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太陽與群星
太陽與群星
008
果然如婁高陽所說，麻辣燙十分經濟實惠，而且管飽。
他本人吃的嘴唇泛紅，異常滿足的靠在椅子上打了個飽嗝，慵懶道：“讓我感謝下今晚款待我們三位的顏冽同學。”
吃完飯本來四人準備要走，姚梧桐卻是忽然起身，不自然的說道：“我去打個招呼。”
她走到彭野那桌旁，單獨把彭野叫到一邊，不知道說了什麽。
婁高陽單手撐在桌上，托腮：“我感覺這種人的女朋友應該會很多。”
程橋：“怎麽，羨慕了？”
婁高陽幹笑兩聲，口是心非道：“呵，爺才不羨慕。”
姚梧桐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很快的折返回來，說道：“好了，我們走吧。”
姚梧桐和婁高陽先走了出去，顏冽去前臺那邊買單。
她剛把收銀員找回的零錢塞到錢包裏面，就看到一個穿着襯衫白裙的女孩兒走到了程橋面前。
她有印象，這是剛才彭野那桌的女孩兒。
那女孩兒膽子挺大的，長長的睫毛輕微眨動着，歪頭看向程橋，問道：“可以給我一個手機號嗎？”
程橋垂眸看她一眼。
“抱歉，我沒有手機。”
“怎麽可能，你們一中管的這麽嚴？”那女孩兒顯然不太相信，她覺得程橋是在騙自己。
“嗯。”
“愛信不信。”說完這話，程橋就準備出去。
他在往門口那邊走的時候，桌邊的彭野正好站了起來。
他越過程橋，肩膀不偏不倚的撞了下他。
電光石火間，一絲火藥味出現在二人身邊。
程橋停下身子，眯眸看他。
他們二人站在一起的時候，看着有些反差感。
彭野是典型的壞男孩兒，身邊圍繞着很多人。
程橋是一中老師們的心頭寶，家世好，學習成績好，并且長相精致好看，很受女孩子的喜歡。
彭野不讨厭好學生，卻對這種天生帶着自傲勁頭的人看不順眼。
他撞到程橋，不以為意的笑了聲：“抱歉啊，不是故意的。”
程橋沉默幾秒，拍了拍肩膀位置，聲音帶着涼氣：“既然眼睛是擺設，那麽下次就注意點。”
他又不是榆木腦袋，自然能看出來彭野是故意的。
話音落下。
身旁人倒吸一口涼氣。
果然，彭野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
這個一中的好學生竟然敢惹彭野。
彭野可是這片出名的脾氣不好加暴躁。
但程橋卻是一臉的雲淡風輕，甚至有打算再出言譏諷幾句的沖動。
顏冽眉頭忍不住的跳動了幾下，趁着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趕緊把程橋拉了出去。
她拉着程橋的手腕，火燒屁股一般的往外走。
二人的手部肌膚不自覺的觸碰到一起。
程橋低頭看了眼。
她的指尖微涼，像是夏日清新的薄荷茶，讓人一下子忘記疲倦。
顏冽一邊走一邊嘟囔道：“你竟然敢惹小混混。”
程橋停了下來，“怎麽了？”
顏冽回頭看他，“我好心帶你出來，你怎麽還不感謝我。”
須臾。
程橋輕笑出聲：“他能對我做什麽。”
顏冽伸出拳頭，威脅的沖他揮了揮，“他們人那麽多，會把你圍在一起揍。”
她威脅人的模樣實在是不怎麽兇。
相反，這架勢看起來還有些軟綿綿的，白皙手掌攥成小拳頭，像是發威的小綿羊。
程橋指了指自己唇角處還沒完全恢複好的傷口，懶散道：“沒關系，又不是第一次挨揍了。”
想到他受傷的真正原因，顏冽又悻悻的收回了拳頭。
算了。
就當是還他替自己出頭的恩情了。
不過程橋這個人嘴巴也是夠嚴的，如果不是姚梧桐告訴她這件事情，她也不會知道程橋是因為她才打了架。
他們二人本想出去找婁高陽和姚梧桐，卻發現這二人早就走了，估計是懶得等他們了。
所以他們又走起了之前的那條重複道路。
顏冽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下次遇到這種事情，其實可以不動手的。”
