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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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苒若無其事地把頭偏過去，假裝看窗外的風景。
柯培總覺得是自己不小心慣壞了她，以至于她現在膽子越來越肥，爬到他頭上來作威作福。
回家第一件事也是下意識替她把拖鞋拿下來，放到腳邊，從前她常穿高跟鞋，他替她拿拖鞋養成了習慣，到現在她換成了平底的還沒來得及改掉。
倪苒一邊脫鞋一邊問他：“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他回過神，先她一步進了客廳。
白天盡情地享受二人世界，晚飯過後，倪苒就又一頭埋進了論文，一直到假期結束前一天才改完。終于完工，她保存完畢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再看柯培，他安靜地坐在那邊，手裏捧着本財經雜志，大概看了一晚上的書。
她走過去親他的手背：“陪我是不是很無聊？”
“沒有，改好了嗎？”
柯培說的是真話。
以前總覺得她忙起來近乎冷漠無情，讓人焦慮，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異國兩個月以來，他反而懷念起她留在自己身邊忙碌的日子，雖然連随便聊幾句都沒時間，但起碼她在這裏，他一擡頭就能看到她。
柯培吻過倪苒的額頭，把她抱起來，走進浴室。
泡完澡總覺得不做點事情就少了些什麽，他耐心地替她吹幹了頭發，再慢慢推倒，順理成章。
倪苒沉浸在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裏，手摸着他的後腦勺，閉上眼睛沉醉，他熟悉她的身體，她被他逗弄得一度要陷入瘋狂。
關鍵時刻她卻保持了理智，推開他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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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柯培喘着氣問。
她臉紅撲撲的樣子真是可愛：“……今天不用小雨傘嗎？”
真是尴尬，她長期不在家，誰也沒想過給那種東西補貨，之前用剩的早在前幾天被他揮霍掉了。
柯培也有些無措。
而燃起的情／欲不是說熄滅就會立刻悄無聲息，他湊過去蹭她的脖子，暧昧的聲音撓得她耳垂一陣癢癢，那是種危險而誘人的酥麻感。
“一定要用嗎？”
“我……我不在安全期。”
“那就為我生個孩子吧，寶寶。”他溫柔的笑容會把人融化。
倪苒垂頭不語，按在他肩上的手指收緊。
于是他也放開她。
倪苒覺得有點冷，拉過被子裹住自己，透過月光看到柯培光潔而結實的上身，她展開被子，往那邊挪了挪，也把他裹進來。
肌膚相親，他的皮膚是燙的，很溫暖，她抱着他。
“對不起，我還沒有準備好，你給我一點時間。”
“我明白，你別道歉。”很久以後柯培才說，“是我同意你去讀書的，等你回來再慢慢打算。”
他真的是這麽想的嗎？倪苒怎麽覺得他表情那麽凝重。
她只有無助地抱着他：“我們先躺下睡覺，好不好？”
柯培點點頭，安撫她躺下，他整理了被子，替她蓋好，自己也躺下來，像平常那樣抱着她。
“要親親。”倪苒從他的臂彎裏仰起頭。
他在她額頭上落了個吻，甚至比以往更溫柔。
心裏懷着忐忑，睡到半夜她醒了一回，摸了摸身旁空蕩蕩的被窩，翻身下床，出門找人。
柯培趴在天臺的欄杆上，修長的手指夾着根煙，煙頭的星火靜靜地燃着，袅袅的白煙消散在夜色裏。
倪苒走過去，跟他站在一起，望遠處的夜空。
“不是說以後不抽了嗎？”
他沒回答，她把他手裏的煙拿過來，自己吸了一口。
比想象中還嗆人，倪苒咳得滿臉眼淚，柯培拍着她的背，替她順順氣。
“苒苒，我并不是那麽容易包容的人，有時候也會有自私的想法，會控制不住難過。”他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不過，明天就好了，你別擔心。”
倪苒本能地又想說“對不起”，這一次她忍住了，就站在他身邊，默默陪着他消沉。
去英國是早班飛機，幾小時以後就要起飛，後來她也沒有睡，回到房間裏收拾了行李。
