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牛島若利(13)
牛島若利(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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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想我至少知道了我的合夥人并不欠缺戀人關系中應有的欲望,以及我的項目試行應該是沒有失敗。
至于軟成一灘陷進被子裏的軀體和發熱發昏的腦袋,那是另一回事。
那是另一回事。
被親到靈魂出竅真的很丢人……振作一點啊,別再想剛才的感受了,腦子越來越混亂了!不就是……不就是一個簡單基礎的法式熱吻嗎,成年人接個吻而已,反應不要這麽大。
我努力操控着綿軟的手臂撐着坐起來,看見牛島坐在另一邊床尾,垂着頭,表情似有凝重。這讓我想到,方才起牛島就很冷靜,還記得為自己的一些失禮幻想道歉,那麽我絕對不能在這方面落于下風。
與牛島眼神對上時,我下意識地想要閃躲,但在一瞬間以強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眼睛,表面鎮定地直直看着他,不動聲色地在一片空白的大腦裏找到項目中這種情況的應對方式。
他的聲音還有些澀意:“非常抱歉……”
“請不要在意,”我拿出了項目發起人的氣勢,“我也想了。”
房間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那一瞬牛島似乎皺了皺眉頭,他微撐着床面前傾身體,定定地看着我。盡管我與他隔着一米的距離,還是感受到了近乎鋪天蓋地的壓迫感,方才酸麻的感受再次在胸口湧現,我強忍着沒有後退,僵硬地繃緊了脊背。
思維這樣過于複雜的念頭已經被荒蕪吞沒,我只能依靠身體本能地感覺到幾乎令人窒息的危險,甚至忍不住有些發顫。
“扣扣”。
敲門聲響起,随後是宏紀不耐煩的聲音:“你們聊完沒有,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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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自然是開門放宏紀,他一臉不耐煩的模樣,視線在牛島與我之間來回打量,像是反複隐忍才壓下了滿腔的火氣,最後說了什麽。
我也不知道是因為“咚咚”作響的心跳震得聽不清,還是空白的大腦無法思考,直愣愣地看着他。
宏紀與我對視良久,最後只硬邦邦地扔下一句“不許關門”又離開我的房間。
方才起身去開門的牛島站在門口第三次向我道歉,我難得地從他皺起眉頭的表情中看到一些懊惱的情緒,他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借用一下洗手間。”
“嗯。”我冷靜點頭。
等他出去之後我才倒在床上滾到被子裏無聲地捶床。
丢人,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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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島在洗手間沖了臉之後我也冷靜許多,他沒有留太久,在客廳、宏紀的眼皮子底下稍微與我說了一會兒話便提出告辭。我原想送他去地鐵站,也被他以我沒有休息好為由拒絕。
于是我只送他到玄關,在他換好鞋子與我告別準備走時拉了拉他的衣擺:“就這樣走了嗎?”
牛島:“還有事……”我向他展開雙臂示意擁抱,他的話卡住沒有說完。
這次我可是記住了分別的必備擁抱,在項目中非常具備積極進取的精神。
他短暫停頓之後才俯下身将我攬進懷裏,在收緊力量時又突然松開手:“再見詩夏,好好休息。”
“嗯知道啦,路上注意安全。”
簡單地告別,我在門口看他進電梯之後才退回玄關關上門,我握着門把手站在原地。剛才牛島在電梯門關上之前還乖乖地跟我揮手诶……
“詩夏。”
我回頭,發現宏紀抱胸站在身後,皺着眉毛拉着嘴角。他半依着牆,語氣凝重嚴肅:“我想我應該好好和你聊一下牛島若利的問題。”
“問題?”我還沒有從剛才的情緒中緩過來,妄圖和宏紀達成共識,“宏紀也覺得若利有些可愛嗎?”
宏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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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紀深深地吸了口氣,又轉頭揉了揉太陽穴。
“你現在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如果幹涉多了肯定會覺得我煩……”
我插嘴:“那肯定呀。”
“……你先別說話,我一次性說完,行嗎?”
“好的,但能說得簡潔一點嗎?”
