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不敢見觀音

第38章

第 38 章

這個粉衣少女的手上提着一個由竹條編制而成的小籃子，籃子上蓋着一塊洗得有些發白但是很幹淨的淺藍色布巾。

幾乎是在看到這個粉衣女子的瞬間，茯音就知曉了對方的身份。

白骨屍魔。

抛開其他暫且不談，對方這化形之術确實不錯。如果不是身上隐隐透着一股妖氣，只看外表很難從中辨認出違和的端倪。

察覺到茯音的視線，僞裝成女子的白骨屍魔也朝着他看了過去。

事實上，在白骨屍魔走近這裏的時候，他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帶着紫金僧帽的唐三藏，也不是唐三藏那另外兩個徒弟，而是這個安靜坐在一旁，看起來有些羸弱的凡人。

黑臉狐貍不知其身份，眼下白骨屍魔便也多看了兩秒。

就外形而言，确實如黑臉狐貍所描述的那樣，是一個眉眼很俊，骨相極佳的年輕男子。

長得好看的人，吃起來也更可口。

但也僅僅只是可口罷了，比不得吃了能長生不老的唐僧。

在确定這取經隊伍多出來的這一個人的的确确只是一個普通人之後，白骨屍魔便不甚在意的收回了視線，轉而看向了另一側在樹下打坐的唐三藏。

這一剎那間，他的眼中閃過一抹貪婪的欲望，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

他嘴唇翕動，正準備主動開口，這時豬八戒就突然一個起身，有些興致勃勃的看向了白骨屍魔。

豬八戒眼睛尖，鼻子更靈，特別是在與吃相關的事情上。

因為從那藍色的布巾裏隐隐聞到了一陣食物的香味，所以他目光便直勾勾地落在了白骨屍魔的籃子上。

看着豬八戒這一副嘴饞的模樣，白骨屍魔在心裏冷笑一聲。

豬八戒眼睛發亮，熱情洋溢的打起招呼：“女菩薩，你從哪裏來呀？”

白骨屍魔看了豬八戒一眼，下一秒，像是被豬八戒這肥頭大耳的模樣吓到了一半，有些害怕的後退了兩步，頗為驚慌的喊了一聲：“妖怪！”

茯音靜靜的看着這場由白骨屍魔演繹的賊喊捉賊的戲碼。

豬八戒趕緊解釋道：“我不是妖怪，女菩薩你別害怕呀。”他放軟語氣，聲音裏難掩焦急。

顯然是不想讓這拿着食物的女子就這麽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開。

對于餓的肚子呱呱叫的豬八戒來說，這提着食物的女子可不就是一個香馍馍。

豬八戒想要上前，結果沒走兩步，就被沙悟淨攔住了：“二師兄，這女子來歷不明，莫要輕易靠近。”沙悟淨一臉嚴肅的看着這粉衣女子，眼中滿是警惕和戒備。

豬八戒哼了一聲，“你別看到個人就說別人可能是妖怪。”

豬八戒嘴上這麽說着，卻沒有再往前靠近，顯然是把沙悟淨這話聽了進去。

他急着想吃東西，卻也不是真傻。

大師兄走了沒久，這女子就出現了，确實是比較可疑，而且關小公子也說過這山裏有許多妖怪。

但其實還有一點，那就是豬八戒覺得無論對方是不是妖怪，只要那籃子裏的食物是真的，他管她的身份作甚。

就算是吃了那食物被迷暈了，只要師父在大師兄畫的保護圈裏，就不會什麽大礙。

當然，這些話他是不可能真的說出來，不然指不定又要被師父教育一通。

心思轉念間，豬八戒又最後看了一眼那裝着食物的籃子，有些洩氣的退回到原處。

茯音看了一眼豬八戒，随即又看向了從這女子出現就始終保持着警惕的唐三藏。

豬八戒比他所認為的要更警覺，唐三藏亦是如此。

原本的劇情裏，無論是豬八戒還是唐三藏，都對這化形成女子的白骨屍魔不設防。

茯音打算先靜觀其變。

白骨屍魔看向唐三藏：“長老，小女子見禮了。”

唐三藏原本不打算理會，但是作為佛門僧人，他一向守佛禮遵佛法，眼下這女子突然向他打起招呼，他便也不好再視若無睹。

他站起身，對着這粉衣女子行了個佛禮：“女施主，這荒山野嶺，只有我們師徒幾人，你一個婦道人家和我們待在一起多有不便，女施主，還請繼續趕路吧。”唐三藏比了個請的手勢。

白骨屍魔眼神一冷，随即便看向了一旁的茯音，微微一笑道：“長老你這可是說笑了，這位公子可不像是僧人。”

說完這話，不等唐三藏開口，他又繼續用僞裝出來的的女子聲音說道：“這白虎嶺中多有妖怪，小女子住在北山嶺下，父母昨日均染上了風寒，家中無人使喚，我今日才只能鼓起勇氣獨自行走，前去給丈夫送飯。”說到這，他不禁傷心的垂下眼：“小女子在這裏遇到長老，長老們看起來并不畏懼妖怪，定然是聖僧，聖僧慈悲，不若讓小女子跟着你們一起，走過這段山路。”

唐三藏有些為難了：“這.....”

