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小鎮上基本還保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作息，天邊才剛剛泛起魚肚白，整個鎮子就已經開始蘇醒。
早起的人們互相打招呼的聲音、雞犬的叫聲混合着鳥叫蟲鳴，一并傳入室內。
葉初芽在淩霜白懷裏翻了個身，打了個哈欠，睜開眼來。
“醒了嗎？”淩霜白輕聲問。
他老婆起床氣重，尤其是不需要工作的日子，她就喜歡睡到自然醒。以前兩人沒說開的時候還好，她都會控制自己的脾氣，現在越來越放得開了，要是被人吵醒，會超級低氣壓，很難哄。
“醒了。”葉初芽伸了個懶腰，難得沒有起床氣，“在這裏睡覺感覺像回到了老家，對比下來才知道，山裏的空氣是真好啊。”
以前在老家，心裏還裝着事，現在是事事順意，不需要考慮太多，睡一覺起來真的是神清氣爽。
“我也覺得，這裏睡眠質量比城裏好太多。”淩霜白說，“我們起床了？”
畢竟是在別人家裏借宿，不好睡太久。
兩人迅速起床洗漱，剛出門就碰到大嬸挑着兩個空筐進來，看到他們就熱情地打招呼。
“你們起得還挺早。”大嫂笑眯眯地從筐裏拿出些包子油條之類的食物，又扯着嗓子喊，“阿俊，趕緊起床了！”
喊了有四五聲，昨天那男孩才悶悶地應了一聲。
“大嬸你這麽早就出去了？”葉初芽上前幫忙接過她手裏一堆東西，“這是準備幹什麽？我們能幫忙嗎？”
“我出去賣了一趟水果，等下還要去。”大嬸說，“不用你們幫忙，難得來一次，等下讓阿俊帶你們到處轉轉。我們這裏風景還是很好的，反正大城市肯定看不到。”
原來大嬸已經出門做了一趟生意，兩人汗顏，也沒硬要去幫忙，他們什麽都不會，去了估計也是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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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小阿俊從裏屋出來，耷拉着眉眼，抱怨道：“好不容易放個周末，能不能讓人好好睡一覺？”
“睡什麽睡！”大嬸手腳麻利地将食物擺放好，“趕緊吃飯，吃完帶兩位客人去周圍轉轉。別跑太遠啊，最近山裏野豬出來得頻繁，小心撞上了，你們可不是對手。”
“野豬？”淩霜白微微有點吃驚。
“沒見過了吧？”阿俊頓時來了精神，一臉“你們城裏人就是沒見識”的模樣，“我們這裏還有黃鼠狼、狐貍、麋鹿……想不想見見？”
他說到這裏，看了眼親媽，明顯還有未盡之言，卻也忍住了沒說。
淩霜白跟葉初芽看得好笑，大嬸還是不太放心，臨走又千叮囑萬囑咐，讓阿俊不能帶他們去冒險。
阿俊自然滿口答應，待大嬸一走，他卻坐着沒動，大眼睛轉來轉去：“你們城裏人出門旅游，是不是都請導游啊？看你倆穿的衣服，也不像窮人，怎麽來這裏不請導游？”
“請你夠不夠？”淩霜白拿出五百塊錢放在桌子上。
阿俊看了眼那些錢，舔舔嘴唇，明明很心動，卻道：“我不要你們的錢。”
淩霜白跟葉初芽對視一眼，是真驚訝了：“那你想要什麽？”
“你們不是城裏人嗎？”阿俊說，“能不能幫我買幾件衣服和化妝品？”
“什麽衣服和化妝品？”葉初芽問。
阿俊跑回房間，很快拿着一個舊手機出來，打開相冊，找到幾張圖片，是幾件大牌的女士衣服和化妝品。
這小子倒是真會算賬。
“送你媽還是女朋友？”葉初芽調侃道。
“當然是我媽！”阿俊跳起來，臉都紅了，“你們這些人……腦子裏一天天都在想什麽東西！低俗！”
葉初芽沒忍住，笑得直接歪倒在淩霜白身上。
阿俊瞪着他們，半晌還是別別扭扭地解釋：“下個月我媽過生日，你們也不用全送，挑一樣寄過來就行，也別說是我要求的，就說是你們自己報恩，行不行？”
