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對于古人來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正常不過,而對謝夢征來講,大晚上的睡麻痹起來嗨,他按照自己的生活習慣,拿着玉符在屋裏熬夜苦讀,主要是周流星位來了興趣,使喚謝夢征給它念《道德經》。
謝夢征能寵則寵的原則,每記下一篇就抽出神識念給周流星位聽,他不知道初修道者這樣做極耗神識,所以等謝夢征看到第八篇時,直接一個撐不住倒在那裏睡着了。
周流星位見謝夢征睡着了只好作罷,立在床頭當謝夢征的守護神,極淡的劍光在夜色裏忽明忽暗,保護着他的主人。
溫連那邊則是一夜燈光通明,他身為首席弟子,門派諸多雜務落在他身上,平日還好,三人輪流頂替,頂多上午處理完下午輕松,這次他于幽風洞思過,另外兩人都是閉關,門派雜務一時無人處理,等他出來後,事情一下子朝他湧來。
懷墨是指望不上了,就是不知道東方瑕能幫上多少?将稍緩的事務往後放,溫連專心處理緊急要事,屋內夜光珠照亮溫連的案桌,等溫連勉強處理完一部分時,外頭已不是夜色,而是極深的晨色,天際壓低下來,因內門多雪,不見晴天,因此烏雲蔽日,溫連也不知道這會是什麽時候,好在屋裏有計時用的漏壺,他大約估計了一下時間,上了床打坐歇息片刻。
一刻鐘後溫連睜開雙眸,眼眸清醒,今日有早課,他換了一件稍為華麗的衣衫,領口滾着淺藍雲紋,再穿一件寬大的外套,雖沒了利索,但多了份威嚴,在鏡前整好衣冠開門正欲走時,察覺到動靜的觀月立刻喚溫連回來,別走,它還沒吃早飯呢。
“倒忘了你。”溫連回到屋裏給觀月喂了丹藥,見它吃過東西後安心睡下,便想起謝夢征,門派派發的儲物袋裏可沒有靈獸丹,畢竟沒人拜師的時候就豢養了靈獸,還不帶靈獸丹的那種。
“說起來你該回到你主人身邊。”溫連拿手指頭摸了摸觀月的腦袋,幼鳥還小,這會只稀稀拉拉長出點細毛來,手感算不上多好。
還的時候順便給師弟一點靈獸丹好了,本着自己師尊是煉丹大師的原則,溫連沒打算向門派裏要。
喂過觀月後,溫連出了門站到走廊上,他對面是謝夢征的屋子,這會裏頭是暗的,和過去一樣寂靜,比不上中央的水池,那裏開了朵蓮花,純白的花瓣完全綻放開來,淡黃的花蕊傾斜向着溫連,猶如少女的羞澀,但溫連的目光沒望向池中,他順着走廊來到謝夢征門前,調整好心态後敲門道,“師弟。”
裏頭的周流星位動了動,直接飛到儲物袋裏。
“師弟。”溫連叫道。
謝夢征睡得極為香甜,這個夢恬靜美好,讓他不願醒來,有人突然跑過來拉着他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快,要遲到了。
遲到什麽。謝夢征問他,但是對方只是一直喊,要遲到了,遲到了。
早課要遲到了。謝夢征猛地清醒過來,外頭的溫連正喚道,“師弟。”裏頭還是伸手不見五指,黑不隆咚的。
現在才幾點?謝夢征沉默了會,爬起來給溫連開門,他把腦袋倚在門上,頗有種半死不活的狀态,“什麽事?”
溫連站在外頭,他那邊的屋裏透過一點光亮,映着廣袖長袍的溫連溫潤如玉,正是有匪君子,但是溫連的話讓謝夢征很絕望,“該上早課了。”
所以你們幹嘛沒事這麽早起來啊!謝夢征想糊溫連一臉,轉身甩門回去睡覺,偏生他只能這樣說,“好,馬上。”
他睡眼朦胧的樣子讓溫連覺得可愛,沒了白日裏的冷漠,那雙眸子見人帶着幾分水意,臉上又有不情願,透着點委屈,像一個剛長大的少年。
比自己小。想到這裏溫連心裏有些竊喜,師弟還需自己照顧,“師弟是否要幫忙?”溫連指的是謝夢征的衣服還沒換,還是昨天的道袍。
“不用。”謝夢征清醒了些,對溫連的态度恢複到之前的冷淡,衣服他自己會穿,用不着溫連幫忙,再說溫連幫他穿衣服,謝夢征怎麽想都覺得惡心。
他又把溫連關在門外,自己進去換衣服,脫了那身寬大的道袍,換上簡潔利落的衣衫,順便将儲物袋揣到懷裏,就這樣出去了。
“走吧。”
“師弟随我來。”經過昨日一事溫連對謝夢征的冷漠并不奇怪,只耐心帶着謝夢征出了門,看着謝夢征把祥雲放出來。
我真的很想坐飛劍。又是棉花糖般的祥雲,謝夢征見了完全沒動力,尤其邊上溫連還是踩着飛劍,居高臨下望着自己,衣袍獵獵,仙氣缥缈,別提有多拉風了。
“師門并不發放佩劍,劍修初學弟子會去重霄殿尋适手的劍,我等法修一般不用劍。”溫連道,他會飛劍完全是被懷墨氣得,幼時乘祥雲被懷墨嘲笑不說,過後換了別的法寶還是被笑,最後他哭着回去找師尊,師尊沒辦法,央希真長老鑄了把法劍,專門給他出行施法之用。只不過這事沒必要跟謝夢征講。
說到祥雲,溫連見謝夢征踩上祥雲,心裏尋思起來,都過了這麽久,懷墨再見祥雲應該不會再笑了吧。
