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上
第 55 章上
今天降香沒有犯任何錯處,早早便回到了王府。
但謝承思卻不在。
他深夜才回來,帶着一身的霜露。
開門時,滿室的暖意被他步履之間卷挾的寒氣,全部驅散了。
睡夢之中的降香,緊了緊她的被子,往床頭亮着燈火處,湊得更近了些。
當謝承思掀開被子,在她身旁躺下時,降香被突然灌進來的冷風,激得打起了哆嗦。
時候太晚,他來不及熏香,身上只有沐浴後,澡豆殘留的絲縷芳香,以及未及消散的水汽。
只是熱乎乎的水汽,見了風,卻像是上了凍,使降香更覺寒冷。
并且,終于凍醒了。
謝承思卻自以為動作很輕。
他環住降香的後背,讓她整個人,都窩進他涼飕飕的胸膛之中。
降香徹底清醒了過來。
她悄悄睜開眼睛,豎起耳朵,聽着身後傳來的動靜。
等到身後人的呼吸,漸漸平穩下去。
他應該睡着了。降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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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地曲起腿,把雙腳擠進他的大腿之中——那裏最暖和。
而謝承思其實并沒有睡着。
他捉着她的腳腕,将她的雙腳放在他一邊的大腿上,規規矩矩地擺好,另一條腿蓋上去。
“行了,睡吧。”他說。困倦使他的聲音,聽上去又啞又沉。
降香又不敢動了。
但也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說點什麽,以此來緩解被當場抓獲的難堪。
于是開口道:“我今天去看了端門外的那個樞表,真是好厲害啊。”
謝承思合着眼應:“怎麽厲害?”
降香:“裏面是中空的,是用木架子搭的,人還能進去。”
雖然她并沒有真的走進裏面去,但馮文邈給她解釋了原理,也算可以拿出來炫耀,充充場面。
沒聽見謝承思的反駁,降香的分享欲更濃:“不過,裏面好像存了火藥,有很濃的硝石味道。應是為熔鑄而用的。”
“我一直以為,那個樞表是實心的。今天一看,竟然是空心的,還能當倉庫,儲存東西呢,挺有用的。”
謝承思終于出聲:“那表已經造好了,要什麽火藥?十幾日後,除夕一過,明年初一的大清早,我就該領着各國使者,開樞表,賀天子,齊稱聖了。”
“還敢在裏面存着火藥?若不慎引燃,致其倒塌,初一該演的戲,就不是萬國來朝,而是血漫菜市口。”
盡管還帶着些倦懶的鼻音,其中所含嘲諷,也沒有削減一分。
降香卻不受他的嘲諷所挫,堅持道:“就是存了火藥。是我聞到的,裏面一股很大的硝石味,只有火器庫才有這種味道。”
她同他較真上了頭,完全忘記了多說多錯的道理。
一下就被謝承思抓住了話中的漏洞:
“你如何能聞得到?你怎麽進去的?還有火器庫,我可不記得,我有派你去過火器庫?”
降香立刻噤聲。
磨蹭許久,才狀似無所謂地答道:“火器庫是公主派我去的。”
謝承思:“還有呢?你只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其它的問題呢?樞表裏的火藥,你如何能聞到?”
降香沉默着,不敢說話。
“誰帶你進去的?”謝承思的追問裏,帶上了一些不耐。
“一、一個新朋友……”降香小聲答。
她垂下了脖頸。
從謝承思的角度看過去,能看見頭發下的一小節肌膚。
乖順地,不設防備地敞開在他的目光之中,像只無比老實的鹌鹑,埋頭裝死。
像是沒人比她更膽小,也沒人比她更老實。
但他太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她就是用這幅人畜無害的樣子,将他騙了個徹底。
“哪裏來的新朋友?”謝承思将降香翻了個身,使她面沖着自己。
降香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她想把腳從他腿間抽出來。
太熱了,熱得她腳心都出了汗。
也有可能是冷汗。
謝承思察覺了她的窘迫,哂笑一聲:“怕什麽?我攔着你認識人了?”
“沒有沒有!”
“那你說,怎麽來的新朋友?”
“就是……昨天丢荷包的那人。路上巧遇,他說他是負責修鑄樞表的官員之一,看我對樞表感興趣,所以就帶我進去看了。”
降香老老實實地答。
“還挺知恩圖報?”
謝承思的尾音上翹,像是在詢問,又像在陰陽怪氣地刺她。
降香知道自己說錯話。
惹得他要來同她清算,昨天的那筆爛賬了。
“也不知他是否察覺,費心報答的人,最擅長僞裝,最喜歡背叛?誰知道她會不會将樞表的秘密,轉頭又告訴其他人?”
“而你,确實轉頭就告訴了我。”
“還想像害我一樣,去禍害別人?”
此刻,他語氣中的不懷好意,已經明明白白地全展露了出來。
降香的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将整張臉都埋進胸口。
身子也往外掙了掙。
——這時,她倒來不及想什麽敢不敢,怕不怕,直接将汗津津的雙足,從他腿間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