白骨屍魔見狀，繼續說道：“長老，我們一家人都是好人，我丈夫修橋補路，憐老濟貧，我父母平日裏也樂善好施，廣齋僧人。長老既然能讓這位公子随行，又為何不肯讓小女子也得一分心安？”

這話明顯讓唐三藏的眉目有所松動了。

不過他還是沒有完全松口，而是看向了茯音。

雖然唐三藏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會看向這個關公子，但是潛意識裏他就覺得好像這樣會更有一種安全感。而且還有一種詢問這個施主的意見，将話語權交給這個公子，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茯音沒有替唐三藏回答好與不好，而是慢條斯理的說道：“長老還有一位大徒弟去找吃食去了，我們要等他回來，你也打算等着嗎？”

白骨屍魔頓了頓，看向茯音的目光沉了一瞬。

他原以為這青衣公子不過只是一個稍微可口一點的食物，并不需要在意，驟時抓回去吸幹了血液就好，但是現在看來，倒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茯音輕輕笑了笑，看了眼他手中提着的籃子，緩緩道：“飯菜冷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白骨屍魔聞言微微蹙眉，故作苦惱的思索了兩秒，随即才說道：“那你們可以先随我去，到我家中等着那位大徒弟，我父母若是見到各位長老，定然會十分高興的。”

他這話說完，唐三藏和茯音還沒有說話，豬八戒就有些坐不住了：“你們家有什麽好吃的？”

他重新站起身，笑眯眯的提議道：“不如我先陪你去？師父他們繼續留下來等大師兄。”

沙悟淨皺眉：“二師兄你.....”他想說點什麽，但是最後突然發現這辦法似乎也不是不行，于是又幹脆閉嘴了。

如果這個女子真是普通的農家女，有二師兄護送就足夠了。

師父不出去，也不會有所影響。

這樣一想，似乎也算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白骨屍魔輕輕搖頭，像是怕怠慢了唐三藏這個聖僧一般，趕緊說道：“如果我母親知道我讓聖僧在這裏等着，肯定會怪我不懂禮數，你看這樣可好，小長老你和聖僧可以一起來，至于這位長老....”他看了一眼沙悟淨：“不如就和那位小公子一起在這裏等着。”

“不行！”豬八戒和沙悟淨同時說道。

“這樣也不行嗎？”白骨屍魔垂下眼，眼角泛出一抹有些委屈的淚花，瑩瑩泣泣的說道：“長老們是不相信小女子嗎。”

他越說越難過，到了最後，差點就哭起來。

這下可把唐三藏弄心慌了。

唐三藏本就是至純至善之人，也沒想太多，心急之下當即就站起身，想要走去圈出言安慰。

茯音見狀，秀挺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到底沒有出聲阻止。

一來是因為算算時間，孫悟空也該摘完果子回來了。

二來是因為這是師徒四人必經的一次劫難。

九九八十一難，每一難都是他們日後修成正果後的基石。他可以适當的參與，并且在必要的時候出手幫忙，但是也不能幹涉的太過，從而導致師徒四人本該經歷的磨難直接消失。

就在唐三藏快要走出保護圈的時候，孫悟空扛着一截果樹從遠處飛來。

他有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來這女子是妖怪所化，于是從筋鬥雲上跳下來的瞬間，直接就一棍子朝着這個妖怪打去。

孫悟空的速度極快，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不過眨眼之間，金箍棒就已落到了白骨屍魔的頭上。

而白骨屍魔反應也十分迅速，在孫悟空打算來第二棍的時候，脫離了這具肉身。

他本意就不是與孫悟空對打，所以自然不可能正面與孫悟空硬鋼。

他回頭看向在看到地上的屍體後大驚失色的唐三藏，唇角微勾，放出白煙消失在了半空中。

孫悟空還想去追，唐三藏卻厲聲叫住了：“逆徒！”

他走動粉衣女子的屍體旁，雙手合十，一臉罪過的閉上眼，嘴上不停念叨着：“罪過罪過。”

孫悟空跳下來，有些不悅的說道：“這是妖怪，說不定就是那個什麽白骨屍魔，我打死一個妖怪用的肉身，怎麽就成孽徒了？”