“我想學禦劍之術。”謝夢征站定了跟溫連講,是個男人都不會拿這種做交通工具,不快不說,還娘,尤其是雲頭那條綢緞,簡直娘到了極點。
“心法口訣昨日我已告知于你。”溫連跟謝夢征解釋,“此類飛行法寶口訣一概都喚禦劍之術。”至于為什麽大家都喜歡乘飛劍出門,有很大一個原因就是飛劍便宜,山下的集市兩塊下品靈石就能換一把可以飛的飛劍,而謝夢征腳下踩的祥雲,抵得上兩百把普通飛劍。
這不叫禦劍之術,這叫踩棉花糖。謝夢征沒力氣再跟溫連講,只攏了手道,“走吧。”
天邊暈開一點金光,山岚缭繞于各峰,朦胧中似有人沖出山澗,禦劍于九重之上,俯仰遙不可及的紅日。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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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早課的地方是在雲煙殿,是主峰上的一個側殿,雖說是側殿,但也是桂殿蘭宮,寬敞明亮,謝夢征來時已有不少人陸續往側殿去,見了他兩人紛紛行禮,“大師兄。”
反正叫得不是自己。謝夢征表情木然跟在溫連身後,充分知道了什麽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一路走開他都聽麻木了,大師兄大師兄,弄自己也想喊一句,大師兄,師父又被妖怪抓走了。
行到大道時,弟子忽然安靜下來,斂了聲沉默,謝夢征奇怪擡頭,就見夷簡站在遠處的丹遙亭中,背對衆人,謝夢征望去時他似有所感,轉身和謝夢征遙遙對了一眼,之後離去了。
男神。謝夢征心情略有激動,自作多情想,男神是不是特意來看自己。
來看他第一天上課。這個想法在謝夢征腦海中浮現後,謝夢征便興趣缺缺,怎麽看都像家長擔心孩子。
他跟着溫連進了大殿,溫連指着前排一排蒲墊,“你就坐這。”
真是孩子第一天上課,什麽都要人教。謝夢征什麽激動的心情都沒了,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看溫連走到上面,等待衆人坐定。
“今日講水德,居善地,心善淵……”溫連一開口就是古文,下頭坐的謝夢征聽着無聊,他打量了左右,左手邊上跪坐着一個少女,有點眼熟,好像在收徒大會上出現過,右手空着一個蒲墊,後頭的弟子也不坐上來,看上去這位子本是有人的,只不過沒來。
他正覺得無趣時,後頭有人咬牙低聲道,“你怎麽坐了墨師兄的位置?”
這聲音謝夢征認得,在山下時見過,後來去齊物閣也見到了,只不過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坐都坐了,難不成現在讓我起來。”謝夢征不認得什麽墨師兄,只覺得這人說話莫名其妙,這位子上又沒寫着墨師兄三字,他怎麽知道。
“就該起來。”連青十瞪着前面的謝夢征,大師兄說了,墨師兄這段日子就要出關,他等了這麽久當然要第一時間遇上墨師兄,今個好不容易搶了墨師兄後排位置,原本指望近水樓臺先得月,怎麽他就占了墨師兄的位置。
“有毛病。”謝夢征嘀咕一句,有誰上課上到一半突然站起來換位置的。
“道之華而愚之始……”溫連停下聲音望向講話的兩人,謝夢征也就算了,連青十是怎麽回事,上早課還和人竊竊私語,“師弟。”
謝夢征乖乖站起來,目光沒看溫連,只正對着自己眼前的牆。
“連師弟。”溫連不得不再叫一個,見連青也跟着站起來,便問,“為何水德?”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争。不争不奪,守本心,抱初真。”連青十答得倒也流利,算不上出彩,也算不上有錯。
聽完連青十答的,溫連又看謝夢征,知他剛才沒在聽,換了個簡單的問題,“為何五戒?”
我知道奧運五環,不知道什麽五戒。謝夢征扭頭看了溫連一眼,心想溫連就是故意為難自己,他根本就不知道,這會偏偏要他在大庭廣衆之下背,背的出來才怪,謝夢征冷冷道,“不知道。”
下面的人起了騷動,一個內門弟子竟然連五戒都不知道,簡直笑掉大牙。
“一戒欺師滅祖,不敬長者;二戒同室操戈,師門相殺;三戒結交邪類,勾結魔族;四戒心術不正,偷學邪法;五戒恃強欺弱,擅殺無辜。”門外有人走進來,他的聲音擲地有聲,整個大殿都聽得見,衆人鴉雀無聲,均望着這位遲到的弟子。
“讓開,你占了我的位置。”他走到謝夢征身邊,毫不客氣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