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左詩跟在後頭,明明有一堆話被關在喉嚨,話匣子一打開,它們都開始慌不擇路,甚至講了最不該講的一句:“你頭發長得怎麽樣了,我給你準備了一個……”
“長好了,不過是植發。”
王麗美租下了緊挨着的錄音棚做化妝室,喬青遙人剛坐定,還沒來得及跟左詩好好敘舊,就被突然闖進來的西裝男打斷。
來者身份不凡,喬青遙甚至起身同其握手,左詩正在為他刮胡茬,要不是閃的快,估計已經劃花喬青遙的臉了。
左詩惱怒又後怕的看兩人寒暄,王麗美更是态度卑微,此人正是其經濟公司的老板,喬青遙的新東家,只不過不同于其他娛樂圈打工仔,喬青遙不白白給公司抽成,他如今算是自己給自己賺錢,已經有股份可拿。
左詩同西裝男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而又把喬青遙按在椅子上,繼續工作。
西裝男叼着雪茄,皮靴锃亮,穿得漂亮長一張醜臉,皮膚坑坑窪窪,寒暄過後他表明了來意。
男人雙手交疊,神情懇切,唱片公司一直在等喬青遙的新專輯,距離交專底線只有1個月,喬青遙帶着一幫頂尖的音樂人已經工作了大半年,進度才三分之一,團隊已經被喬青遙折磨的人仰馬翻,工作的疲憊不堪,因此黃迪不得不親出馬勸阻他。
“喬,你就算按時交了歌,還要拍mv,再排舞,發行,總之弄一些七七八八的,也要明年夏天了,這麽一算你兩年沒發專輯,”黃迪嘆一口氣:“你太精益求精了,我聽過初版,真的很好了,為什麽還是反複重剪,是新制作人不好麽?”
“來不及的話,你可以先一首一首發單曲音源,最後再發專輯,不用着急,你看國外那些大師,很多都是三四年一張專輯,我們不要急着沖量,要注重品質,”喬青遙閉着眼,給左詩敷了一層薄粉:“而且現在的音樂技術進步也快,我剛出道那會兒只能實打實的樂隊演奏,現在所有的聲音鍵盤都能彈出來,新制作人很好,羅哥很有想法,這次的慢歌質量很高,不像之前只是為了平衡專輯用,三首慢歌我們不停的完善它,每修一次都有新東西……”
黃迪跟王麗美碰了下目光,兩人都一副很無語的樣子。
“喬,我們去年就說好的交歌時間呀,你當時也是認可了的,”王麗美接過話茬,替老板說出難聽的話:“一張專輯對市場而言好聽就行了,大衆也就是聽聽曲調,詞都不一定看,沒有人會去注意一首歌的什麽背景和聲還有低音部,而且如果延長制作周期,公司又要增加成本……”
喬青遙似乎沒聽見,自顧自說:“我跟羅哥還立下了目标,要做出一張每一首歌都能單獨打榜的專輯,如果沒有實現,少一首上榜歌曲,他就繞唱片廠裸奔一次,我已經逼他發過誓還拍攝視頻為證,”
他面不改色,随口瞎說:“你們這種話跟我說說也就算了,千萬別讓羅哥知道,他脾氣不太好,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還忍着,現在已經完全放開了,每兩三天就要跟棚裏的什麽人吵架,我感覺他除了沒有罵我,已經罵遍了唱片廠,我一開始還懷疑是因為我給他氣受,所以他整日指桑罵槐,但其實不是這樣,他就是脾氣大熱愛吵架,上次有個吉他手罵他是長舌婦是娘炮,他氣的連吃10天海參給自己壯陽,對了,這東西的确有這種功效麽?”
左詩聽他那些滔滔的渾話,心知肚明,盡力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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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青遙永遠選擇性的聽自己感興趣的話,其餘一律聽不見,即便同其二次強調,他也聽不見,此時面對唱片公司的咄咄進攻,他以繞為進,永不正面回答,不過喬青遙算是很給新公司面子了,換做之前,他大概就是把臉一撂,閉口不答。
“不知道,我再幫你多争取兩個月吧,兩個月後必須要交了。”黃迪有苦難言,只好妥協:“我聽說你收了一首楊奇寫的曲?”
喬青遙馬上就聽見了:“對,前年巡演的時候就想跟他合作,我那時候有一首歌想請他給我寫一段funk,但是劉玉林搞砸了,他對楊奇的态度很不好,好像楊奇來給我寫歌多榮耀一樣,楊奇當然就不肯來,但當時我也不知道是這個原因還以為楊奇嫌棄我,這事有後續還得感謝lara,上個月她死活拉着我去參加的劉導的私人party,楊奇也在,我就跟他當場解開心結了,曲子隔天就發過來,這個聚會去的非常值。”
“确實很值,這哥們很古怪,曲是不錯但是太小衆,而且我看他那個性格,這輩子也難紅,”黃迪翹起二郎腿,他望着喬青遙,微妙試探:“你知道lara跟劉老在一起麽?”
