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連着一周，天天早八，整個人先被突如其來的課程論文創到，到了周三晚上才有空忙別的。
明栀看了下天氣和課程表，先預約了周四上午八點同福寺的門票，再敲了敲許菁菁要了沈之衍的微信，點擊添加之後就扔到一邊忙論文去了。
周四早上輕聲輕腳的剛準備出門，就聽見許菁菁忽然頂着一頭淩亂的頭發睡眼朦胧的從窗簾裏飄出半個身子盯着她瞧。
活像恐怖片裏黑眼圈的榛子。
“吵醒你了？”明栀拎着單肩包剛打開門，剛準備道歉，就聽見榛子迷迷糊糊的問她去哪，得到去同福寺的答複後鯉魚打挺似的從床上坐起來，“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看着許菁菁從梯子上爬下來，睡衣下兩條纖長美腿在這個角度宛如爬行的蜘蛛，她開了一半的門又砰的一聲關上了。
等到兩人到地鐵站的時候，已經七點四十。
附近是大學城，這個點最清淨，有早八的人急匆匆的咬兩口包子趕去教學樓，沒早八的現在還在床上呼呼大睡。
車廂裏只有稀稀落落住在邊上小區通勤的社畜，拎着公文包疲憊的靠在車廂刷着手機或者是閉着眼假寐。
明栀拉着許菁菁在一節幾乎沒人的車廂坐下，垂眼看了眼時間，七點四十六，估計是來不及，一邊打開公衆號的預約點想着要不退了重新約，一邊出聲提醒許菁菁，“記得預約，同福寺去的人還蠻多的。”
許菁菁不緊不慢的呼了一口氣，先從癟癟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小袋堅果果幹，慢悠悠的塞了一口，“吃嗎？”
明栀搖了搖頭，聽見許菁菁那道微微沙啞的聲線，“別退了，同福寺看門的大爺人很好的，你只要有預約，什麽點都能進去。”
明栀驚訝，“你經常去嗎？”
許菁菁和她在成為舍友之前先是網友，在明栀的印象裏，許菁菁怎麽也不像是會信佛的，除非這世界上還有賽博火鍋佛。
許菁菁沒塗抹上色彩的臉色有些蒼白，黑眼圈被她長長的睫毛擋住，她搖了搖頭，口齒不清地回答她了句前男友信，最後往手裏倒了點把剩下的半包遞給明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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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栀一仰脖全塞進了嘴裏。
“你急什麽呀……”許菁菁有點好笑，看着明栀腮幫子鼓起像個松鼠，“你昨天加的沈之衍的微信通過了嗎？”
明栀慢慢咀嚼着，把塑料包裝紙用紙巾裹了裹塞到包裏。
直接把手機的申請頁面遞給她。
許菁菁瞟了一眼，努了努鼻子，意料之中。
“這人是真的拽。”
搜腸刮肚想跟她透點啥，思索了半天最後還是作罷。
誰讓她一身反骨，這輩子跟最不愛跟帶拽字的人打交道，參加了這麽多次他們那幫人的聚會跟沈之衍還一點不熟。
又有點想不通，“你看上他啥了？”
明栀聽見她的問題眼睛從手機屏幕上擡起，小巧的臉在地鐵的燈光下像是帶着露水的栀子花。她這樣的臉最适合上鏡，濃妝明豔淡妝清新，瘦而不柴，擱那追求者都得按筐算。
她想不明白，這種級別的美女為啥和別人搶，安安心心的等着男人來給她當舔狗不就行了嗎？
“因為我那天看到他了啊。”明栀笑盈盈的。
地鐵裏機械的女聲圍繞在耳邊，車門一站站的開，從城南快速向城北奔馳，車上的人慢慢變多，又一站站的減少，到了同福寺站，車廂裏只剩下她們倆和帶着兩個孩子的年輕夫妻。
丈夫抱着孩子快步走在前面，母親看着手機獨自走在後面。
明栀掃了一眼，視線回到機微信的對話窗口。
{爸爸，我已經買好回家的機票了，我想回家過生日。}
短短的一行字，她猶豫了一會兒，猶豫了幾分鐘還是沒發出去。
算了，還是快回家了再給爸爸打個電話吧。
同福寺歷史悠遠，但地方太偏廟宇年久失修，去寺廟還要爬一段長長的石梯，自下往上山路上的香客不多，一路上了山，剛才還焉巴巴的許菁菁爬山醒了神興致勃勃的要去拜財神。
明栀就給她塞了點紙巾獨自一人轉身去請平安福。