“行，全送都行。”淩霜白将錢收起來，笑道，“不過，你們這邊能收快遞嗎？”
“寄到我學校就行，山下能收，就是慢點。”阿俊聽到他答應，态度好了很多，給他寫了個地址，主動聊起來，“其實山下有網可以用，我們山上偶爾也能蹭蹭，就是非常不穩定。這幾天聽說有人會送新的機器過來，弄好以後，山上也能用網了。對了，你們不會就是送機器的人吧？”
“你看我們像嗎？”淩霜白問。
阿俊上下打量他們一番，錯開了這個話題：“走吧，帶你們出去轉轉。收了你們的禮物，今天肯定好好為你們服務。”
淩霜白暗笑一聲，這小子還是聰明，反應也快。
他們肯定不是送機器的，但可能是來考察的。他猜到了，但不說破，免得讓之後的行為顯得有點急功近利。
昨天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清晨起來再看小山村，感覺又完全不一樣。
秋天是成熟的季節，田野裏随處可見瓜果糧食，小貓小狗在奔跑嬉戲，葉初芽帶了手機來，一路上都忍不住在拍照。
阿俊嘴上老跟媽媽唱反調，實際上倒是很聽話，沒有将兩人往山裏帶，還叮囑葉初芽：“別往裏走，我們這裏是真的有野獸，攻擊力很強。”
葉初芽自己也在山裏待過，當然懂這個道理，滿口答應。
幾人溜達着來到一條小河溝旁，河灘上開着好多野菊花，葉初芽又忍不住蹲下來拍照。
阿俊幹脆找了塊空地坐下來等她。
淩霜白四處望望，說：“你們這裏是不是有點缺水？”
“你這人有點厲害啊。”阿俊看他一眼，“站在河邊說缺水。”
“這條小河溝很淺，根本不能儲水。”淩霜白說，“這麽高的山，想從別處引流不容易，只能靠山泉水。假如遇到幹旱的年份，用水會非常困難，對嗎？”
阿俊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你是幹什麽的？”
“你猜？”淩霜白也在他旁邊坐下來。
阿俊想了一會兒，突然又換了話題：“今天讓你們城裏人見識一下什麽叫鄉村野趣……想不想吃烤魚？”
“這河溝裏有魚？”淩霜白順着他問。
“當然，我們這裏什麽寶貝都有。”阿俊挽起褲腿。
葉初芽拍夠了照片，也走回來，見狀問了句：“不冷嗎？”
已經入秋有一段時間了，山裏氣溫更低，她都覺得有點冷。
“你太小看我們山裏的漢子了！”阿俊反而被激起了鬥志，脫掉鞋子就下了水。
葉初芽看着這個十來歲的漢子：“……”
不過，阿俊還真沒吹牛，沒多久就抓了兩條魚上來。
“你倆去檢點柴火過來。”阿俊吩咐道，“要幹的知道嗎？我回去拿刀來剖魚，順便拿點調料。”
“阿俊！”葉初芽看着兩條活蹦亂跳的魚，也來了興致，“我看到那邊有片竹林，我們能買兩根竹子，來做竹筒飯嗎？”
“你還知道竹筒飯呢？”阿俊看她提要求，倒是不生氣，反而有點高興，“沒問題，那就是我家的竹子，等我去拿刀……算了，你們跟我一起吧，還要拿點米和肉。”
三人回了趟阿俊家，路上碰到一些村民，看到來了兩個陌生人，都好奇地詢問幾句。還有幾個孩子，聽說他們要做竹筒飯，紛紛表示要跟着一起。
阿俊也不含糊，叫他們各自回家拿點米和肉。
等再回到小河溝邊，隊伍已經壯大到将近十個人。
阿俊很有領導精神，将隊伍分成幾個小分隊，拾柴火的、淘米切肉的，還有幾個孩子又下河抓魚去了，人多，兩條不夠分。
人多力量大，很快便準備就緒。
雖然那些食物看着有點敷衍，肉只是簡單切成大小不一的塊，随便撒點調料。魚都不用切，抹點調料用棍子串起來就好了。
“別嫌棄……”葉初芽附在淩霜白耳邊小聲道，“原始的吃法，就要這樣才香，我甚至還覺得他們調味品放多了。”
淩霜白轉頭看她：“你以前在鄉下生活也會這樣？”
“對。”葉初芽點點頭，“讓你感受一下我以前的快樂。”
原本淩霜白看到那烤焦的魚肉是有點吃不下的，但是聽到葉初芽這樣一說，還是嘗試着分了一塊。
撕掉面上焦掉的部分，裏面白嫩的魚肉散發着鮮嫩的香氣，還真有點誘人。