左詩有點意外,原本盯着唇膏色號的眼睛落在喬青遙臉上,而他目光如水,毫無漣漪。
“她告訴我了,很般配,我們一起吃過幾次飯。”
左詩暗嘆口氣,莫名心情舒暢。
黃迪道:“lara竟然找個這麽大年紀的,我真怕在新聞上看見劉老死于馬上風。”
不聊工作喬青遙就沒話講:“找個比自己年紀大的沒什麽問題吧。”
“是沒什麽問題,我的意思是劉老跟她屬于忘年戀了吧,他身體也不太好……”
左詩見狀會心起身,他接過助手遞上來的吹風機和噴壺,微笑着望着黃迪:“黃總抱歉,我要開始吹頭發了,他可能會聽不見您講話。”
喬青遙久違露面,主辦方也誠意滿滿,權威獎項給了兩個比較有分量的獎,最暢銷專輯和最受歡迎男歌手,年度專輯和年度歌曲則被紫藍摘得,主辦方很巧妙的将兩人安排錯開,喬青遙在場的時候,紫藍一定在後臺補妝,紫藍領獎的時候,喬青遙必定已經離場。
獎項角逐,千面熔爐。
因為紫藍要登臺表演,喬青遙便無表演安排,妝發只需領獎那一套,下個環節便要開最受歡迎男歌手獎,主辦方提前催嘉賓候場,喬青遙因去洗手間來的遲,抵達現場已有表演熱場。
喬青遙不急着進內場,只是同工作人員一起溜邊觀看。
王麗美上前問了是否要回休息室,得到否定回答後便自動退讓,監視周遭探頭探腦的圈內人士。
左詩同其并排而立,最後檢查了兩眼妝發,正欲一并後退,喬青遙忽然開口。
他望着臺上歌舞,臉上彌一層玫瑰淡紅:“你最近都幹嘛呢?”
左詩擺一個進退兩難的走姿:“工作啊。”
“跟誰工作?”
“……就不告訴你,你不找我我也不能幹等你吧,我也得為社會做做貢獻啊,要不多浪費我這麽好的手藝。”
喬青遙臉看對方要走,忙道:“你要走哪去,留下。”
“我走了,我不跟你站在這兒,你在哪都有人拍,我在你旁邊每回都拍的橫寬橫寬像板鍬成精了一樣。”
喬青遙抓住他的領子不讓他走,“跟我站一會,我自己在這兒特傻。”
“讓你回休息室不回,讓你進內場你不進,在這站着你又嫌丢人,你怎麽這麽難伺候啊,”左詩沒辦法,只能咬着後槽牙就範,他以化妝包遮了嘴,小聲罵他:“別拉拉扯扯的,人家已經開始拍你了,小心寫你猥亵男化妝師。”
喬青遙幹脆将人往身邊一攬,朝鏡頭比小樹杈。
左詩擁靠上前,一臉錯愕:“幹嘛啊?”