她熟門熟路的繞過門前的大樟樹，從右手邊的小道往裏走，紅漆的院牆上顏色深深淺淺，邊緣處牆皮落的斑駁得像一副斑駁的古畫。
深色的木門前擺着一口到她腰際的深口陶瓷缸，裏面乘着雨水，倒映着天青色的光。
慈眉善目的老僧人穿着洗得微微發白的僧衣，沙沙聲的落筆聲融合着窗外傳來的山間清脆鳥鳴聲，空曠悠遠。
明栀跪在蒲團上，虔誠的閉眼小聲的在心中默念。
忽然就聽到身後有人叫她的名字。
回頭看，卻是意料之外的人。
黃裙子的女生看到她也有點驚訝，“好久不見呀，明栀。”
“你現在在a大吧！”女生臉上帶着興奮，指着她向身邊的同伴介紹，“漂亮吧，我高中學霸！”
兩個女生叽叽喳喳笑嘻嘻捂着嘴交流着，她一個字也沒塞進耳朵裏。
剛才的寂靜空幽蕩然全無，明栀有點煩，接下來她會問什麽她都不用猜，也不想聽。
正打算走，把蒲團讓給她們，就聽見女生好奇問她，“黃明蕊和蔣旭沒和你一起嗎！你們感情那麽好，我們都猜你們高考肯定會考一個地方的大學呢！”
明栀敷衍的笑笑，“這我不是很知道。”
走出去時，還能聽見那兩個女生并不算小聲的議論，
“她怎麽這麽拽啊……感覺脾氣好差啊……”
“她高中就是這樣的，我都不敢和她說話的……”
離開那間擁擠的屋子，明栀也沒去別的地方，給許菁菁發了條微信，自己一個人在山上的石板路上走走。
但亂掉的心情也回不來了，她心情煩躁捏着手機翻着的手一停。
裏面的兩個女孩臉上的笑還沒散，忽然餘光就掃到門口的那個人，同伴推了推鵝黃色裙子的女孩，神情有些尴尬的示意她看門口。
明栀一身簡單，逆着光的輪廓柔和，走近兩步，才能看到她那雙山泉般沁涼冷意的眼睛。
她勾了勾唇角，定定的看了三秒，直到那個黃裙子的女生眼神都開始躲閃才笑着說：“不好意思，我東西沒拿。”
捏着手機在殿裏随便轉了一圈，什麽也沒拿，在那兩個女生鴉雀無聲的注視下才心滿意足晃悠悠的出去了。
心情舒服多了。
鳥鳴聲陣陣，樹葉摩挲着發出淅淅瀝瀝聲音，像是下雨。
遇到這兩個意料之外的人讓她不得不回憶起了并不愉快的曾經。
黃明蕊、蔣旭。
這兩個人的名字在刻意塵封幾個月後再提起，竟然荒謬的陌生。
她還記得三模後的晚自習他們三個人躲在教學樓連廊一起暢想着畢業去哪旅行，一起挑大學，約好都去一個城市。
“就去s市好了，s市靠海，我們天天都能去海邊看落日，還能吃海鮮，離家裏也近周末放假我們還能一起回家，多好！”
……
這段回憶過去的時間太短，不用回憶，每個細節都歷歷在目。
可現在。
三個人兩個城，一個都沒去s市。
大多數人都以為明栀高考之後的這個假期會過得快樂無比：優越的成績，名校錄取，父母的大額獎勵，親戚朋友所有人的誇贊。
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說着——
快看啊，這個女孩得到了別人想要擁有的一切，她理所當然要開心，要比所有人都快樂！
但是明栀沒有。
她沒有接受市裏媒體的采訪，沒有接受爸爸給她辦升學宴的建議，也沒有和同學們出去玩，更沒有再回去學校。
只是悶在家裏。
莫名其妙的就會流淚。
心情壓抑得像是淋了雨濕漉漉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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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頭的另一邊，是一座更高也更陡的山，山前挂着非公開營業的牌子。
深灰色的車道像是束縛在深綠色山體上的巨蟒，冷厲的散發着柏油嶄新的氣味，亮黃色的護欄像是糾纏其中的光線，線條冷硬。
山巅之上，橫着幾輛改裝過的超跑。
有人懶散依坐在敞篷跑車的駕駛座，點了點遠處山頭若隐若現的人影，“沈之衍，那邊是不是有人啊，不會是我女朋友找來盯我的吧？”
沈之衍頭也沒擡，“別想太美。”
那人啧了一聲，毫無七點拉人跑來找刺激的自覺，把鑰匙扔給他，“那你開下去！”
“滾啊，沒睡醒不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