孫悟空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便讓唐三藏更來氣了，他睜開眼指着粉衣女子說道：“這分明就是個民家女子。”

孫悟空皺眉：“她就是個妖怪。”

茯音看向唐三藏和孫悟空這對師徒。

從兩人各自的方向來看，其實無論是唐三藏和孫悟空都有各自的理由。

唐三藏雖然是金蟬子轉世，但這一世到底是肉體凡胎，他沒有孫悟空的火眼金睛，看不透這具肉身早已經被白骨屍魔吃掉，在他視角下，便是自己的大徒弟一回來便不分青白皂白的打死了一個可憐的俗家女子。

至于孫悟空，因為見到唐三藏快要走出保護圈，擔心他被妖怪所害，才會什麽都沒說就直接動手。

在茯音看來，這樣的誤會之所以會産生，歸根到底，并不是唐三藏太過善良，而是他對孫悟空的信任還不夠。

他更願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而非在他的視角下的孫悟空的一面之詞。

即便他知道孫悟空有火眼金睛。

說難聽點，便是有些自以為是了。

當然，這其中也有孫悟空平日裏性子較為急躁，以至于在唐三藏心裏留下這一刻板印象的原因。

但凡是孫悟空有豬八戒這般說話滑頭能哄能編，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般僵硬的局面。

唐三藏冷下聲音：“悟空，出家人念念不離善心，掃地怕傷蝼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你這般步步行兇，傷人不留情面，取經有什麽用！”

唐三藏這番言語下來，孫悟空也有些惱了：“你這話的意思是不要我去取經了？”

唐三藏沒說話。

孫悟空見狀，脾氣也蹭得一下上來了，“不去就不去。”他本來一開始會答應護送唐三藏西行取經，也就是因為觀音大士，既然這固執的老禿驢不願意相信他，他又何必繼續忍耐，受這份他本就不該承認的委屈。

想到這，孫悟空幹脆說道：“你把我的緊箍咒摘了，我保證立馬離開。”

說完這話，不等唐三藏回答，他似乎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麽，擺手道：“算了，我找菩薩去。”

話落，他不顧沙悟淨和豬八戒的喊聲，直接就消失在了原地。

沙悟淨和豬八戒頓時焦急的不行：“師父，大師兄他.....”

唐三藏沉默。

這會兒孫悟空一走，他心裏一慌，也瞬間意識到自己說話也頗為沖動了，那番氣話着實有些傷人。

但這地上的屍體，确實一個俗家女子呀。

是有溫度的，鮮活的生命。

若是妖怪，這會兒地上躺着的就是妖怪的原形，怎麽會是女子。

唐三藏的內心也是頗為難受，他收回視線不再看地上的屍體，轉而去找茯音。

不知為何，他此刻萬分想要聽聽這位關施主的看法。

然而唐三藏不知道的是，留在這裏的只是茯音用甘露水代替的化身，他這個時候，已經回到了南海紫竹林。

看到回來的茯音，惠岸一愣；“尊者這是提前回來了？”

茯音沒有多做解釋，只是說道：“若那孫悟空來此，直接讓他來蓮花池見我便可，旁的無需多言。”

惠岸回道：“弟子明白了。”

茯音點了點頭，随即便走進了蓮花池。

孫悟空這一遭，繞是茯音也沒有想到。

他原以為這石猴被唐三藏冤枉之後，會如原著那般，恰當的解釋一些，再服個軟。

驟時他在旁邊，也會在合适的時機做個幫襯。

但到底是他高估了唐三藏在孫悟空心中的情意。

孫悟空比原著裏的大聖更桀骜，也更随性不羁，對唐三藏的師徒之情還并沒有深厚到讓他願意服軟的地步，他也不願意過多浪費口舌去向一個誤會他的人做更詳細的解釋。

而還有一點超出茯音預料的，是孫悟空沒有在第一時間返回花果山，也沒有去東海龍宮與老龍王倒倒苦水，反倒是直接就奔着紫竹林去，甚至連多猶豫一點的時間都沒有，幾乎是在話落的瞬間就消失了。

讓他連一句話都沒說上。

這才讓茯音不得不用先甘露水暫時替代所用的那具化身，本尊則趕回紫竹林。

這石猴的身上，還真是充滿着意外性。

想到這，茯音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他走到蓮花亭內，倒起了兩杯清茶，等着那位受委屈就火急火燎跑來找他的石猴。

清茶剛倒好，孫悟空的聲音便由遠至近：“菩薩菩薩.....”

茯音所以為的孫悟空受委屈了，回花果山

實際上的，孫悟空受委屈了，去找觀音大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