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見一面
見一面
弄弄幹的事情,很難說滔滔支持或者是不支持。
她要做這個東西,第一反應就不是對錯的問題了,是對她的處境表示擔憂,一個人你要去認親,無論通過什麽方式,你的心理素質務必強大。
不強大的,每一個瞬間都是折磨,情緒波動太嚴重了。
你要面對各種質疑,你把自己置身在一個不是很平和的境地,在這樣的境地之中,滔滔不可能讓她一個人的。
你不要管我做事情有用還是沒用,有個人站在你身邊陪伴你的話,他認為會更好。
可以的話,兩個人一起站着,不可以的話,他帶着她掉頭就走。
他喝大酒回家當晚,就發現她不在了,因為沒看見她人出來,他就看見她留得信了。
當時就炸毛了,這些年沒別的本事這死丫頭,寫信寫的一流,有事情就寫信,從來不商量,自己一個人悶着頭做。
“我怕不強大,你強大,你做事情一個人拿主意,一個人做,一個人你也得敢當是不是?”滔滔就等着呢,等着逮到人了,他就給她從頭罵到尾,給她罵的明明白白的,你最起碼要跟我說一聲你的計劃是不是?
下飛機就勁兒勁兒的,打車去李宅,想了想人家住半山別墅,到時候下山得走下來,“有沒有租車的?要好一點的?”
租了個BENZ,梅賽德斯豪車,就是有點破。。
看路上等紅燈的時候,熄火了。
給滔滔氣的啊,踹車輪子,個破車。
這麽貴性能還不好,白瞎了他租豪車的一番心思。
等着人來拖車維修,等到最後沒脾氣了,人也平和了很多,得想開是不是?不然于事無補的,這個點的話,也不能再去李宅了,不如明天早上一早去,但是他就擔心弄弄,她這個人要麽不吭聲不做事,要麽做事就非常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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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行動力跟執行力跟美洲豹一樣,自己端詳很長時間不動聲色,然後直接就出手,一下就要達到目的,不然不會動的,就是個這樣的小孩。
他現在就把覺得她差不多要把事情辦成了,雖然不知道她怎麽辦的,但總歸不會直接說我死而複活了,這樣子高低得給人燒死。
李家在臺灣勢力很大的,他叉着腰,也學着弄弄叉腰的樣子,略顯娘氣,去住酒店去了,大半夜的他不會去陸櫻楠那邊的。
弄弄在幹什麽?
喝大酒呢。
人一旦打開了話匣子,就跟打開了故事會一樣,各種離奇的話從她嘴巴裏面加工出來,都跟真的一樣,說的自己都相信的不行,她對于情感的表達還有故事的描述,以及語言的渲染力,都非常的到位。
“是啊,不過小時候事情我不大記得了,那時候發生什麽我也不記得了,我也很感激我家裏人,那時候如果不是他們缺錢,去公海捕魚,我也不會被救了,直接就淹死了,也不會有今天了。”
自己說着說着哭起來了,一邊說一邊哭,宗棉那丫頭分不出來好壞,也跟着一起哭,哭的還兇,宗椒也哭,宗婉比較敢說,“像弄弄。”
弄弄擡起頭來卡巴着眼睛看她,意思是弄弄是誰。
宗婉就解釋,“我們七妹,很乖的,掉進去公海淹死了。”
弄弄擦擦眼淚,“哦,那跟我一樣,我也是掉進去的。”
掉這個詞,用的宗婉多少有點心虛的。
弄弄還記得呢,那時候宗婉也在的嘛,她在船頭上,她媽媽抱着她的,“不講了,不講了,都過去了,不要被我影響心情了,本來是你們團聚會,我想湊熱鬧的,機會難得,好容易有人陪同,不如我們去吃宵夜,我請客的。”
宗椒沒出來這麽晚過,有點不大敢,“會不會太晚了?”
