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出了門溫連帶謝夢征走向另一條小道,此路隐蔽,兩旁枝繁葉茂,雜生的草木掩去去向,似茂林重重,不知真面目。
一段路後便豁然開朗,覺有水汽撲面,謝夢征一喜,擡頭一望就見不遠處有個水池子,上頭蒸騰着霧氣,一看就知道是溫泉。
“此泉有療傷之效,收徒大會時師弟似乎受了內傷,用它正好。”溫連話還沒說,謝夢征越過溫連去,蹲下身試了試水溫。
不冷不熱,正好。
謝夢征站起身來,扭頭沖溫連喊,“謝了。”
“不……”溫連還想跟謝夢征囑咐幾句,就見謝夢征背對着溫連開始脫衣服。
寬大的鶴氅被丢在地上,既而一帶鑲玉腰帶落在上面,再然後是深衣……
那一夜的情景似乎重現于眼前,并且繼續往下上演。
溫連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要觸碰。
脫的只剩亵衣的謝夢征一愣,肩頭不知何時多了一只手,他回望溫連,不解溫連這個時候做什麽?
“一起洗?”半天不見溫連說話,謝夢征試着詢問。
這話自謝夢征口中說出,不輕不重,帶着一點清冷,令人無限遐想,溫連順着自己的手看去,目光落在謝夢征臉上,缱绻溫柔,但當遇上謝夢征略帶疑惑的目光時,溫連一下子驚醒過來。
他猛然倒退幾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自己是招人嫌,還是他有病,謝夢征冷着臉想半天,最後确定溫連有病,還病的不輕。
脫了衣服下水,謝夢征滿足嘆氣。
好久沒洗過熱水澡,真舒服。
拔下頭上的玉簪,謝夢征深吸一口氣,一頭紮進水中,好一會才重新冒出水面,覺得痛快淋漓。
就是頭發有點麻煩。握上一束白發,謝夢征嫌棄這發色,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是個老頭子。
在水裏泡了許久,謝夢征才念念不舍起身,他擰幹長發,抓起岸上的衣服,随手套在身上,見上頭繡着雲紋,便脫了再換。
半響過後,穿着亵衣的謝夢征面色陰沉,溫連那個小人,故意給自己難堪。
這麽多一模一樣的外套,他哪知道誰先誰後?
半天挑不出衣服,謝夢征索性撿起外衣套上去,就一身亵衣和外衣往回走,他走了幾步又折回來,抓起地上的衣服走了。
一路返回,謝夢征踩上青石階,推開大門就見溫連站在池邊,負手而立,不知在想什麽,似乎入了神,謝夢征回來都沒反應,直到謝夢征經過池邊,将倒影和溫連的重疊,一點點映入溫連心間。
“師弟。”溫連擡起頭來,眼中已經平複清明,不再有方才的混亂,只是他的目光沒膽往下看去,只對着謝夢征的側臉。
謝夢征沒應,他直接冷着臉從溫連身邊走過,甩了門拒絕和溫連對話。
唯小人難養也。
一進門謝夢征恨恨把衣服扔在地上,蓋了周流星位一臉,周流星位從衣服堆裏掙紮出來,跑到謝夢征面前,完全不明白謝夢征發這麽大火幹嘛?
“看什麽看,睡覺。”謝夢征抓過劍柄,擡手就扔到牆角邊上了,他現在滿肚子火,別惹他。
周流星位清鳴一聲,又跑到謝夢征面前,不依不饒要觀月陪它。
“明早再給你。”盤着腿在蒲墊上坐好,謝夢征彈了一下劍身,就這麽閉了眼休息去,怎麽看都像逃避周流星位的回答。
它遇上了一個壞主人。見謝夢征睡去了,周流星位只得乖乖回到角落,按原先被謝夢征扔過去的姿勢,躺那沉寂了。
溫連在門外站了許久,直至夜深裏頭完全沒有動靜,他才一步一步回到屋內。
趴在鳥窩裏休息的觀月見有人回來了,立刻叫起來讨吃的,對溫連熱情的很。
“你家主人……”溫連坐到觀月面前,想問觀月謝夢征為什麽生氣,但見觀月餓急了咬他手指,只好把話收回去,從儲物袋裏掏出一枚丹藥喂它。
一枚丹藥下去,觀月心滿意足,重新趴回去睡覺,理也不理溫連。
這脾氣倒像他。溫連好笑道,他下意識望着窗外,越過魚池,停留在緊緊閉着的門扉。
師弟睡了嗎?