程橋：“嗯？”
“……”她深呼吸一口氣，“其實我早就看開了，人活着總是要被人議論的，就算不被議論，也會遇到各種各樣不順心的事情，與其每件事情都生氣，不如就當做沒有看到活着沒有發生，這樣還能開心點。”
程橋沒有反駁她，“我明白你的意思。”
顏冽：“那你答應我，下次不要這樣了。”
程橋沒有說話。
顏冽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他。
“怎麽不說話了？”
他們二人又走到了熟悉的路口，接下來便是面臨轉彎的境地。
程橋看向她，一字一句道：
“我做不到。”
顏冽忽然呼吸一窒，指尖忍不住深深地陷入掌心中。
略微有些疼，卻能讓她發懵的大腦清醒的思考起來。
說完這話，程橋便轉身離開。
在那一秒鐘，他沒有想到，在以後未來有關于顏冽的事情上，讓他做到袖手旁觀，他的确是做不到。
只要是與她有關的事情，都足夠令他上瘾與瘋狂。
像是在不斷蠶食他理智的小獸，日夜難眠，缱绻至死。
……
……
顏冽回到家的時候還是看到了等候在客廳的聶心諾。
聶心諾招了下手，說道：“小水，來。”
顏冽慢吞吞的走過去，故意沒讓她注意到自己膝蓋上的傷。
“怎麽了？”
聶心諾：“昨天我跟你說了我懷孕的事情，你是不是心裏面不舒服？”
“沒，這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你們開心就好了。”顏冽回答的平靜。
聶心諾嘆氣：“不管怎麽說，我跟你叔叔結婚了，我也想為他生個孩子，他這輩子沒有孩子還挺可憐的，這次很幸運我可以懷孕，一開始我還以為我這個歲數懷不上的。”
顏冽忍了又忍，最後終于說出口：“你這個年紀算是高齡産婦，難道醫生沒有提醒過你風險嗎？”
“提醒過。”聶心諾看起來很理智，“不過你放心，現在醫療手段那麽發達，也不是只有我一個高齡産婦，你放心，你叔叔很照顧我的，你就安心上學，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到時候你多了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咱們家更熱鬧不是嗎？”
顏冽不喜歡熱鬧，也不喜歡聶心諾拿自己的身體去賭博。
但見她鐵了心要為梅修誠生個孩子，她知道自己勸不住，最後只是別過頭去，聲音略帶哽咽的說道：“你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就好，省的以後身體不舒服。”
說完，她頭也不回去的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面。
聶心諾叫了她一聲，見顏冽不理自己，又失落的坐了回去。
……
……
運動會圓滿結束之後，老孟在班級裏面誇獎了全班同學。
“大家就是要有這種團結協作的精神，運動會總成績我們班拿了第二名，這是十分值得贊揚和驕傲的，我們文科一班不僅能文，還很是能武啊！”
說完，班裏面的人也發出笑聲。
老孟推了下眼鏡，繼續正經道：“當然，我們的學習成績也不要落下，就算是參加課外活動，也不能掉以輕心，有張有弛才是最好的學習狀态，希望大家都能保持一個好的心态，面對即将到來的高三，寶劍鋒從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同學們，加油吧！”
這番講話慷慨激昂且振奮人心。
朱菲在顏冽耳邊講着悄悄話，“老孟不罵人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顏冽表示強烈贊同。
“如果他的頭發再多一點，應該會英俊不少。”
朱菲一聽這個就忍不住笑意，二人瞬間笑作一團。
下課後。
老孟接了個電話。
程橋的母親正等候在他的辦公室裏面。