“跟板鍬精合個影,算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
“你這人,我說自己是板鍬那是謙虛,你說這幹啥,而且在凡間我也是傳聞中的帥詩詩,我這屬于正常南方男子身高範疇一點也不矮!你……”話沒說完,熱場表演結束,喬青遙一路小跑入場。
留左詩在原地自吹自擂,沒了聽衆。
但左詩并不難過,反倒有點開心,他一步三臺階的退到後臺,看主持人上臺寒暄,看臺下歡呼雷動,而喬青遙便自這雲雷之中款款登臺,如月出岫。
他自在從容,牽引全場的目光,笑着拿獎,簡短幾句話說得漂亮,又不知攻陷多少人心中城邦。
“感謝主辦方的認可,這是人生很重要的時刻,願所有音樂人久久為功、共生共長,也願華語樂壇馳而不熄,薪火延綿,謝謝。”
左詩自鎂光和盛名裏仰着臉,久久的望,忽然想起這是最後一個獎,結束了喬青遙肯定馬上要走,但自己化妝攤子還沒收,于是他心急如焚,匆匆轉身,一個猛子就紮到別人身上。
由于現場延誤,紫藍未被通知便準時候場,下個環節将由他登臺表演,此刻給5個伴唱簇擁着,看起來很是精心打扮一番,甚至染了頭發,讓他的醜更加醒目。
由于習慣上臺前喝一杯,然而這酒杯剛拿到手上,就被人撞到,龍舌蘭灑了一前襟,還漸濕了下巴,紫藍憤怒擡眼。
左詩相當抱歉,連忙掏紙巾擦拭:“對不起對不起。”
紫藍不好張嘴,經紀人上來代罵,也沒法念舊情:“哎呦左老師,您看着點呀,我們這兒華倫天奴高定,我怎麽還呀,馬上就要登臺了你給我們卸妝,您這真是添亂哎呦。”
“我的錯,我正好帶了補妝包,我給老師修補一下吧,”眼下不是争辯的場合,左詩只想解決問題,他看了一下妝沒花,沾了酒也問題不大,很好補救,但是對方顯然負氣不想,紫藍躲開左詩的手:“不用你,讓王翌奇來。”
“王翌奇呢?她人在哪裏,快把他叫過來藝人需要補妝。”
“王老師去洗手間了,我馬上去找。”
“快點快點,趕緊把她弄過來,一會就要登臺了,這都什麽事呀。”
……
左詩舉着小粉撲原地石化,受辱又尴尬,但的确是給人添了麻煩,也不好直接腳底抹油,正糾結痛苦,忽有一直長手從後面搭上肩膀,将其拯救。
左詩被撥到身後才知道來的人是誰,他躲在這個人的肩膀後,似在海流中打轉的小船泊入港灣,倍感安定。
這些年,這兩個人在媒體上永遠對立,相互降服,因此他們從不同框,王不見王。
因為還沒有完全到後臺,只是在舞臺邊上,這會給敏感的媒體瞧見了,都黑壓壓的聚上來,鎂光銀浪一瞬間就淹沒了左詩的眼睛。
喬青遙原本下臺走的是另一條路,他不想管閑事更不想惹事,人都走遠了,嘆口氣還是稍改路線,順便上前,他假模假式的‘碰巧路過’,同紫藍打了招呼,紫藍錯愕間也笑着擁抱了他,甚至還吻了喬青遙的臉,喬青遙雖感不适,但還是紳士的笑,濃黑的睫毛下煙光缭繞。
身畔團隊屏氣斂息,他倆倒是一派祥和,無奈第一次見面又第一次說話,根本就不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于是乎紫藍老大哥先開口:“你好呀,來領獎啊。”
“是,你也是麽?”
“對啊。”
“你這是真名麽?像個小姑娘。”
“是真名,紫藍是什麽顏色,到底是紫還是藍?”
“是藝名,你不知道麽,我本名林松樹。”
“這麽多樹?你家人在林業局工作?”
……
倆人在傻眼衆人中,講一些無關痛癢的廢話,試圖化解尴尬卻更尴尬,主持人在臺上拖延時間講的嗓子冒煙,喬青遙也适時會意,他比了個手勢,朝紫藍笑笑,表示不再打擾,順便将自己闖禍的化妝師也帶走。
紫藍給他的化妝師圍着忙活,忽然超其伸出手,青筋蜿蜒的手背凸起一個碩大的藍鑽,他認真道:“你前年還是去年那張專輯,有一首我喜歡的歌,所以我自己混改了一版你想不想聽?我可以寄到你公司,我覺得有些地方可以更好。”
喬青遙點點頭,連忙擠着人群走了,臨走前拍一下左詩肩膀,左詩也忙會意的跟上。
頂閃光燈回到商務車上,一幫人閑的無聊開始大肆八卦。
王麗美平日裏是個溫柔的女士,此刻簡直要破口大罵,“林松樹真是個大奇葩,重新錄別人的歌他到底是有多閑?還說可以更好也太沒禮貌了吧,他那意思是想教我們怎麽唱歌麽?要不是喬要走了,我真是當場忍不住想罵人了,他要敢寄我就敢拒收,我跟你說媒體最近一直在嘲笑他銷量下滑,而且他為人非常高傲,還有對誰态度都差,他就這個德行,盲目自大看不起全世界,喬,你可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左詩點頭:“他的确很奇葩,有一次我的朋友給他化妝,他要求眼睫毛粘的根根對稱,問題是明明粘對稱了他還是不依不饒,把我朋友氣到失眠。”
喬青遙馬上問他:“你的朋友?”
“對啊……我的朋友。”
“氣到失眠你都知道。”
“……怎麽就不能知道了,他……我朋友跟我說的呀。”
“你朋友跟你性格倒是挺相似,也姓左麽?”