宏紀再次深呼吸:“因為你會有自己的喜好和選擇,所以之後因為你自身的選擇所導致的後果也要自己承擔。你現在大了,我想你對這件事也肯定已經有覺悟了。所以我只是作為你的哥哥、你的家人,表明一些純粹的态度。
“我不支持你和牛島若利在一起。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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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工作不多,周二工作也不多,之後兩天工作都不多。
所以我都準時下班回家,和宏紀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偶爾問我幾句工作上的事,我簡短回答之後無話可說,便又沉默下來。
我不知道宏紀為什麽會說那樣的話,也不想問他其中的緣由,更覺得他事事都要管我很煩人,于是我們就陷入了這樣奇怪的冷戰狀态。
應該說是我單方面不懂事地和他冷戰,他沒有因為我和牛島交往的事對我有任何态度上的改變,也沒有像肥皂劇中的狗血劇情一樣逼迫我在他與牛島之間做出選擇。他依舊會做飯、找我聊天、在我睡過頭時喊我起床。
我日常與牛島通訊,但這件事即使我再沒有戀愛項目的經驗也知道不應該告訴他。
好在很快形式改變了。
工作來了,我開始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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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的時候突然被通知下周一上午要交一份項目策劃案,很讓人痛苦,也讓人很習慣。我幾乎是松了口氣的狀态給宏紀發送我要加班不回家吃飯的簡訊。
我熟練地在公司呆到九點半,然後回家,然後倒在沙發上挺屍。
宏紀聽見動靜出來,如往常一樣叮囑我早點洗漱睡覺,又回房間去了。我趴在沙發上悶了許久,原本的疲憊沒有消除多少,又增加幾分煩躁的情緒。
……想和牛島說說話。
……太晚了不好打擾他,還是算了。
……他今天會不會打電話過來呀?
這麽想時,手機果然“嗡嗡”震動起來,我連忙接起電話:“喂,若利。”
“到家了嗎?”牛島問,“你說下班之後到現在時間有點久,我有點擔心。”
“到家了,忘記告訴你啦,不好意思。”
“沒事就好。”
他松了口氣,轉而問我今天有沒有吃飯,加班到這麽遲如果覺得餓可以吃一些零食。我順勢提問他如果訓練到很遲覺得餓會吃些什麽,然後聽他介紹他會作為零食吃的健康食品。
聽着聽着,我不自覺地有些走神。
“……是不是說這些有些無聊?”
我馬上回過神:“沒有,我只是工作太久有點累。要是……沒什麽。”要是能看到他,要是能夠觸碰到他就好啦。
牛島叮囑我早點休息,在和他結束通話之前,我問:“如果若利有空的話,我明天可以去找你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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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帶着我的筆記本去牛島的公寓辦公,早上出門前宏紀問我去哪兒,我只說去加班。他大約猜到我去牛島那裏,強硬地說:“回家吃晚飯。”
沒有給我選擇的餘地。
導致我在路上一直生悶氣,而且越想越氣。到公寓樓下時都沒消氣,作為一個從來不鍛煉跑幾步就喘的社畜,硬是放棄電梯徒步走上7樓。我在牛島門前原地打轉克制情緒,還沒轉一會兒,門率先被打開。
牛島站在門裏問:“不進來嗎?”
“……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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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客廳寫方案,牛島在運動房做簡單的力量鍛煉。
我寫第8頁的時候,牛島在舉啞鈴鍛煉手臂肌肉。
我寫第10頁的時候,牛島在舉杠鈴鍛煉背部肌肉。
我回頭改第5頁的時候,牛島在做拉伸。
我……
“詩夏,”大約我在門口探頭探腦得過于頻繁,牛島被我打擾到了,他溫和地說,“有什麽問題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我讪讪地問:“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不會。”他搖頭。
我局促地走到他面前,莫名的情緒堵在胸口說不清楚,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牛島不催促我,任由我站了許久也沒有詢問,只是安靜地等着。
而盡管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站得越久,一些渴求卻愈發清晰。我先是拉住了他的衣袖,捏在指間的布料沾染着他的體溫。如同黑暗中一點惑人的光亮,讓我不由自主地貼近。
在我整個人抱上去時,牛島全身都有些僵硬:“……我身上有汗味。”
我将臉埋在他的胸口搖搖頭,悶聲回答:“我想抱抱你。”
于是他放松一些,輕而易舉地用自己的體溫将我裹住。牛島身上我熟悉的薄荷檸檬味很淡,更多的是暖融融的讓人放松的氣息,沒有他擔心的那樣有異味。
我不能向他訴說我與宏紀鬧別扭的事,畢竟鬧別扭總會有原因,我不想讓他知道宏紀對他的排斥态度……
牛島若利值得全人類喜歡,沒有人可以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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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我抱牛島抱了多久,我自己也失去了時間觀念,但腦海裏有個籠統的、“對于擁抱來說實在太久了”的概念,因是松開他時我還是有些羞赧。
“……沒什麽事了,我回去寫方案了。”
“好。”牛島動作親昵地揉了一把我的頭頂。
我從他懷裏退開時忍不住覺得自己就像個蠻不講理的甲方,有需求時對乙方巧取豪奪,完成需求後便要抽身而去,不留一點加班費……
可是我該如何支付牛島“加班費”?戀人關系之間的“獎勵”一般是什麽,親吻嗎?