由于上次打架的事情，他把程橋的母親叫了過來進行談話。
程橋這種優等生其實沒什麽太大問題，但程橋母親卻是主動的打來電話詢問程橋在學校內的具體表現，還有人際關系。
老孟讓她空餘時間過來詳談。
程橋一開始不知道他母親今日來了學校，還是婁高陽閑溜達的時候說了句：“老孟辦公室來了個家長，不知道又把誰的母上大人請來了。”
待放學，他就看到了等候在門口的程母。
她溫婉大方，靠在車門上看着向這邊走過來的程橋和顏冽。
顏冽最近腿腳不方便，程橋有時間的時候會護送她一程。
見二人出現在自己面前，程母溫柔笑道：“顏冽，對吧？”
顏冽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頭，“阿姨好。”
程母注意到她走路有些不方便的那條腿，就知道她是腿上有傷，主動打開車門，說道：“我送你回家吧，正好有車，這樣還方便一些。”
長輩主動邀請，顏冽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程母坐在中間，旁邊分別是程橋和顏冽。
車內氣氛有些沉默，顏冽不自覺的往程橋那邊看去了一眼。
他望着窗外，側顏安靜美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終于。
到了她家小區單元門口，顏冽打開車門，說道：“多謝阿姨，我到家了。”
程母摸了摸她頭發，“回家吧，腿腳不方便，走慢一點。”
顏冽點了點頭，轉身往裏面走去。
誰知。
她往前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了梅修誠抱着她媽風風火火從裏面跑了出來。
聶心諾此刻臉色不太好看，豆大的汗珠從臉頰旁邊滑落下來。
顏冽震驚，輕聲道：“媽……這是怎麽了？”
梅修誠臉色看起來有些慌亂，抱着聶心諾往外跑着，無暇顧及面前的顏冽，聲音很大且煩躁道：“閃開！別擋路。”
過道這邊有些狹窄。
顏冽本想讓路，卻不小心的被跑出去的梅修誠撞倒在地。
車子就停在外面，梅修誠抱着聶心諾上了車，然後開往醫院。
程母坐在車上，認出了梅修誠。
是他？
她輕輕挑眉。
原來他就是顏冽的父親。
程母對于梅修誠這個人有些了解，也知道他的家庭情況，卻沒有想到那麽巧合，那個女孩兒就是顏冽。
幾乎就是在顏冽摔倒的那一刻，程橋速度很快的沖出了車門，往那邊走去。
程母也跟着走了出去，靠在車門旁，看着不遠處的那一幕。
顏冽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膝蓋。
本來都快結痂的傷口處此刻因為磕碰又再次的流出了鮮血。
她不覺得疼。
反而有些麻木。
直到一道陰影覆蓋在面前。
她不自覺擡頭。
程橋蹲在她面前，看着她膝蓋處的傷口。
她輕微咬唇。
在這一刻，她甚至不希望程橋出現在她這裏。
她的落魄，被別人看到就不太光彩了。
她別扭的轉過頭去，不想讓他看到她泛紅的眼眶和差點落下的眼淚。
顏冽低聲道：“我沒事，你走吧。”
程橋看着她，指尖替她把衣角的灰塵抹去。
他假裝看不到她濕潤的眼角和背在身後有些顫抖的手掌。
少年身材高大，身上有着好聞的薄荷香味。
他脫下了身上的黑色外套，披在了顏冽的身上。
程橋感覺心髒深處也有些抽緊，但聲音卻依然清然溫潤：“顏冽，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顏冽：“……什麽。”
程橋：“當你為錯過太陽而哭泣的時候，你也要再錯過群星。”
所以，眼前的困難都不足以打倒你。
你本該燦爛。
後來過了很久很久，顏冽想到程橋當年對自己說過的這番話，心下仍有感動。
縱有疾風起，人生不言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