“你什麽意思啊,別老在這陰陽怪氣的氣我,而且我脾氣很好一點也不大,要不怎麽能讓你們這些明星大腕随便拿捏?你忘了我剛才像小綿羊一樣,吓的我原地矮了兩厘米,哦對,剛才的事謝謝你了呀。”
“你要是謝我,以後就不要背着我去給別人工作。”
“……啊?你知道什麽了啊。”
喬青遙一哼:“少裝傻,我什麽都知道。”
“你怎麽知道的……我,我當時,”
“王麗美呢,我要跟左哥簽合同,”喬青遙相當有興致的盯着對方的囧相:“我把他包了行不行,從今往後只跟着我自己,出去畫別人我就告他違約。”
“當然行,不過左老師單次價格可不便宜,你這空白期動辄就半年,長期合作不太劃算,”王麗美相當認真的提醒,她知道喬青遙不差這點錢,但有錢也不該這樣揮霍,于是又幹脆轉向左詩:“左老師能不能給我們個打包價啊,”
“那倒也不必,不畫就不畫,誰知道你這麽小心眼,”左詩心甜嘴兇,又忍不住暗戳戳,試探地:“那你真什麽都知道呀?”
喬青遙只是笑,沒再說話。
左詩低下頭絞手指:“好了我知道了,以後不敢啦~”
喬青遙發難化妝師的同時,紫藍也在化妝間發瘋,他的大鑽戒一直在重擊椅子扶手:“喬青遙幾個意思?媒體都看着呢,他絕對是故意走這邊的,為什麽不走下臺口非走登臺口,而且路那麽寬非上來跟我打招呼,我看他就是想讓我知道他專輯賣的爆,這個主辦方也是沒下限,為了請他來,前年的專輯今年還能拿獎,低級!”
“他好像是要發新專輯了,這邊媒體多,他應該是想炒作找話題宣傳預熱,哎,也是個人精,不然怎麽走到今天。”
“但是我為什麽要給別人擡轎子,以後這種場合你都注意下,有他我就不想來了。
經紀人點頭如啄米:“知道了,下次保證不犯,但你是真的重錄了他的新歌麽?”
“錄了,”紫藍發洩過後,将身體後仰,他翹起二郎腿:“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怠,我就是想知道他半路出家能寫成什麽樣,結果确實不怎麽樣,現在的音樂市場真是要完蛋了,這樣的人都能紅,他知道巴赫和亨德爾麽?他懂什麽是勃艮第樂派和浪漫主義音樂潮流麽?他連五線譜都不會看!所以我要研究他!從制作到譜曲,找找我們差距和不同,”紫藍滔滔不絕:“我非常不喜歡他的唱法,沒有意義,完全為了辨識度在嘩衆取衆,而且主打歌前奏寫的太土氣,前奏開頭真的很像電影裏走進墳場那個聲兒,而且電吉他很突兀,應該中間加鼓點過度,一定很酷,他真的把這首歌做瞎了,他的歌迷也都是聾子,瞎子,捂着耳朵聽閉着眼睛誇,所以我重新編了配樂重新唱,而且還要寄給他聽。”
“他歌的确寫的很一般,跟他的長相一樣,金玉其外,毫無深度,我覺得他這輩子也拿不到年度專輯,他是流行,你是偉大,歷史不會記住專輯銷量,但是會記住你的金曲。”
紫藍寒一張臉:“你這麽說那就是在放屁了,我的對手真如你所說的這麽垃圾,那我也是個垃圾。”
經紀人為了給自己找臺階,只好忍辱大笑:“哈哈哈我就是誇張一點啦,他還是很厲害的,但是我聽說他私下非常亂,随便亂睡的那種,他跟lara還有戴伊琳,這在圈內人盡皆知,而且他很喜歡去海外整形。”
“這是惡性競争!他已經那麽好看了還要整形,”紫藍很生氣:“你幫我打聽一下哪個醫院,我要去看一下睫毛。”
而好看的喬其遙如紫藍經紀人所料,三專很快上市,且大獲成功,苛刻樂評人給出的評價也還不錯,稱喬青遙完成了舞到歌的轉型,從發行截止現在又賣出了銷量記錄,慶功宴也自然開了好幾場,但不是在套房就是錄音室,因為喬青遙已經很長時間沒辦法在外就餐,即便是包間也不行,歌迷如影随行會影響任何餐廳,哪怕這種私下行程樓下也有人群聚集,一幫妹子仰着臉望眼欲穿的等,惹的周圍居民都以為天有異相跟着一起出門仰等流星。
經紀人差人打包了食品酒水送到套房裏,而喬青遙依舊什麽都不吃,周酒過三巡,這邊也就只喝了兩口蘋果汁。
王麗美嗨極反哭,喝掉一瓶紅酒之後,她拿一小瓶百威,将左詩拉到角落裏哭訴:
“我真的有苦難言,外面看我好像人模狗樣挺成功一經紀人,手裏握着圈裏最大的腕兒,但是喬根本不聽我的話,我給他安排的工作他都不肯去,他交代我辦的事我必須要做,我覺得我就是他的小秘書。”
