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胡扒皮
第34章 胡扒皮
“老二家怎麽回事兒?”胡奶奶白雄用尖細的聲音和胡英說着心裏的不滿。“這一下子全是白眼狼, 明明知道老大家想要那塊地,死也不給。現在老三一家子在城裏天天餓着,我想着給送點吃的, 還霸着那塊地不讓出來。”
“這事兒我得找村裏說說去, 再去找大隊支書, 這種不孝子孫要怎麽處理?”
胡英看着自個兒的老媳婦兒一個勁地罵老二一家, 他晃了晃腳上的新鞋,真好穿呀。
他腳上的鞋都是胡小五給他買的,一送過來他馬上就換上了。照以前他是舍不得的,可胡小五的那句話,這讓他覺得說的很對。
活的時候不享受,死的時候穿再好也都是給別人看的。
說白了, 那個時候跟自己也沒甚關系了。
“胡白氏, 你對老二家從來不聞不問,就是你告到公安, 也是沒臉的。”胡英一邊說一邊冷哼, 現在這會兒他心裏跟明鏡似的。
“孝順可不是說在嘴上的。”
胡小五這個孫女可給他吃過好幾回好東西啦, 昨個兒晚上還到老二家吃到了肉餃子。想不想平時還算聽話的老大家,一年也不會讓他們老兩口吃上一回好東西。
再說老三家,一年送兩回點心渣子,一包一毛那種。哼,他的孫女胡小五讓他吃了好幾塊整整的桃酥呢。
要說孝順, 其實就屬一直默不作聲的老二家教出來的孩子好啊。
胡英冷冷地又瞅了一眼老媳婦,“胡白氏啊, 你總覺得老三好, 你上他家吃過一口湯嗎?”
他們老倆口,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個兒那三兒子住哪裏呢?
只知道是在鎮子上, 具體的地方,還真沒去過。
“老東西,你在胡說什麽?”白雄氣不打一處來,她自打結婚後的第二天,沒有被人叫過胡白氏了。
那會兒胡爺爺剛結婚,一心想着參軍,保家衛國,想做少年英雄,出人頭地。就給沒有名兒的媳婦,起了個名字。
白雄
胡奶奶白雄在結婚前是沒名兒的,從訂婚開始他就成了胡白氏。做夢都沒想到,結婚第二天男人就給她起了個新名兒。
想來整整50年了,沒被人叫過胡白氏了。
白雄陰着臉,盯着胡英腳上那雙新鞋。“破敗興的東西,手裏面有倆錢不得瑟的不行。今兒個都敢給你買鞋了,明兒個還不騎到我頭上?”
“有這樣破敗心思,還不如早早把地讓出來。”白雄又是一陣罵罵咧咧。“你一會兒去老二家問一問,讓他們把地方讓出來。”
胡英沒動地方白了他一眼,對她的不講理早就習慣了。“那邊還住着幾個當兵的呢,都是大隊安排的,等過了這陣子吧。”
胡英是想着能拖就拖,通過了這陣子,家裏又雜七雜八那麽多事兒,這事兒差不多也就安穩地過去了。
可是白熊卻被剛才的胡白氏給刺激到了,眼睛瞪得溜圓。把炕上的一個掃帚把子用力扔在了地上,咬牙切齒的就像是要撕扒了什麽仇人似的。
“老二一家子白眼兒狼,那塊地根本沒有人要,現在我就要。他們不給,就是不想孝順我。”
“必須得給我,要不我饒不了他們。”
胡英懶得跟她吵,其實是吵不過。本來想在村裏走走的,一出門又碰上了大兒媳婦兒程招來。
以前覺得這個兒媳婦兒雖然嘴不太好,但是心眼好,對他們老兩口确實很孝順。可是一想到那天大兒子提回來一點肉,這個兒媳婦兒獨自炒出一盤,他們全家背着老倆口偷摸着吃了。
胡英的心涼了一大半。
胡英是村裏唯一一個退休多年還有工資的,是國家對老兵的補貼。這些年他給老大家可是補貼了不少,而在他當上村裏支書之後,老大家更是沾了不少的光。
可現在連口肉都舍不得給他吃,那他還能指望上什麽呢?
只有自家那個“雙眼瞎”的老媳婦兒,什麽都看不明白。自以為能指的動兒媳婦兒兒子,就是了不得的。
在他看來,了不得的還屬老二家新上門的女婿。
程招來站在公公跟前,一動不敢動。
不知怎麽的,今天覺得公公的眼神特別紮人,像是要把她身上穿幾個窟窿出來。
而這時也聽到公公陰沉的聲音說道,“聽說你明明丢了3毛,回頭就誣賴自家侄女兒偷了你3塊,沒想到哇,這些年你還真長本事啦。”
程招來被吓得一哆嗦,馬上苦着一張臉。
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
她同婆婆白雄說起關于老三家想要那塊老二家那塊地的事,就是為了避開自己丢錢的事兒。
3毛錢呢,被婆婆追究起來一定會打死自己的。
程招來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胡英又哼了一下,他太知道這個兒媳婦的小心思了。“老二家那塊地,不是你之前一直想要的嗎?”
