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不敢見觀音

第34章

第 34 章

五莊觀內。

被孫悟空推的七零八碎的人參果倒落在地上，泥濘外翻，根莖爆出。

豬八戒和沙悟淨被捆仙繩撈撈綁在一旁的朱紅石柱上，渾身上下就只有一顆頭還能動。

豬八戒望着上方的天空，雲很白，天很藍，但是他卻無暇欣賞，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大師兄什麽時候能回來：“大師兄都去了這麽久，怎麽還不回來呀！”

沙悟淨聞言長嘆一口氣，也擡頭看向了天空，悔恨不已的說道：“唉！早知道就不貪吃了。”

豬八戒哭喪着臉：“沙師弟你說大師兄會不會背着我們偷偷跑了？”

沙悟淨大驚：“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大師兄怎會是那種人！”

豬八戒下意識反駁了一句：“怎麽就不可能，反正師傅也沒被困在這，說不定大師兄這會兒已經帶着師傅離開萬壽山了！”

沙悟淨皺眉：“二師兄你不能這麽說大師兄！”

豬八戒一聽，還想再說點什麽，就被鎮元子不耐煩的打斷了：“行了，你們兩個叽叽喳喳的說來說去，吵的我頭疼。”

他看着不服氣的豬八戒和沙悟淨，冷聲說道：“按照事先說好的期限，在過半柱香那孫悟空若是還沒回來，我就把你們兩個關在我五莊觀的水牢裏，讓你們永不見天日！”

豬八戒怒道：“你這是監禁！”

鎮元子滿不在意：“那又如何？”他堂堂地仙之主，就連玉帝見到他尚且都會給他三分薄面，莫說是監禁，今日就算他處置了這兩個毀他人參果樹的罪禍，鬧到玉帝那裏去，他也是絕對占禮。

那唐三藏是如來坐下弟子金蟬子轉世，他姑且動他不得，但區區一個投身豬胎的豬八戒和被貶下凡間的前卷簾大将，他難不成還不能奈何？

“今兒我就把話放在這裏，那孫悟空不能救好我的果樹，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他逮到水牢裏。”

“大師兄才不會逃！”沙悟淨很相信孫悟空：“而且大師兄一定能找到救好果樹的方法！”

“真是自信。”鎮元子冷笑一聲：“我這人參果樹乃開天辟地的靈根，若能被輕易醫好，我就與你們那大師兄八拜之交，結為兄弟。”

鎮元子這話剛說完，一道低沉中帶着幾分桀骜的聲音便從他的頭頂上方傳來。

“這可是你說的。”孫悟空站在筋鬥雲上，看着下方的鎮元子。

“大師兄！”豬八戒和沙悟淨面色一喜，齊齊擡頭朝着孫悟空喊着：“你終于回來了。”

鎮元子也看向孫悟空：“我說的，所以你打算怎麽把我的果樹救回來？”

孫悟空微微一笑：“簡單。”

話落，他一個側身，原本被他高大的身體完全遮擋在身後的伏音，便顯露在衆人的視線中。

“觀音大士！是觀音大士！”豬八戒和沙悟淨有些激動的對視一眼，這一刻他們原本忐忑的心緒瞬間得到了平複。

只要有觀音菩薩出面，他們就不會有事了。

看到筋鬥雲上的伏音，鎮元子心下震驚，他倒是沒有想到這孫悟空竟然把觀音尊者請來了。

他早就聽聞護送唐三藏西行取經的三個徒弟均是由觀音尊者挑選，但是他并未就此事多想，也不認為以觀音尊者那樣的身份，能與這幾人有什麽交情。

然而現下看來，倒是他想岔了。

既然尊者選中了孫悟空這三人，若是他因為人參果樹被孫悟空推倒就将這三人監禁，護送唐三藏取經的保護者勢必就需要重新挑選。

有些因果便會被破壞。

為了維系這其中因果，觀音尊者會出面，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這，鎮元子也收斂了心中的郁氣，幾步走上前，對着上方的伏音行了個佛禮。

伏音從筋鬥雲下來，對着鎮元子微微颔首，放緩了語氣說道：“石猴頑劣，性子急躁，還請大仙見諒。”

聽到觀音尊者稱自己為大仙，鎮元子難得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惶恐。

他雖自稱為鎮元大仙，但是這樣的身份在觀音尊者面前，到底還是有些不夠看的。

“悟空。”伏音看向還站在筋鬥雲上的孫悟空：“無論緣由，你推倒了人參果樹，終究是不對的，下來向鎮元大仙道歉。”

