。
但談不談戀愛,他都是那個光鮮亮麗的人群中心,住着最豪華的別墅享受着最優渥的物質,他的未來是鮮花盛開的康莊大道。
沈之衍松散的靠在沙發上,手掌捂着臉,冰塊般凸起的喉結滾動,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自暴自棄的頹氣。
明知道不再次跌入深淵的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遠離這座懸崖,繼續走他的康莊大道,什麽危險都不會有。
但是——
“我好像有點毛病……”
“什麽毛病?”周望臉上的困惑更濃了。
沈之衍的聲音悶得像是被人扔在他老家二手煙棋牌室十天十夜熏出來的:
他又忍不住懷疑又懊惱的抓了把鴨舌帽,“要不是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我都要懷疑她家裏是不是搞什麽玄學下蠱的了……”
“每次一見面,我看見她就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一種怪圈,我的理智我的堅持包括我自己的想法都像是被鎖住了,總是之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沈之衍下颌線緊繃着,淩厲的線條仿佛深秋淩厲的冷風。
“那你是下定決心就這麽斷了嗎?甚至不當面說。”周望開口。
他指得是沈之衍忽然來要了明栀的微信這件事。
既然來了,那就是作出了決定。
沈之衍嗯了一聲。
這個選擇不難做。
他們明明才見過兩面,甚至話也沒說過幾句,算上那天在他家煮粥的那一回加起來相處時間也不超過十二小時。
但他就是猶豫了糾結了還有點說不出口的膽怯。
只要不當面說,他肯定就不會被那奇奇怪怪的蠱影響了。
周望屈着腿看着茶杯裏漂浮着的唯一一片綠葉,忽的就回過味兒了。
要是只是要微信的話,在微信上讓他們推明栀的微信給他不就行了嗎,何必大費周章生着病還專門為了要個微信跑過來。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
周望砸了咂嘴,心情蠻奇妙的。
他給遠在這座城市另一邊的周止衡發了條微信:
——[沈之衍八成是個戀愛腦。]
-
明栀邊翹着腿敷面膜一邊時不時看手機一眼。
看着微信對話框裏空白的內容,她原本的一點雀躍自得此時都像被沖泡了三遍的茶葉—淡得沒味兒了。
明明問別人要她微信的人是他,現在加的時候一言不發的人也是他。
他到底想說什麽?
正當明栀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摸着面膜的邊邊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明栀以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快速拿起來,看到的卻是一條轉賬。
她頓了頓才點開具體消息。
是江明薇。
她把明栀轉給她的一半拍攝報酬又原封不動的轉了回來。
明栀一着急就沒忍住收回腳的時候磕到了小腿肚,嘶了一聲先撥了江明薇的電話。
電話那頭江明薇像是在嘈雜的便利店,背景音裏還能聽到機械的‘歡迎光臨’聲。
江明薇此時正坐在便利店的長桌一角,面前放着一杯熱氣騰騰的關東煮,垂着眼打電話的時候鼻息間都是泡面和關東煮的香味。
“我本來都發現,還是剛才收銀員點錯數字了結果收了我一千塊我還納悶呢我卡裏哪來這麽多錢……”江明薇的聲音不算大,在嘈雜的環境中并不明顯。
她眼神微妙的往邊上掃了一眼,邊上就是周望和那個看不清臉但看氣場就覺得挺帥的朋友。
剛才,并不是她的錯覺。
結賬的時候周望排在她後面,看到她站在收銀臺前站着皺着眉看手機餘額的時候,周望直接走過來了,要不是邊上那個厚衣服的高個子男生攔了一下……
他是以為她沒錢結賬嗎?
江明薇垂着眼彎了彎唇間,繼續和明栀說話。
她從來沒掩飾過自己沒錢所以一直到處打工這件事,但是周望他居然這麽善良是她沒想到的。
她還以為他就只有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假人樣呢。
江明薇語調歡快:“上次去拍東西出力的人是你,我只是幫了點小忙哪裏很重要啦,你給我打這麽多不會把大部分都轉給我了吧?我這麽有本事的人可不用你接濟的啊!”
電話那頭先傳來明栀甜而脆的笑聲。
明栀說:“哪裏是接濟你啊!你這次給幹了經紀人的活我就分你經紀人的報酬,我專門問童童姐的,經紀人抽一半已經很少了。”
“一半?那這老板還挺大方的。”江明薇咬了一口關東煮的丸子,“起碼你這個月生活費和之後租房子錢有了。”
明栀和江明薇聊了幾句,聊着聊着擰起的眉頭就散開了,眉開眼笑的說起了下次拍攝用的東西。
“對了,明天你生日打算怎麽過呢?我……”
江明薇說話的聲音被打斷聲音一停,錯愕地看過去,周望邊上的高個子帥哥像是忽然被嗆到了,弓着上半身劇烈的咳嗽着。
周望連忙去收銀臺給他買紙巾。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全程沈之衍坐在邊上整個人裹在深色的外套裏,鴨舌帽的帽檐也垂着,整個人尤其安靜地坐着吃泡面。
周圍很吵但是邊上打電話的聲音一直在往他耳朵裏冒,讓他想忽略都做不到。
他發出去的消息還沒收到回複,心像是關東煮鍋裏浮在上面的丸子,不上不下的。
她電話打了多久他就煎熬了多久,幹脆快點吃完,從這個讓他心亂的地方躲出去,泡面剛進嘴就聽見了江明薇說——“生日”。
上次他坐在便利店裏吃泡面就是電話那頭的那個說她過生日!
她居然騙他!
他居然還真的被騙到了!
明栀那頭忽然沒聽見聲音喂了一聲看了眼屏幕,卻看到了那個她等待了半天的窗口裏紅色的消息提醒。
她點進去。
耳邊聽見江明薇平靜地描述道,“剛邊上有個人吃泡面被嗆了,就是那個……你知道的,沈之衍。”
明栀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恨不能穿過網線直接到電話的那一邊,她忍耐着怒意說,
“薇薇,你幫我把電話給那個沈之衍,我有話現在就要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