宗強也覺得機會難得,現在的話,他也有點情緒不對勁,“我打電話跟蘭姐說一聲。”
大家都笑,家裏面兄弟說話是不一樣的兒,宗強講話,沒有人會反駁他的,他是李家獨子,肩膀上責任不一樣,做事情也比她們可靠很多,所有人把他擺在一個特殊位置的。
穎蘭果真一句話不會多說,“難得你回來,你叔叔說了,明天請你去酒樓吃東西,妹妹們給你添麻煩了。”
“蘭姐客氣了,我應該做的,我會照顧好她們的。”挂了電話,他就是陪同的,思考了好一會,還點了啤酒喝,裏面放話梅。
啤酒話梅。
弄弄又在裏面加楊梅,勾兌了一下覺得味道一般,但是顏色好看,跟毒藥一樣的。
宗強就有點注意到她了,她能被救,七妹呢?
但是七妹是吞金的,她在水李浮不起來的,時間太長的話,重金屬的話根本就救不回來。
覺得自己異想天開,不可能的事情的。
也許世界上有人很幸運,也許世界上有人不幸。
他也應該接受這一切可能的發生,不應該再糾結了。
淩晨兩點送大家回家,弄弄喝的啊,半真半假,但是東西是真的好吃啊,沒吃過新鮮,小姑娘嘛,去外地吃東西什麽都敢嘗試的,啤酒還是要冰的好喝,不加楊梅更好喝。
兌楊梅不好喝,但是兌上西柚汁會有點不一樣的。
“你今年多大?”
“十七歲。”
“你墜海那年多大?”
“五歲。”
宗強心裏震顫,手把着車門一動不動,宗椒扶着宗棉進去,穎蘭還在等孩子們,客廳燈亮着,看宗棉這樣,又去廚房忙的熱鬧。
外面只有兩個人,宗強和弄弄。
弄弄笑了笑,“難道你們七妹還活着嗎,跟我一樣?”
宗強回神,“sorry,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們都很想她活着罷了。”
但是不可能,這樣的結局是不可能的。
弄弄把車門關上,站直了身體,“早點休息,也許這個世界上有奇跡,不然怎麽會有奇跡這個名詞呢?創造出來就是會存在的。”
宗強覺得自己話太多了,回家之後,打開錢包照片,裏面是合影,弄弄最小一個。
看着看着,心裏就抑制不住的,他找很多很多,都是在臺灣這邊找的,看看有沒有漁船打撈上來,但是死不見屍,活不見人。
那是不是還活着的呢?
是不是還是有一個奇跡的呢?
那別人都有奇跡,我們家為什麽不可以,海邊那麽大,漁民那麽多,找了這麽多年了,為什麽不繼續找下去呢?
得找,人家有的漁民說不定就是那天晚上趁機去公海非法捕撈的呢?
他讓手下面人繼續找,“去潮汕地區再找,整個海岸線打聽。”
想了想,覺得查不查的意義不大,但是還是給香港那邊打電話,“幫我打聽一個人,做一下背調,對,兄妹兩個。”
他都安排好,還不休息,有點餓了,在吃蘋果。
李祖孝起夜,老年人睡覺很少的,現在淩晨四點,他起夜之後就不能睡了,“怎麽還不睡,有心事嗎?”
“爸爸,你說弄弄還活着嗎?”
“都過去了,突然提這個,是有什麽消息嗎?”