淩霜白吃了一塊，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事實如此，确實有股自然的鮮味。
不能說有多好吃，但至少不難吃。
“還可以嗎？”阿俊是個好主人，不像別的孩子那樣，只顧着自己狼吞虎咽，第一時間惦記着客人。
“嗯。”淩霜白很給面子地誇道，“很好吃。”
“這個只能算一般。”阿俊笑道，“等下的竹筒飯才香，你沒你老婆會吃。”
淩霜白：“……”
烤魚吃過後，又讓炭火悶了一陣，香味已經破土而出。
阿俊很有經驗，判斷出竹筒飯熟了，指揮大家将炭火熄滅，挖開烤幹的泥土層，将竹筒扒拉出來。
毛孩子們一個個臉上手上都沾了灰，神色卻很興奮。
一個小小的竹筒飯，就讓他們足夠滿足，像得到全世界一樣快樂。
阿俊不讓葉初芽和淩霜白動手，挑了最幹淨的幾個竹筒遞給他們。
葉初芽自己也有經驗，将竹筒一一劈開。
米飯顆顆飽滿、晶瑩剔透，肉塊被炭火烤得滋滋冒油，米飯的清香混着肉香和淡淡的竹香，這次連淩霜白都忍不住咽口水。
竹子的清香緩解了肉的油膩，肉的香味又為米飯增添了層次感，一口下去口感豐富，唇齒留香。
葉初芽看淩霜白喜歡，想将自己那一半分給他一些。
“不用，你自己吃。”淩霜白急忙道，“不是懷念小時候的味道嗎？你多吃……”
“真膩歪。”阿俊看不下去，又丢給他們一筒，“我的給你們。”
葉初芽跟淩霜白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完了腰。
倒也不至于搶小孩子的東西吃，就是到了這裏後，人好像都變得簡單了，一口吃的就特別快樂。
管他什麽勾心鬥角、錢財富貴、名利美色，通通滾一邊去。
吃過竹筒飯後，毛孩子們待不住，又一溜煙散了。
阿俊收拾用剩下的東西回家，淩霜白和葉初芽肩靠着肩，坐在小河溝邊看景。
這一刻，不需要任何語言，就足夠美好。
坐了一陣，淩霜白忽然拉過葉初芽的手，一個字一個字在她掌心寫：等我們退休了，就去你住過的小村子養老，好不好？
葉初芽用力點頭，剛想說什麽，忽然聽到旁邊的樹林有響聲。
之前大嬸反複提醒過，說這山裏有野獸，可能會攻擊人，兩人都警惕起來。
屏息看去，樹林裏确實有動物，卻不是野豬。
那動物頭上有角，臉卻有點像馬，淩霜白沒見過什麽野生動物，還在思索，葉初芽就在他掌心寫了兩個字：麋鹿。
麋鹿又名四不像，頭臉像馬、頭頂的角像鹿角、蹄子像牛、尾巴像驢尾巴，是世界珍稀動物。
能看到野生的麋鹿，簡直是撞大運了。
麋鹿性情溫和，這只也完全沒有要過來的意思，徑直走向小河溝的另一端，埋頭喝水。
兩人沒動，葉初芽怕吓跑它，都沒敢拿手機出來拍照。
可就在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那只麋鹿受驚，一下蹿回樹林裏，不見了。
葉初芽跟淩霜白郁悶回頭，就看到江河帶着幾個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淩總！夫人！對不起，讓你們受委屈了！”
葉初芽：“……”
淩霜白：“……發什麽瘋？”
“你們竟然只能睡河溝，還要自己抓魚果腹……”江河都快哭了，“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雖然剛才阿俊已經很照顧他們，沒讓他們幹什麽活，但到底是野炊，難免沾些髒東西，自然不複平日的整潔。可能是這副樣子，加上村民的只言片語，讓他腦補了許多。
淩霜白直接起身：“心疼我們？”
“嗯。”江河點頭如搗蒜。
“那你今晚住河溝，自己抓魚吃。”淩霜白說，“感受一下老板受過的苦吧。”
江河：“……”
救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