“放寬心,畢竟他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肯定掌握最大的話語權。”
“可是我也要成長啊,我可不想一輩子都只當一個執行經紀。”
“他很明顯在往上走,你跟着他,怎麽能沒成長?你每天都在接觸業內頂級團隊還有最好的廣告商吧,”左詩擡手拖腮,看一眼遠處給制作團隊簽名的人,只看一眼,又馬上垂下來,“而且我覺得他這種人掌握話語權也沒什麽壞事,畢竟他不無理取鬧也沒有出什麽馊主意,我覺得他對待事業的态度很有意思,從我認識他那天,他就是自己的音樂總監,編舞師,甚至巡演策劃,你看他的演唱會,目光所及,從你看到的燈,煙火,哪怕是伴舞的發型都有他的想法,有一說一,我知道這挺煩人,但是換一種想法,在為他服務的過程中我們也是參與者,跟他一起創造價值,作為他的手跟他一起成功,我也有獲得,也有成就,即便不是主導但個人價值還是有的,我覺得人生中有這麽一段經歷挺好的,還是先多歷練吧,別着急去自己實現。”
“你是他的歌迷麽?還是你喝多了?”
“就算他不唱歌跳舞,我相信他做什麽都能做的很好,”左詩的眼神重新回到王麗美臉上:“最關鍵,我賺了他這麽多年錢,當然要說些他的好話。”
王麗娜笑了,仰頭幹了手裏的啤酒:“我都能理解,但是難免挫敗啊,我很認真的給他做了全面個人規劃,我給他接戲,大導的本子,大制作,他都不肯去,他理都不理我。”
……
左詩正疲于應付,驟然爆發的歡呼聲幫其解困,熱情高漲的男人蜂擁擁而上,将喬青遙團團圍住,羅格酒酣耳熱,醉意上頭,他捉住喬青遙,開始親他的臉,直嘬的臂中人五官扭曲:“我太愛你了,你讓我實現了我的夢想!我制作的歌都登上了榜首!”
鍵盤手見狀也上去蹭了個響兒的,蹭的人多了,也就有了熱度,眼見着大家激情騷擾,左詩一股無名怒火連忙起身,跟在親臉蛋兒的人後頭排起了隊。
他腳跟挨着腳尖,一步步的往前挪,嘴上卻在喊到:“你們差不多行了,給我留個地方,我有潔癖,那什麽,麗美呢?拿毛巾給他擦一擦嘛,好不衛生啊,也要為後面的人考慮考慮。”
喬青遙自然不幹,他陷入酩酊大醉的男人嘴裏,滿身大漢,亂跑瞎撞,他擡手停住面前的人,以袖子擦臉:“夠了,太惡心了。”
左詩很生氣:“憑什麽?我排了半天好不容易排到!”
喬青遙這才看清了面前人,他好看的手一顆顆解開袖口,把擦完口水的袖子捋上去,他打量他:“你排隊想幹什麽?”
左詩在對方的不懷好意裏惱怒,最終還是落敗,他一扭頭:“不幹什麽,純看熱鬧,看熱鬧違法麽?不讓看不看了呗,那既然沒事了我就走了。”
“不許走。”
“哎呀你別碰我,你真的很欠。”
“不親了?”
“請你住口,這天讓你聊的太淫亂了。”
哄笑裏有人插話,制作團隊對其不熟,只知道是喬的化妝師:“以前看左老師整天文文靜靜的,還挺好玩。”
“誰在說話?我可不好玩!再說怎麽就文靜了我那是鐵漢柔情。”
喬青遙于衆人的注視下,低頭看他:“是麽?那我鑒定一下。”
左詩臉像是給微波了一下,血液沖上來又下去,覺得周圍似乎是靜了片刻,又好像一切如舊。
他一把推開喬青遙,咬牙又低聲:“你有病啊。”
喬青遙被搡的一晃,眼有頑劣,笑的燦爛。
左詩一夜未眠,因此也沒機會‘做夢’,然而次日晌午,喬青遙的惡作劇竟然在媒體口中成真。
随着這些年手機的普遍,私人場合的照片難免流出,左詩人生第一次上了媒體焦點,照片拍的不是太清楚,喬青遙勉強能看出輪廓,而左詩正置身大明星的臂彎裏,雙手掩面。
“喬青遙與衆男狂歡濕吻到深夜”
“事業再上高峰!喬青遙狂喜摟男慶祝”
“別再讨論私生子了,巨星玩膩女人改戀同”
周刊紛紛揣測左詩同喬青遙的關系,各類小報都據知情人透露:喬青遙對年複一年的緋聞煩不勝煩,層出不窮的私生子讓他決定禁欲,但是又正當年,為了方便所以将目光對準了男性,而這個助理跟了他很多年,二人關系非淺,男助理甚至可以于睽睽衆目下随意對喬青遙動手打罵,這在喬青遙身邊找不出第二個人,不是關系不一般誰能敢?