他的音調一轉,變得嚴厲了起來。“怎麽現在又成了老三家了呢?”
這中間要是沒有貓膩,胡英就白活這六十幾年了。
程招來被吓得縮着脖子,微微發抖。她想不通今天公公為什麽一下變這麽聰明。“就、就是去鎮上碰上老三家了,是、是她說的。”
這差不多就是直接招了,就是她程招來在中間煽風點火的。
而當程招來意識到不對時已經晚了,說話時也帶着哭腔。“爸,是老三家現在吃不起糧的,她還說這些天要來看您和媽一趟呢。”
“一趟?”胡英想着老三家這一趟,還不知道又要從他身上扒多少皮呢。“那這樣吧,到時候你就盯着老三家,看他又想拿什麽東西。”
以前胡英是不計較這些的,畢竟他的親兒子一家嘛,在城裏缺糧的時候他給糧,缺錢的時候他有錢就給補一些。
可是,自打跟老二一家子和孫女胡小五多多的接觸這些天下來,才覺得自個兒對不住老二一家子。
程招來覺着自個兒受公公重用了,用力點頭。“爸,你放心。”
她本來就不想讓老三家從家裏拿東西,現在既然連公公都這麽想,那她就可以放開手開幹了。
胡英呢,已經放到了胡小五的門前。
這不,他把自個兒偷藏的私房錢,從那雙舊鞋底子裏翻了出來。
他要拿給孫女。
胡小五看着爺爺遞過來的50塊錢,最小的有幾分,最大的是5塊,一大撂。
“唉,你結婚太倉促了,爺爺沒來得及給你什麽。。”不知怎麽的,胡英竟然覺得有點心酸,用手摸了下眼角。“拿着吧,畢竟一生就結這麽一次,你也夠委屈的,這也算爺爺給你結婚用的錢吧。”
胡小五心裏是有點感動的,她沒想到爺爺竟然會真的給她錢。
看來,這個爺爺還是不錯的。
最愛錢的路小東,伸長脖子剛伸到了這一摞錢上面,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臭死我了。”
路小東迅速地捂着小鼻子,滾到了炕的最裏面,兩只眼睛裏全是嫌棄。
“呵呵……”胡英尴尬地笑了兩聲。“這是我平時偷藏下來的私房錢,一直藏在鞋底裏面。天天穿着能不臭麽?”
一撂有味道的錢。
胡小五頓時覺得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拿吧确實味道有點大,而且明顯老爺子也沒錢啦。不拿吧,爺爺一番心意,就怕讓爺爺傷心。
“這樣吧,爺爺,這錢先放我這兒。”胡小五想到了另一個法子。“等您以後用錢的時候,您就來找我。”
“好,好。”胡英現在覺得胡小五才像真正的親人呢,和老大家老三家的那幾個孫子都不一樣。
正當爺孫倆互相感動的時候,就見一只小手拿着一張麻紙蓋在那撂錢上。
最誇張的是路小東用枕巾把自己的臉給蒙住了,他用小手指了指那撂錢。“快收起來吧,別讓別人看到。”
胡小五算是知道,終于有一樣東西可以打敗路小東的財迷屬性了。
那就是特別的味道。
可當胡小五剛把錢收起來,就見院子裏有人就吵吵了起來。
“老二家的,你給我出來。”
“不孝順的東西,給我滾出來。”
胡小五伸脖子一看,原來是自己的親奶奶。
不過她還不知道自個兒奶奶叫什麽名字呢。
“啊。”胡英不想出去,很随意的說了一句,“她沒名兒,姓白。”
“胡白氏?”胡小五看着爺爺左右躲閃的眼神,想來自己是猜對了。
當胡小五出院子時,路小東也緊緊跟着,他還真沒忘了那根大棍子。
而胡爺爺就坐在屋裏的炕沿上,假裝自己人沒在。
“吵什麽吵。”許梅梅頭一個就從屋裏跑了出來,她身形壯實,站在小小的胡奶奶跟前,一下讓對方有種無形的壓力。
許梅梅叉着腰,手裏拿着一根火鈎子。“我們一家子早就另出來幾十年了,說孝順還輪不着我們。”
這時候胡小五就站在許梅梅的身後,看到除了奶奶之外,還有程招來,以及那個只見過一面的三嬸。
好像叫個什麽牡丹之類的。
“牛牡丹。”路小東知道這些人叫什麽。
甚至連胡奶奶用了50年的名兒白雄都清楚,不過他還知道另一個事,輕輕地同胡小五說了。
“戶口上一直登記的就是胡白氏。”
胡小五明白了,應該是以前剛結婚的時候在村裏做過登記,後來解放後進新一輪登記時沿用的以前的。
胡奶奶基本是不出門的,怎麽會關心戶口登記改名的事兒呢。
看着來者不善,明顯是想從他們家身上扒層皮的。
胡小五呵呵一笑。
“胡扒皮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