“雖然我們都覺得沒有希望,但是我今天遇見一個人,也是在公海被救回來的,跟弄弄差不多年紀的。”
很多事情只是覺得湊巧的,因為它發生的很自然,就是李祖孝也沒多想,“有的話這些年也應該有消息了,玲姐那邊都放棄找了,她回臺灣次數也越來越少的,拜的菩薩都成了地藏王菩薩了,去泰國次數比較多。”
宗強也笑了笑,“再試試吧,如果沿着海岸線再搜刮一次,還是沒有的話,那我也徹底死心了,以後也不會再想這麽多了。”
你有時候,也會覺得遺憾一點,這麽多妹妹們,老三老五老六,弄弄要是還在的話,那時候人人都說李家七仙女。
正好姊妹七個,還是那句話,弄弄在大房長大的,感覺還是不大一樣的。
就跟他跟宗男宗雅的感情要更好一點一樣,從小長大的情分。
從北邊往南邊打聽的,給的獎金線索也很高,跟公安機關那邊聯系的,登報紙然後通過電視廣播尋親,宗強砸錢就很多。
攤子就鋪開,然後這樣搜刮消息。
最後一次努力了,這次不行的話,以後都不會再找了。
這個事情李祖義不知道,當爸爸的有時候比任何人都冷靜清醒的,壓根就沒有希望,這些年從那一瞬開始,他就知道人不可能活着的。
宗強給的理由他也不認可,李祖義拄着拐杖,“這些年,來騙錢的有多少,人人都知道我們李家少了個女兒,來騙吃騙喝,還偷東西,我看宗棉那個同學啊,要不是今晚就走了,我也覺得是別有用心的,不過也不一定,她有可能是放長線釣大魚的。”
講話就非常的難聽,沒辦法,給人騙怕了,有時候真的想閉眼,随便認一個好了,但是那些人的嘴臉太難看了,能騙人的騙子,都沒有好嘴臉的。
宗棉不高興,“爸爸,你不要這樣講我同學,而且人家家裏也很有錢的,她哥哥應該是做生意的,你有看見她那塊手表,國外才有的限量款,香港跟臺灣都沒得賣的,你要想認人家做女兒啊,也要看人家哥哥願意不願意,人家也只有兄妹兩個相依為命,你以為稀罕你啊?”
她就很能怼人,非常敢說話,開頭就收不住了,穎蘭拉着她不要再講了,那宗棉可真的忍不住的,“還有啊,上次三姐來借錢,你為什麽不給她,不給她也就算了,好歹那不是你兒子,不用幫忙還賭債,可是你怎麽能對三姐不聞不問,讓她被黑社會追債連工作都沒有了,只能去當舞女啊。”
總而言之意思表達的很清楚,“爸爸你有時候能不能不要講話這麽難聽,我知道你可能不是這個意思,但是你看事情總是搞得很壞。”
穎蘭在旁邊拉都拉不住她,一下就惱了,“宗棉啊,他是你爸爸你知不知道,你不能這麽跟你爸爸講話的。”
“為什麽呢?我說的什麽地方不對嗎?還是說只有daddy做什麽都是對的,就因為他是我們daddy,所以就能随便對我們,我覺得不對,我認為一個會認錯的爸爸不那麽壞,難道認錯了,會改變就不是我爸爸了嗎?”講的非常的坦蕩,宗椒如果不是身份限制的話,都可以起來鼓掌了。
真的年齡的代溝太大了。
一代人跟一代人的沖突摩擦,在宗棉身上是非常的顯著的。
李祖義一下就惱了,他是非常老派的人,而且好面子,來臺灣之後心情又一直不順,加上跟姜美玲的關系很差勁,多少是有些郁郁寡歡的,有孤家寡人的感覺。
這種情況下的老年人,脾氣只會越來越古怪,越來越不聽人勸,剛愎自用說起來只是四個字,可是經歷的人才知道一點一滴夾在在生活裏面是多麽地煎熬。
宗棉覺得有錯就要改,這個世界上很簡單的,你犯錯了你做錯事,就可以改,就一定要有個結果的。
李祖義做事情不合理,明擺着不合理,三姐來借錢為什麽講難聽話,為什麽羞辱人,你為什麽不能緩和一點聽她慢慢講呢,一頓罵給她蹭回去,能不能改一下脾氣呢?
結果鬧的一下就開了,李祖義抓起來桌子上碟子,砸在地上,“別吵了——”
直勾勾地看着宗棉,“你可以找別人做你爸爸,我這些年,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學,到底哪一點對不起你,讓你對我有我這麽大的怨氣,我哪裏有錯了?”