這段屁話裏只有最後一句是實話,不同于周圍人的小心謹慎,左詩在他身邊是心小氣大,他好幾次怒不可遏的跟喬青遙較勁,從後臺到外景,他是真的怨,假玩鬧,狠力的擡手,落下輕飄。
而這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左詩仔細從報紙上剪下,夾入日記本,他倒是沒有記日記的習慣,只是難過了就胡寫幾筆,與其說日記本,更像是一本聲讨簿。
喬青遙再見到左詩倒是沒有異樣,媒體的言論在他心裏掀不起一點漣漪,他正忙着準備媒體演出。
左詩對此有點意外,除了發專宣傳期,他恨不得媒體一眼都不要看他,經年累月的花邊新聞和小報消息,讓他根本不參加任何宣傳活動,除了公益和年底那幾個高含金量的音樂盛典。
“我每天都能接到邀請喬去這去那的電話,以前我都不用問他就直接回拒,可能是最近他的負面新聞太多了,他改變主意了,”王麗美擠眉聳肩:“他以前就是太無所謂了才搞得現在輿論這麽壞,所以偶爾給媒體站站臺這不是件壞事,就算是沒有什麽改觀,起碼不會惡化。”
說話間喬青遙正在舞臺彩排,他同一個長發男人比比劃劃:“你看我站的不是挺好的麽?“他支起腳跟,轉了一圈,“沒有問題,一點也不陡,本來李剛生病臨時不來,隊形就有缺陷,我們站在這上面,站位限制還能減3個人,問題也解決了。”
長發男人也很誠實:“很危險,我們不能為了追求視覺效果,不顧安全問題。”
王麗美身體歪向左詩,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他又來了,每次都是這樣,臨上場還在摳各種細節,你知道麽,編舞老師都要瘋了,反反複複的改,我們連續五天從早晨9點工作到晚上11點,伴舞都累生病了,就一個小演出,他有必要麽……”
左詩沒做聲,遠望着舞臺上的男人,看他修長小指撩起服裝下擺,又搭上薄瘦側腰。
喬青遙叉着腰失望半晌,他跳下斜坡,繞着地板小範圍的走圈,又靈光乍現:“地板上可以裝收聲麽?這樣觀衆就能聽見我上臺的腳步聲,等最後一腳落在立麥那裏,就是‘嗒嗒嗒嗒……咚’,音樂馬上起,像是被踩出來的一樣。”
“放預錄的行麽?”
“能合的上麽?”
長發男人一臉苦相轉頭:“聲音老師呢?過來一下吧。”
喬青遙跟着長發男人一起東張西望,這才發現左詩他們到了,連忙小跑上前,沒跟左詩哈拉,反而将王麗美拉出現場。
他态度友好的開始試探:“他們太敷衍了,不是專業弄這個的确實不行,我們不應該來……”
王麗美被帶着往化妝間走,她眼前發黑:“你說吧,你想幹什麽?”
“我們有可能不出席了麽?”
“哥!你是我祖宗,你這臨陣變卦還不如殺了我。”
“與其演砸了還不如不演,反正他們常年嘲笑我,也不會更壞了。”
王麗美白眼藏不住,直錘胸口,“喬,我求你了,你乖乖演出,我以後給你當牛做馬行不行,合同都簽了錢都收了,你這樣我們是要打官司的。”
“不用打官司,我願意按照合同約定賠錢,或者我可以一直在臺下坐全程捧場,這也也不行麽?”
“真不行,這不是錢的事,”王麗美急的直跺腳,“原本主辦方根本不用這麽精心布置舞臺的,現在燈光音響樂隊都按照你的要求弄好了,再有幾個小時就要開演,你這時候反悔,那就通了馬蜂窩了。”
“演砸了才是通了馬蜂窩,”喬青遙道:“我也不是要故意不演的,誰還沒個臨時情況,這事還有得溝通麽?比如伴舞生病了,或者這次先不表演,置換成後面的兩次表演?”
