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暑假（四）
暑假（四）
這是梁若昕在農村住的第三天，越來越習慣這裏的生活，也對這裏越來越着迷。她喜歡跟于瑤一起各自端着碗，坐在寬敞的院子裏，吹着夜幕降臨前的風。每天的晚霞都很好看，是調色盤都調不出來的絢爛自由，梁若昕和于瑤總是默契地舉起手機拍下來。
“若昕，咱們的素材怎麽樣啦？”
“我覺得目前日常拍得差不多了，足夠剪輯幾條出來。我看了當初用手機拍的，也挺穩，掐去頭尾就可以用。”
“那就好。我們可能再住一天就準備返程了。回去我們倆一起把視頻做出來，如果有缺什麽，再過來補一次。”
“好，再拍下去我都擔心相機內存不夠了哈哈。”梁若昕舉了舉手上的相機。“不過我是真的舍不得走，這裏的晚上太舒服了。”
是啊，除了那些可能有些惱人的蚊蟲，每個夜晚都尤其靜谧。等各家各戶的炊煙散去，晚霞把半邊天都燒紅，等深藍色的夜空逐漸擴散到房頂的邊緣，星星在遙遠的地方出現。于瑤和梁若昕就裹着一件外套坐在院子裏，隐約能聽到前排房屋裏傳來的狗吠和樹上的蟬鳴。每個人心裏都覺得自己是無比幸福，抛除了一切可能讓自己過分開心或者過分悲傷的事情，只留下現在的平靜。梁若昕會跟于瑤講講自己之前的經歷，講自己也曾怨恨過自己的父母，羨慕那永遠被家人環繞的小孩，不過現在也逐漸釋然了。于瑤則努力讓自己不再沉浸在過去，去講一些可能不切實際的未來。比如說不讓菜園荒廢，比如說在農村當一名老師。
當然她們也時不時聊聊高中時候的事情，總是梁若昕在講同學們的近況，于瑤補充她們在高中時候的樣子。上了大學之後，這些昔日同窗也走上了各自別樣的人生之路。
她們聊的一些東西于瑤會用錄音或者筆記的方式留下來，這樣在視頻制作的時候就能直接拿來用了。
其實這幾天除了院內的空鏡頭、一些于瑤的獨白、于瑤生活的日常，兩個人還去了于瑤小時候常常去玩的小溪。那條河不像小時候記憶裏裏面那麽溫柔清澈了，可能是到了七月汛期的原因，河水跑得飛快。于瑤和梁若昕撿起河邊的石子，抛進水裏，蕩起一圈圈漣漪。
“小時候我還脫掉鞋子在裏面踩呢，現在是不行了。”
“的确水太湍急了，下水可能有些危險。不過在旁邊玩玩也很好。”
“看好，我這個水花一定很大！”
“哎呦，失敗喽！”
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快樂，讓于瑤和梁若昕期盼着時間能夠走得再慢一些。
第四天，兩個人背上東西返程，于瑤把各個房間的門都鎖好，臨走前給梁若昕在院子裏拍了不少照片。回家後，于瑤在梁若昕家裏學着怎麽做剪輯，并且幫她把素材編好、裁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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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着的樣子好醜啊，于瑤你太壞了，偷拍我！”梁若昕看着于瑤手機裏傳進去的照片，假裝掐住她的脖子。
“我覺得超可愛的，你怎麽還有女明星包袱。”于瑤笑着，裝作自己暈過去的樣子。
兩個人嘻嘻哈哈，但手上的活沒有停。花了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時間梳理了素材。梁若昕說：“接下來的日子你就看我的吧，不過可能要經歷足不出戶的幾天，要是沒有人給我飯怎麽辦呀？”
于瑤看着她裝作可憐的樣子：“那可沒辦法了，不過女明星好像真的不怎麽吃飯。”
梁若昕又笑着去追于瑤。她能明顯感覺到于瑤在農村住的幾天讓她想清楚了很多東西，雖然暫時還沒有表達，但梁若昕她能感受的到。“我真為你開心。”梁若昕說。
“遲早都要走出來的。我不能再繼續傷害自己和我身邊愛我的人了，而且慶幸關于我的奶奶、我的弟弟，我們還有足夠多的時間去懷念他們。”
“是的，主要是要讓自己開心。”
“時間不早了，我回家了。明天再見！”于瑤收拾了背包，于城斌和秦文姝已經等在了小區外。
接下來的幾天，要不是梁若昕來于瑤家，要不就是于瑤待在梁若昕家，兩個人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這個視頻上。就像是孕育一個孩子一樣，于瑤反複修改自己的文稿，梁若昕反複調整視頻的思路。直到第一條視頻産出，兩個人才相約着去了公園野餐，提着零食在草坪上坐了一個下午。
“怎麽樣，再看一遍我們的視頻？”梁若昕提議道。
兩個人趴到野餐墊上，一人戴上一邊的耳機，梁若昕按下播放鍵。
首先響起的是《多想還小》這首歌的伴奏聲，然後是黑色背景白色字幕：“一年前，一場意外讓我失去了奶奶和弟弟。一年後，我鼓起全部的勇氣，重新回到那曾經與奶奶朝夕相伴的地方。謹以此視頻敬親情，敬思念。”于瑤出現在屏幕，搭車、乘車、下車、前行、抵達巷口的大樹、開鎖，一組鏡頭按照時間順序鋪陳開來。于瑤的聲音也同步響起：“這條路，在記憶裏走了無數遍。意外發生後，我甚至以為自己再也沒辦法抵達這裏。但出院後，我嘗試了很多次，前幾次走到汽車站便喪失了上車的勇氣，接着是上了車卻中途逃離，再接着，強迫自己在奶奶家的站口下了車，又強迫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1，2，3，4......我想記錄自己最多能走多遠，結果當摸到藍色大門的時候，我又害怕而放棄了。直到最近的一次，我才打開了這扇大門，也徹底打開了我的心門。”伴随着這句話，藍色大門被推開，一切的景象在畫面裏呈現出來。于瑤看着鼻子有些酸，扭頭看梁若昕，發現她用手指緊緊按住眼角。接下來便是于瑤在奶奶家的日常，每做一件事情于瑤都會講述一小段關于奶奶的記憶，背景音樂輕柔，于瑤的聲音也格外柔軟。在視頻的最後，梁若昕放了幾張于瑤和奶奶的合照，以及奶奶最後離開時候于瑤家人為她選的遺照。照片裏面的奶奶慈眉善目，于瑤看着又忍不住落下淚來。她說：“我發現我從來沒有留下來奶奶的聲音，跟奶奶打電話從來沒想過錄音。現在留下的也只能是照片了。”
梁若昕說：“瑤瑤，我希望你能永遠努力地去記住你重視的人，用眼睛記，用心記。因為我聽過一句話，如果永遠記得，那就不算離開。”
“對，就像我們在視頻最後所說的那樣。To remembering。”
視頻兩個人都很滿意，于瑤把視頻做了幾次備份，放在了自己的郵箱、電腦和平板裏。梁若昕說：“我們這是一個比較長的視頻，我想再嘗試嘗試短的版本，以及可能還有一些別的創作角度，我再試試，剪好之後你來看看。”
“好，我聽你的。”于瑤和梁若昕躺下來，陽光覆蓋住她們全身。遠處飛來的彩色泡泡從她們的眼前飛過，于瑤從未感覺如此輕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