“你态度有錯,态度錯誤,你不會好好跟人講話,就跟現在一樣,你講我同學,我同學已經很可憐的身世了,她被人丢海裏面去,好容易被撿起來救活了,你就算不可憐她身世,看在死去的七妹的份上,也不應該這樣講人家別有用心。”宗棉叭叭叭地說,穎蘭胳膊都架不住她,她真的一股腦上頭,事情就要講清楚。
不然誰也不能吃好這頓飯,話講好了才能吃飯。
結果一出口,全場靜默,李祖義捂着心口。
你看,到底誰不會說話,誰态度不好。
她在這種情況下,在這個家族傷疤面前,反複橫跳掀開。
李祖孝最後主持局面的,無論如何,家裏面就沒有一個小的,對着老的這樣跳腳的,看着穎蘭說話,“你教的好女兒,你平時就是這樣教她孝順長輩的嗎?”
就這麽一句話,他講話多麽有份量,穎蘭頭都垂下去了,一句話不解釋,不敢再說什麽。
“大哥不好意思,掃了大家興致,她太小了又單純,在外面接觸一些不好的東西,我帶她出去。”
穎蘭拽着宗棉,宗椒拽着她另外一直胳膊,到隔壁廳去了。
進去就是一巴掌,直接甩在宗棉臉上,“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宗棉我提醒過你,他是你爸爸你知道嗎?你對爸爸怎麽能這樣講話,你剛才像什麽,你像個小醜一樣,你以為你是對的嗎?你要不要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們苦心教養你這麽多年,難道就把你教這樣嗎?”
“你在臺灣念書這麽多年,都是名校,去香港那邊你大姐也是找最好學習,你學的東西都去哪裏了,是讓你對着爸爸咆哮的嗎?你只知道指責你爸爸,可是他支撐家裏這麽多年,就算是有錯,也不至于很錯,也不至于對不住你,對不住你三姐,你為什麽只看他脾氣不好?”穎蘭現在才覺得,孩子性格不行,偏激,真的偏激,幼稚,然後還天真。
就是經歷太少了,苦吃的太少了,她現在就後悔,腸子都攪和在一起地疼,當初就應該跟妙姐一樣,把宗男跟宗雅一起扔在香港那邊,摸滾打爬才能歷練人啊。
不至于養這樣的宗棉出來,太讓人操心了,光是跟李祖義的摩擦,就讓人提心吊膽的。
她在隔壁訓女,李祖孝在盤問弄弄的事情,宗強就起來回話,全部一五一十說清楚,“不太有可能,我讓人在做背調了,并且沿着海岸線再重新篩選一遍。”
“請她來喝茶。”李祖孝看着宗強,“你去接,現在馬上,我要見她。”
不用懷疑,很多事情,你見一次,就知道了。
何必鬧成這樣呢。
李祖義還在嘔氣,臉色很差勁,“早知道當年,我就不會換她下來了,養她成仇了,我七個女兒,老七最乖,哪個見了都說好,都說是觀音下面的童女一樣。”
“不要說氣話,哪個孩子也舍不得,你這樣說傷了孩子的心。”李祖孝點他,就這個弟弟呢,做生意可以,很好,很能賺錢,但是一輩子,就跟女人過不去,以前是女朋友,後來是娶回來的那些,再後來沒想到,是毀在他的女兒們手裏。
李祖義非常聽李祖孝的,閉口不談宗棉的事情,心裏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說來說去都怪我,不是我當年做那麽多錯事,也不會報應到我的孩子身上了,大哥、宗強我,這些年你們為了小七的事情,費了很多心思,我謝謝你們,只是我都死心了,以後啊,大家就不要再找了,這是命。”
死了就是死了,抱着這種希望去找,一次一次失望,不如一開始就當她死了。
道理也都懂,可是這現在又有一點希望的,李祖孝也講,“最後一次了。”
這個事情為什麽整個李家放不下?
因為姜美玲記仇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李家真的看人看的很重,有一個算一個,非常團結,宗族觀念家庭觀念非常的到位,弄弄就是被外人弄死的,這就是李家人的共識,他們堂堂李家人被仇家殺害,那就是李家的錯。
一致對外的時候,格外地明顯,所以才孜孜不倦找這麽多年。
李家的孩子,就得找,從老到少一直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