這讓我猝不及防地想起上周在我房間發生的那個過激的吻,頓時一陣心慌意亂,導致沒注意地上的障礙物,一腳踢到邊上的杠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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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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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描述穿着拖鞋沒有保護的小腳趾有力地撞上實心鋼鐵是什麽樣程度的痛感。
大概是所有困擾我的事情、讓我糾結的情緒、一團亂麻的心事在這一刻全都被消除,幹淨得如同右鍵清空後的電腦回收站。
我寧可我死了,但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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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島着急地詢問我還好嗎,一邊幫我擦疼出來的眼淚。
好在痛感劇烈但也消退得快,盡管我說沒事了,牛島還是不放心地蹲下檢查我的腳,然後發現我小腳趾的指甲有一些撕裂,輕輕按壓會有刺痛感。
他讓我坐好,自己去取了醫藥箱過來,單膝跪在我面前,用手托着我撞到的右腳後跟踩在他的膝蓋上。
在擦醫用雙氧水消毒之前牛島提醒我:“……可能會有點疼。”
“嗯。”我心不在焉地點頭,注意力全都被腳後跟剛才被托住的位置吸引,溫熱的觸感似乎還沒有消退,甚至還有若有似無的癢。
消完毒,牛島又幫我貼上創可貼,貼時他的手指順着腳趾的指根熨帖地摩挲一圈。我驚得幾乎下意識地縮腳,又硬生生忍住。
他一直低着頭,從我的角度,只能看見他頭頂的發旋、垂下的眼睫、突出的鼻子,順着往下是被剛才運動時汗濕的T恤領口,因為前傾彎曲身體而不那麽明顯的、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肌,腰腹完全被遮擋,但被運動褲包裹的大腿肌肉很……
……不是,我在看些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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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島又輕輕按壓了我其他的幾根腳趾,除了次小趾有酸痛,別的都沒有問題。
牛島上午的訓練已經完成,在收拾好藥箱之後同我說了一聲便去洗澡。我等他拿着換洗的衣物走進浴室,聽到隐約傳來的水聲才蹲到地上無聲地捶沙發。
真的不是我亂想,但是當腳被別人捏在手裏時真的會有種被支配控制的錯覺,真的有點……那什麽嘛!
好不容易壓下胸口酸脹的感覺,我再坐回沙發上,下意識地理了理往後滑的裙擺……等一下,我剛才有沒有理裙子?剛才牛島蹲着的那個角度……我還擡着腿……我#¥%@……
……太不雅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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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牛島到底有沒有看到我的裙底這件事一直折磨着我,讓我無心寫方案。
很怕這樣不雅觀的事情會影響我在他心裏的形象,但我也不能直接問我的合夥人有沒有看見……但是剛才他一直都刻意低着頭,應該至少是看到了一眼吧?他為什麽不提醒我!
提醒我好像也不太對……
一堆壞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可能是今天穿的帶蕾絲花邊的比較好看……這算什麽好消息啦!
或許至少向我的合夥人傳達了我審美不錯的信息……所以有什麽用啊!!
我頂着發燙的腦袋,覺得牛島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我肯定會因為和他的視線對上羞愧而死。但是他既然沒有出聲提醒,就說明他想當這件事不存在,那我也應該當做這件事不存在,不要去在意了。
……但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他看到了。
……沒事,沒事,裝作沒有看到就好了。深呼吸深呼吸,沒事的。
但是話說……
牛島洗澡洗好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