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周一上午的第二節課，英語夏老師正站在講臺上放映課件，一節課已經接近尾聲。
按照二中的時間表，每天在上午的第二節和第三節課中間，會給學生們放一個大課間，持續二十分鐘。林井愛一般會用這個來寫額外的習題，如果頭天晚上熬夜學習到比較晚，她會用這個時間來補覺。
“回去把這一章的語法重難點複習一遍，下節課小測。”
此時臨近下課，教室裏已經生出一股焦躁的氣氛。後排幾個男生正用眼神互相暗示，準備下課鈴一響就沖去樓下籃球場占位置。
“行了，看你們都快坐不住了，”夏老師看着臺下，笑道，“這節課就到這兒，給你們提前兩分鐘下課。”
她人年輕，平日裏和學生們打成一片。教學風格又輕松，在下課時間這些事情上并不古板。
“謝謝老師！”講臺下響起下一片歡呼，幾個男生已經帶着球沖出教室。
“去不去小賣部？”坐在前面的莊嘉言回過頭，“你今天要睡覺嗎？”
“我今天不睡。”
“那走？”
“不去了，”林井愛搖了搖頭，“你幫我帶個卡士酸奶回來吧，草莓味的。”
“好嘞。”
莊嘉言走了之後，林井愛從位子上站起來，彎腰把挂在課桌側面的袋子拿起來，出了教室。
夏老師今天提前下課，讓她事情能辦的更順了一些。
到一班的時候，下課鈴都還沒打響。
她朝裏面微微張望，目光徑直循着最裏面那列的倒數第二排。
從她的角度，能看到少年挺直的背部，黑色的發梢從校服領口上方微微露出，映襯出幹淨的後頸。
他沒有在看講臺上的老師，下巴微低盯着桌上的書看，顯得有些散漫。
林井愛收回視線，将身體貼在後門口一側的牆上，安靜地等待。
臺上講課的正是一班班主任賴春明，也是年級裏所傳聞的“滅絕師太”，她正在講解一道數學重點高難題。下課鈴響的時候，她眉頭都沒皺一下，講題的聲音沒斷，絲毫沒有要下課的意思。
大部分學生都在認真聽講和記筆記，林井愛心裏有些感慨。
重點班的氛圍果然不一樣。
要是她們班不幸遇到老師拖堂，那幾個想打球的男生肯定不樂意，怨氣肯定直沖天了。
“下課。”
賴春明冰冷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她推了推眼鏡，又道：“大課間別跑太遠，省的下節課趕不回來遲到。”
雖然離下課鈴打響已經過了近五分鐘，但一班的學生大部分沒有離開座位，正低頭整理筆記。講臺上，賴春明的身邊已經圍了好幾個同學，都是來找她問難點題的。
林井愛挑了挑眉梢，有些羨慕這樣的氛圍。
在七班，只有她一個人對數學這麽較真，格格不入得像個學究。
“打球去嗎？”
一個寸頭男生走到周奧座位旁邊，嗓音洪亮。他的身形看起來很結實，皮膚有些黝黑，頭發修剪得短短的。
此時正一只手托着球，對着周奧瞎轉。
周奧擡眼掃了一眼黑板上的鐘表，坐在座位上沒動，“現在這個點兒去早就沒位置了。”
“卧槽，對啊！”
“就算有位置，也打不了幾分鐘了吧......”跟在寸頭後面還有幾個男生，接着話哀嚎。
寸頭摸摸後腦勺，憨憨笑了聲，“那行，下午放學再去吧。”
林井愛看着那幾人興沖沖地起來，又垂頭喪氣地回座位，有些同情。
好吧，重點班和平行班之間，還是有共通之處的，并不是完全不在一個世界。
周奧在座位上坐着，繼續盯他那本破書。
林井愛舔了舔嘴唇。
就是現在。
她輕吸一口氣，清清嗓子。
“周奧。”
這一聲聲音不小。
教室裏不少人擡起頭，望向教室後門口的聲音來源，也不知道是因為她的聲音大，還是因為她叫的名字太特殊。
周奧反而是最不緊不慢側頭看過來的那個，見到是她，臉上神情沒變。
見他沒有要起身過來的意思，林井愛眼裏的笑意加深。
正好。
看你等會兒還能不能這麽淡定。
又深呼吸了一次，她喊道：“你借我的外套我洗幹淨了，還給你！”
這次的聲音比之前更大，幾乎響徹整個教室。
周奧的身體僵了僵。
教室安靜了幾秒，随後開始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
“這人是誰啊？”
“還外套？是我想的那樣嗎！是我想得那樣嗎！”
“幾班的，還挺好看的诶。”
“......”