王麗美簡直要暈厥過去,她搖搖晃晃,高跟鞋往後一步,險些踩到左詩。
左詩扶一把王麗美,又大步過去,他一手将喬青遙摁倒椅子上:“你有沒有點契約精神?答應了就要演,人家錢也給你了,各屆大牛也為你請了,你說不幹就不幹,你是爽了,你知道多少人為此要被扣工資麽?”
喬青遙左閃後仰,躲着左詩的擦臉濕巾:“這是新專輯的第一次舞臺,所以很重要,我很不想湊合。”
“你就演吧,相信我,你随便唱唱都很好看,”左詩左手控住他的頭,右手一陣猛擦,擦的喬青遙滿眼金花。
左詩接過助手遞上來的潤膚乳,倒一點在手心:“誰能天天生産原子彈,偶爾也要允許自己出産一批普通軍火,你沒事別老在這給自己和大家添麻煩。”
喬青遙不再作聲,他原就氣質偏寒,眼下臉更冷,便沒人敢講話,王麗美更是避之不及,躲在門外同藝統大倒苦水,主辦領導本想來打個招呼,走到門口也吃了閉門羹,只得打道回府。
左詩懶得理他,只默默無語的化妝,剛結束喬青遙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解決問題,甚至因為排練錯過了紅毯環節。
王麗美一副可憐的樣子朝向左詩:“你知道我每天多痛苦了吧,他總這樣,紅毯的衣服都是品牌特意為他定制,結果穿都沒穿,我都不知道怎麽跟人交代。”
左詩安慰她:“結束了讓他穿上再去紅毯上拍點照片,誰能知道紅毯結束時拍的,你別太焦慮了,又不是天塌了,什麽事都能解決。”
後又道:“他只是想做好他的工作,他做好了,我們才有工作不是麽。”
喬青遙在最後一秒穿着演出服跑到候場區,王麗美妝都急花了,她拎着一件綴滿金屬的演出服等在通道口,見喬青遙到了,連忙幫他穿衣系扣:“你可算到了,臺上嘉賓和主持嘴都冒煙了馬上就說不下去了。”
“問題解決了,”喬青遙摸黑将胳膊穿進袖子裏:“他們在斜坡上釘了一條毯子,保證伴舞不會滑下去,另一個伴舞剛剛練好了李剛的動作。”
左詩借着微光擦掉他額間汗水,迅速補妝。
晦暗中喬青遙語氣又近又低:“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左詩按好最後一下蜜粉:“閉嘴,晦氣!”
主持人介紹喬青遙出場時,前排的明星也翹首以盼,後排觀衆的呼聲驟然拔高,浪一樣由遠及近,卷上舞臺,閃光燈此起彼伏,映着他面孔明暗。
方才的惶恐消失殆盡,他完全換了另一副模樣,似一盞令人昏眩的燈,迷離朦胧,蒼生都恍惚。
心燭搖動。
王麗美在尖銳的貝斯聲裏,在左詩耳旁大聲講話:“他就算千般不好萬般難搞,但是就這一點他是最頂級的好。”
左詩聽的模模糊糊,七情六欲全在舞臺上的人身上,被其他擁嚷的工作人員擋了視線,還要像第一次見一樣,踮腳伸脖子去望。
顫抖的不只是腳尖,還有一根小小的心弦。
表演結束喬青遙揮手下臺,毫不留戀,舞臺的熱和光留在他背後,他在掌聲雷動裏大步向前,往後臺,朝向左詩和王麗美這裏。
左詩擠上前,朝着喬青遙伸出手,對方碰巧在看他,汗涔涔的臉上挂着笑意,又迅速淹沒在白光裏。
一顆燈從幾米的高空中墜落,不偏不倚砸在喬青遙頭上,綻出電花和碎裂的玻璃。
尖叫的人群霎起,現場大亂,遠處似乎有歌迷暴動,後臺瞬時間就發生了一場推搡踩踏,左詩溺在人浪中,耳朵嗡鳴,心跳咚咚,他腿發軟,站不起往下癱,卻在摔到前給人攥了手,是他的化妝助手正在拼命的扶住他。
左詩慢慢回過神,從鼎沸的呼救裏分辨出王麗美的尖聲。
“快叫救護車!”