孫悟空聞言，雖有些不情願，但也知道這件事确實是自己理虧，是他沖動行事才造成了這番禍事。

想到這，他又看向伏音。

在伏音對他微微點頭之後，他一個閃身飛到地上，然後幾步走到鎮元子面前，行了個佛門之禮，并出聲道了歉。

鎮元子雖然還有些氣不過，但也知道适可而止。

當着觀音尊者的面，他可不想給這位他敬仰的尊者，留下一個斤斤計較，不識大體的印象。

更何況不依不饒，終究不是他一介仙人該有的風度。

心思轉念間，鎮元子也就順着孫悟空的這一聲道歉，下了這層臺階。

見鎮元子和孫悟空之間的事基本沒問題之後，伏音便把視線轉向了站在鎮元子身後的兩個道童。

這兩個道童模樣年輕，十五六歲的年紀，眉心點着朱砂，一個穿着青衣一個穿着藍衣。

見觀音尊者突然看向自己這邊，兩個道童瞬間緊張起來，內心變得激動又忐忑。

激動是因為觀音尊者竟然注意到了自己。

忐忑是因為自己其實在整件事上并不全然無辜，嚴格起來也算是做了心虛事。

“你們可是清風與明月？”伏音問出了這兩人的名字。

兩個道童一愣，完全沒有想到觀音尊者竟然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驚訝之餘，心底的那一絲不安瞬間就被一種被尊者記住名字的欣喜所覆蓋。

“回尊者的話，我是清風，他是明月。”穿着青衣的道童最先反應過來，忙不疊的回道。

伏音系想到這來個道童所做之事，緩緩開口道：“在來的路上悟空已經與我說了，他雖偷摘了人參果，但就數量的問題上你們确實誤會了他。既然是由誤會延伸而出的冤枉，你二人也理應向被你們誤解的當事人道歉。”

清風和明月聽到茯音這話，頓時羞愧的滿臉通紅。

在對上尊者的眼睛之後，明明裏面是平靜的，像一汪清幽的水，他們卻在這眸色裏感到了一種自己內心的小僥幸都被悉數洞察的無措感。二人不禁低下頭，不敢再去看尊者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作為兩人師父的鎮元子見狀，輕嘆了一口氣：“去道歉吧。”

清風明月聞言，對視一眼之後，走到孫悟空面前，然後齊齊彎下腰，對孫悟空鞠躬致歉。

“對不起。”兩人同時說道，聲音洪亮，語氣真誠。

孫悟空的性格就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你若硬氣他便會更硬氣，但是你若示弱服軟，他反而會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

這會兒見之前冤枉自己的小道童這麽誠懇的道歉，孫悟空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了：“這事兒翻篇了翻篇。”他擺了擺手。

這時，被忽略許久的豬八戒看準時機開了口：“那現在是不是也可以給我和沙師弟解綁了？”

鎮元子瞥了豬八戒一眼，手中的浮沉輕輕一揮，下一秒，捆住豬八戒和沙悟淨身體的捆仙繩就自動脫落。

重獲自由的豬八戒趕緊遠離石柱，小跑到伏音面前跪下：“多謝菩薩搭救。”

因為之前在大莊院的事，豬八戒在面對茯音的時候還心有餘悸，此番在伏音腳邊跪下，他虔誠的姿态要多标準有多标準。

沙悟淨見狀，也跟着豬八戒一起跪在伏音面前。

伏音看了這二人一眼：“切記這次的教訓。”話落，他語氣一轉：“特別是你，八戒。”

被點到名的豬八戒身體微微一顫，明明大士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這一瞬間他卻仿佛有了在大莊院被倒吊時，那種腦袋似針紮的刺痛感了。

善哉善哉！

豬八戒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乖巧回道：“弟子謹記，謹記。”

他嘴上說得真摯而堅決，至于之後究竟會不會有大的轉變，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茯音不再多言，走向了庭院最中間的人參果樹。

知道這是觀音尊者要救治果樹，鎮元子和孫悟空緊跟其後。

伏音左手拿着玉淨瓶，右手指尖微微一抓，将玉淨瓶中的甘露水引出一滴。

這一滴甘露水便在淺金色佛光的包圍下，飛到了人參果樹的正上方。

下一秒，茯音閉上眼輕輕默念了一句咒言，這滴甘露水就在瞬息之間化成了綿綿的細雨，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倒落的人參果樹上。

很快，果樹在甘露水的滋潤下像是時間逆轉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原。

不過短短一分鐘的時間，就恢複如初。

若不是果樹上的人參果數量少了被吃掉的幾顆，一眼看去，就像它從未被推倒受損一樣。

孫悟空走到茯音身邊，眼睛亮亮的看着茯音手中的玉淨瓶：“菩薩，你這玉淨瓶裏的甘露水可真是一個寶貝。”

茯音看向他，語氣淡淡的問：“怎麽，你打上主意了？”

孫悟空一頓，趕緊擺手，笑意盈盈的說道：“這是菩薩的東西，我哪敢呀。”

茯音收回玉淨瓶，“去找你師父吧。”

孫悟空有些不舍：“那菩薩你呢，這就要回去了？”

茯音反問他：“你可是還有事？”

“沒。”孫悟空立刻回道：“沒有。”

“那就收拾好行李，去接唐三藏。”茯音這話既是對孫悟空說，也是對豬八戒和沙悟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