大家望向她的眼神越發好奇，還有幾個男生微微起哄。
周奧終于起身朝她走過來，他每走近一步，林井愛就更緊張一些，等到了跟前，她才看清他臉上的情緒。
他站定後等着她下一步動作，比想象中要淡定得多。
林井愛擡手将外套袋子遞到他面前。
這袋子是她早上起來後在家裏翻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的，完全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裏面裝的是什麽。
對不起啊，為了和惡勢力做鬥争，只能先委屈你了。
周奧盯着她，沒接。
“我不是說了不需要還？”
他說這話時上身前傾了些，少年的氣息忽然靠近，讓她耳邊有些癢癢的。
“已經洗幹淨了。”林井愛回道。
“謝謝，不過我不需要了。”
“你要是不拿回去的話，後面的過道往前走三十米有一個垃圾桶。”周奧說完這句話就直起身，淡淡地睨着她。
他貼着她的耳朵說的，教室裏的人并不知道他跟她說了什麽。他一直沒接，她的手就一直舉在前面，有些酸。
周邊竊竊私語的聲音大了一些，林井愛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們。
其實她有想過周奧不會接的可能性，那天他說的不用還，是認真的。
“你要是不接，我就每天都來找你還外套。”
微微踮起腳尖，她緩緩靠近他，學着他的樣子輕語。
“直到你肯收下為止。”
她說完也退回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周奧記得這雙狡黠中透着篤定的眼睛，和她那天在ktv朝他借外套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伸手接了。
林井愛收回手，臉頰微微泛起紅暈，她低頭将耳邊的碎發別到耳後，然後朝周奧露出一個真誠又羞澀的笑容，轉過身離開了。
周奧：“......”
她這副表情是要做給誰看。
林井愛剛走沒幾步，周奧身邊就圍過來了好幾個人。
“可以啊周奧。”
“這個是班花級別的吧。”
“你們倆剛剛說什麽悄悄話了，快講講。”
寸頭男生從旁邊奔過來，健壯的小臂一把拍在他背上，“我說你今天不去打球，原來擱這兒等着呢！”
周奧被拍的身體一僵，他緩緩轉身，把他的手從身上拿開，有些咬牙切齒，“這兩件事沒有任何關系。”
“怎麽，難不成是人家單相思你啊？”
“那倒也不是毫無可能，暗戀周奧的确實不少。”
“不是，你看見那個女生最後的表情了嗎，都害羞成那樣了，跟我說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誰信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幾個男生邊起哄邊笑，吵得周奧心煩。
害羞？
自己已經被她“威脅”過兩次了。
她怎麽可能會害羞。
他抿直唇線，将裝外套袋子丢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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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井愛回到教室坐下，回想着剛剛的對峙，心有餘悸。
威脅他的時候，她本想學着他的樣子挨近了輕輕說......奈何身高差太多，踮起腳來也夠不着他的頭，只能到他的下巴。
可惡，一點氣勢都沒有......
最後他看她的那個眼神，雖然很淡，但她還是清楚地感受到——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你剛剛去幹嘛啦？”莊嘉言回過頭來，将一盒酸奶放在她桌上，“我都回來好幾分鐘了也沒見着你人。”
林井愛将酸奶蓋擰下來，嘴唇咬住吸管，口齒不清道：“去結仇。”
莊嘉言：“？”
“沒事。”
林井愛翻了翻課桌，抽出一本習題冊。
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将習題冊翻到後面幾頁。
剛剛在一班教室門口等下課的時候，賴春明講的應該就是這裏面的一套往年真題。
她當時聽着，默默在心裏記了下來。
等到了下一個課間的時候，班上突然響起了小聲議論的聲音。
林井愛在紙上演算着，還在繼續思考剛剛那道題的解法，埋頭間，感覺到有好些視線定在她身上。
後門口站着幾個外班人，邊暗暗看她邊交談着什麽。
教室裏的人似乎都有意無意地在看向這邊。
除了陳琳。
她正垂頭盯着課桌，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井愛往那邊淡淡瞧了一眼，收回視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