次日,謝夢征和溫連去了未央殿,時至清晨,紅日未升,天際薄雲眷戀遠山,一點微光自九天而來,教薄雲染上一點黛色,正是初雪千霁,昨夜便停了雪,地上被人清理過,露出一條長長的古道,上刻太陽太陰,上有一人駐足于此,着紫衣系鸾佩,手持拂塵,頭戴玉冠,他臉上神情淡淡,卻于眉眼間存留溫柔。
謝夢征見了此人眼中透出喜悅之情,但眼下不是談話時候,他只好跟着溫連走到邊上。
夷簡見到謝夢征來了,眼中浮起點點笑意,等最後一人到齊,夷簡轉身走向未央殿,時至天光乍現,一縷微光投射而下,照到夷簡身上,恍如仙人。
他伸出手來,推開厚厚的朱門,從殿中招出一盞魂燈,便有長老領着弟子上前,将精血滴于燈芯,看着一團小小的火苗蹿起,而後飛入未央殿內。
“下一個。”夷簡的聲音不高不低,他重新招出一盞魂燈,見對面站着的是謝夢征,便露出淺淺的笑,邊上的希清見了,心中不知在想什麽。
怎麽點?謝夢征舉起手來,手指落在魂燈上方,臉色有幾分冷漠,眼中卻透出了窘迫,他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做。
好在夷簡很快看出了原因,他伸出手來,落在謝夢征手背上,低聲對謝夢征道,“莫慌。”指尖便凝出一道靈氣來,如寒冰鑽入謝夢征體內,直達心髒,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等謝夢征回過神來,手下的魂燈已經被點亮了。
這種感覺着實有些奇妙,似乎呼吸之間都與那盞魂燈呼應,他若在魂燈便在,他若亡魂燈便枯。
謝夢征回到溫連身後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擡頭就見夷簡看着自己,身邊的人已經離去了大半,溫連正沖夷簡行禮,“掌門。”
“掌門。”謝夢征不太好意思,他竟然在男神面前出神。
“溫連。”希清不知為何,突然叫起謝夢征旁邊的溫連,“走吧。”
溫連在原地躊躇了會,不情願道,“是。”
見溫連和希清離去,夷簡這才笑起來,“溫連很關心你。”
謝夢征臭着臉沒回答。
“他是你的大師兄。”夷簡的聲音始終不輕不重,帶着恰到好處的溫柔。“以後一直都會照顧你。”
你就不能照顧我嗎?謝夢征本想把這句話說出口,但見夷簡眼中的淺笑,他不知為何把話咽下,雖然夷簡讓人覺得親近,但是隐隐拒人于千裏之外。
“是我說錯了。”見謝夢征不說話,夷簡改了口風,“溫連是首席弟子,平日裏諸多雜事纏身,恐怕不能照你周全。”
“我是成年人,用不着別人時時刻刻跟在我身邊。”謝夢征很好借了夷簡的臺階下,他真不希望溫連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噓寒問暖。
“是我多慮。”夷簡點了點頭,輕輕笑道。“既然你成了純陽宮的弟子,那麽,歡迎加入純陽宮。”
他向謝夢征伸出了手,謝夢征下意識看去,那是一個最常見的握手禮。
男神也是穿的?男神竟然是同鄉!
一想到這裏,謝夢征激動握上夷簡的手,脫口而出,“男神!”
夷簡的笑容有些古怪,他慢慢收手道,“你叫我什麽?”
“這個……”謝夢征不好意思收回手,指尖觸到夷簡的虎口,覺得有些粗糙,他還想看清情況,夷簡已經收了手,站在那裏看着謝夢征。
“我第一次見你覺得你長得好看,脾氣又這麽好。”謝夢征沒了拘束,甚至想和夷簡勾肩搭背哥倆好,不過夷簡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氣質,謝夢征沒這個膽子胡鬧,只得摸摸自己的鼻子,“就私下裏叫你男神。”
夷簡一下子笑開眉眼,整張臉染上風情,眼中更是溺死人的溫柔,謝夢征不經意一眼,呆愣在原地。
男神不笑已經很好看了,沒想到笑起來更好看。
“希望你沒跟溫連說,不然我的威嚴蕩然無存。”夷簡收了笑容,嘴角還是彎着的,眼中的溫柔不曾收去。
“我沒有。”謝夢征立刻表明清白,他可是知道什麽了是見之忘俗,光沖夷簡這張臉,擱在現代有無數妹子舔屏。
但是夷簡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現代人,他要是不說,謝夢征估計以為是原生原長的男神。
“我來此世界許久,前世之事于我如舊夢,早已記不得多少。”夷簡恰好給出解釋,眼中浮現适時的懷念,“有時候覺得前世更像一場夢。”
“待久了就會被同化嗎?”謝夢征不自覺吶吶,他沒有夷簡的從容,心裏還有一個願望,他想回家。
“我能回到現代嗎?”謝夢征将心底深處的願望告訴夷簡,“我想回去。”說完這話他又覺得不可能,比他早的夷簡都沒走,自己怎麽可能。
“飛升能踏破虛空不是傳說。”夷簡輕輕嘆了口氣,“但若你修仙只是為了回去恐怕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