依舊是柯培陪她去機場，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時間直接陪着飛到英國，只能替她托運了行李，在安檢關卡與她告別。
她朝他揮揮手，轉身離開，他一把拉回來。
“苒苒，你再抱抱我。”
倪苒剛一擡手，他就用力把她抱過去，像要嵌進骨子裏一樣。
這次一走，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見面，他知道她這個人的，說寒假不回來，就會真的不回來。
所以，那時他才會萌生了一個想法，如果她有了他的孩子，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麽狠心。
她自私，他不也是嗎，只是她更有恃無恐一些。
“培培，給我點時間……我是說真的。”她在他耳邊輕聲道。
然後她走得頭也不回。
柯培從機場回家，心裏空蕩蕩的，他打發走了司機，自己沒下車，獨自留在後座，夜裏沒怎麽睡，困意這時席卷而來。
他閉上眼睛的時候，有一架飛機飛過了天空。
倪苒從機艙的玻璃窗往下看，偌大的滬市越來越小，地面最終消失在雲層後，她的胸口疼了一下，但随即，她咬住牙，翻開了随身帶的課本。
再回到陰雨綿綿的倫敦，一切跟過往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同，她心裏卻有一樣東西，如同埋下的種子，生根發芽，日漸生長。
學期末順利完成了各項考試，進入假期，倪苒也開始了導師的課題研究。
華人的數學天賦似乎總被過于高估，導師對她寄予厚望，分配給她的工作比她想象的要困難，她整天焦頭爛額地跟一堆數據在一起，反複搭建各種模型。
倫敦終日綿延的雨，不知道何時變成了雪花，倪苒撐着雨傘從工作室走出來時，街上已經彌漫成一片白茫茫的景色。
她走到常去的小店，想買一點面包回家，卻看到了停止營業的木牌，愣了愣，原來是聖誕節到了，這天平安夜。
倪苒裹緊了身上的大衣，乘地鐵回了家，還好，路過一間正要關門的商店時，她買下了最後一小盆松樹，捧着往回走。
進了家門，司機威廉似乎來過，屋子的暖氣暖烘烘地開着，客廳中間擺放着裝飾好的聖誕樹，挂滿彩燈，她把手裏捧着的盆栽放到聖誕樹旁，摸了摸那樹的松針，有一股植物的清新味道。
威廉一向盡心，倪苒去開冰箱，他每次來都會往裏面塞些食材，真好，她還以為今晚會餓肚子。
她脫下大衣，把書本先送到卧室裏去。
一開門卻愣了愣，床上躺了個人，面朝自己卧着，正在熟睡中。
床角邊放着兩個行李箱，她的書本掉落在地上，發出不小的動靜，那人的嘴角動了動。
倪苒沒有管書本，她走上前，摸摸他的臉，親親他柔軟的嘴唇。
“培培，”她輕輕叫了他一聲，把額頭抵在他眼角邊，開心地笑了，“你怎麽來了？”
柯培經過了長途飛行，分外困倦，他轉醒過來，慢慢睜開眼睛，捉住她的手。
“想你就來了。”
說完就是熱烈而綿長的吻。
有一句話叫做，山不過來，我就過去。
先前為倪苒空出來的寒假行程，柯培沒有改，只不過變了地點，他讓人訂了機票，趁着夜色飛到倫敦。
倪苒在他身邊躺下，抱着他膩歪了一會兒，他下樓做飯給她吃。
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倪苒，一口氣吃得肚皮渾圓，柯培用手指圈着她的手腕掂量了一下：
“平時都不吃飯的？我給你請個廚子吧？”
“也不是廚子的問題，”倪苒抓抓頭，“我經常忙着忙着就忘了吃。”
柯培斜眼：“沒再去打工了吧？”
“沒有了，沒有了，沒你的允許我不敢。”倪苒狗腿地笑。
這時她再看着他，心裏是說不出的感激。
這段時間，她經常在想他們之間的事情。漸漸也想明白了某些東西，比如說她這麽拼命讀書的原因。
因為她二十歲之前，一直活在要為姜家生孩子的恐懼裏，要不是憑着從小到大優秀的學習成績，她可能根本不會有脫離家庭的機會，更別說遠離那個小鎮，來到滬市。
遠走、念書，這兩件事可以給她帶來安全感，所以她總想着出國讀研，那是她的心結。
而當柯培跟她提到“生孩子”的時候，她心裏埋藏的恐懼一下子就被挖了出來，因為從前不好的回憶，她對這件事既抵觸又害怕。
然而這些原因其實都與柯培無關，她一心沉醉學業，對他而言并不公平，甚至是一種傷害。就在那天，看到柯培站在天臺上抽煙的時候，她才恍恍惚惚領悟過來。
是她一直強硬地往前走，讓他只能在原地站着等待。她以為自己左右為難很痛苦，其實，放她走的柯培，比她更加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