喬青遙傷勢不算重,但也不輕,松動的燈泡砸在他的肩膀上險些割斷了他的頸動脈,萬幸只是燙壞了他肩部和脖子的皮膚,不幸的是又削掉了他的部分頭皮。王麗美興許是太慌,失了理智,竟然将人拉到公立醫院,當晚喬青遙的圖和視頻就傳遍了全國,血肉模糊,碎肉淋漓,即便是隔着馬賽克,電視和報紙也透着一股腥氣。
歌迷的心揪着痛,幫不了忙,只好花錢,這件不幸的事反而拉動了他新專輯的銷量,因此難免有些報紙陰陽怪氣,稱其是苦肉計。
左詩自責的要死,深覺不該逼着他上臺,幽怨的吃不下喝不下,卻日日去醫院送吃喝,昨兒是媽媽炖的湯,今天是自己煨的菜,每次裝滿小小的一只湯盅,一路臂彎呵護,捧着送過去給王麗美,卻從不進去。
王麗美也不進去,倒不是喬青遙給她臉色看,而是她一想起自己拿合同說事逼他去,也便不太好意思。
喬青遙只在公立醫院呆了一個晚上,人清醒了立即轉到私人醫院,直到出院回家左詩才見了他,起因是喬青遙提名要見左詩,左詩則幸運的得到了一次去他家的機會。
之所以說幸運,是喬青遙将工作和生活分的很開,哪怕是同他再親密的工作夥伴,也沒什麽機會去他家做客。
王麗美載着左詩駛入一座森林別墅區,這原本是一個高爾夫球場,後來建成別墅莊園,挖了湖,填了小山,各地運來森森的綠植蒼樹,遮天蓋地,也圍困不住那棟灰白城堡。
他們開向莊園的最深處,裏頭竟然還有一道門,王麗美給保安攔下盤問,随後便驅車直入,到噴泉處停下,左詩下了車,仰着頭打量眼前的這一棟恢弘建築,他問王麗美:“他家在幾樓?”
“幾樓?這都是他家!”
左詩望着廣場上的意式海神噴泉:“你是說他家是一座酒店麽?”
“這不是酒店,這是他家!”
“他是有多愛住酒店?自己家都跟酒店一樣,這麽大住的過來麽,天天換新套間麽,行吧……有錢人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他家的确是可以當酒店用,這棟樓裏保姆比我們公司員工都多。”王麗美一撇嘴,在手袋裏翻手機:“而且這還不是他唯一的家。”
左詩喉嚨發緊:“那他真是挺低調。”
“必須低調啊,他可一點也不傻,懂得什麽叫樹大招風,你看他平時不聲不響的,實際上超級有錢,他跟我們公司的合作條件很苛刻,每一次巡演和發專輯,他拿九成,我們只能抽百分之十,不過好在他很能賺,雖然抽成最少但也是我們公司最賺錢的藝人,你去排行榜上看看,數一下他開了幾次巡演,專輯銷量多少,你就知道他多有錢了,還有代言和活動,他雖然不怎麽接線下活動這類工作,但是他商演一次的價格夠別人跑一年了,而且他還有我們公司的股份,我們公司費勁吧啦從他身上賺點錢,每年年底還得給他分紅……這麽算下來我們都在免費為他打工,你說搞笑不,”
王麗美摁着手上的諾基亞,嘴上喋喋不休:“像他這種創作型藝人,比如楊奇,紫藍什麽的,他們好像全身心都是藝術創作,私下要麽生活不能自理,要麽就是為人處事像神經病一樣,就那種‘天才的不入世感’,你懂麽?但是喬不是,他有時候在雲端上,有時候又在市井裏,就很分裂,你以為他沒事就在寫歌搞創作麽?呵呵,他還在忙着錢生錢,我聽黃總說他還雇團隊幫他做投資,他可不是那種只會把錢存在銀行的老實人。”
左詩八卦聽的并不津津有味,甚至有些惆悵和失望,自己跟了喬青遙這麽些年,結果可能還不如一個剛跟他的經紀人了解他,哪怕是這話無憑無據,也讓左詩低落。
他讷讷的,語氣敷衍:“哦,怪不得他八百年才發一張專輯,別人都是一年好幾張,這麽忙确實沒時間。”
“哪有時間寫,”王麗美來回踱步,高跟鞋咯噔作響,等的有些望眼欲穿:“他那要求那麽高,全部環節都反複的打磨,墨墨跡跡的,每次他出專輯我們都要跟唱片公司打好幾架,制作周期太長會導致成本過高。”
左詩被太陽曬的有點眼暈:“我們在等什麽?為什麽不進去?”
“我不知道怎麽走,我從來沒進去過他家,每次都是在外面等他。”王麗美看了一眼表:“一會他的人會出來接你,按理他應該在門口等我們的。”
說話間,有個年輕男人走上前,他身材高大,眼睛銳精。
男人神情平常,又觀人與微地:“抱歉久等了,文豔來給喬換藥,我在旁邊搭了把手。”
“沒事沒事,”王麗美連忙給左詩介紹道:“這是段曉康。”
後又補充了一句:“他平時都不跟喬的工作,只負責他私人生活,所以你沒見過他。”
段曉康禮貌同其握手:“幸會,來吧,我帶你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