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葉初芽在淩霜白面前還能勉強維持淡定，進了劇組大門，腳步一下就輕快起來，看到路邊的小野花，還湊上前嗅了嗅。
如果說私底下的親密，是因為他倆的相處習慣使然，畢竟之前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多半是在床上渡過的。那今天這個臨別吻，可不帶一絲欲望，能是為什麽呢？
除了喜歡，葉初芽想不出別的理由。
結合他的表現來看，葉初芽覺得，淩霜白應該也是喜歡她的。
雖然這個喜歡的程度有多深她還不得而知，但這也足以讓她開心到快飛起了。
而且，淩霜白最近還會一直待在長遙，他們每天都可以見面……葉初芽光想想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笑。
接下來的幾天，淩霜白果然和他說的一樣，一直待在長遙。
兩人下班就膩在一起，雖然什麽都沒做，卻好像比任何時候都開心。
連工作人員都明顯感受到了葉初芽的開心。
這天早上化妝時，葉初芽一直在晃腳丫，造型師沒忍住打趣：“芽芽，你這麽開心，等下會不會入戲困難？”
整部劇的拍攝已經進入尾期，今天要拍的，是全劇最高潮的片段——傾羽和玄曦最後對峙，以及玄曦自殺。
昨天韓一馳就說過，今天這場特別難，尤其是對葉初芽來說。
因為角色設定，她不能有大開大合的情緒，但是她需要表達對情緒，其實有好幾層。
第一層，她需要演出對玄曦真實的愛恨以及無奈。
第二層，她要将自己的感情掩飾起來，叫旁人以為她真的早已斷情絕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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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層，她需要讓觀衆看出來，她掩飾了自己的感情。
跟套娃一樣，一層疊着一層。
葉初芽聽到這話，飛揚的心情也慢慢冷靜下來。
從開拍到現在，除了最開始因為走位、找不準機位等新人的通病而NG，她的表現幾乎無懈可擊。
葉初芽要強，不願意在最重要的一場戲上栽跟頭，砸了自己的招牌。
可是，不知道是因為現在太幸福，還是因為太想表現好影響了情緒，她反而有點找不到感覺。
第一遍，兩個人很順利地演下來了。
但葉初芽知道自己表現不好，一看回放，效果果然一般般。
全憑技巧在撐，沒帶入感情。
“其實已經很順暢了。”韓一馳對葉初芽一直就很信任，這幾場戲他本就計劃用一整天來拍，沒想過一遍就能過，所以态度很寬容，“這要是放在其他劇裏，直接就過了，說不定還會被粉絲截圖，到處安利。但是，我了解你倆的能力，絕對能表現得更好，再來一條？”
可惜，連着拍了幾遍，效果都不好，甚至還不如第一遍。
這還是葉初芽第一次表現不好，其實真不算差，但就是跟她之前的表現不匹配，每個人都覺得還能更好。韓一馳想到會困難，卻還真沒想到葉初芽會出問題，生怕她有壓力，不斷安慰。
“抱歉，韓導，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調整一下嗎？”葉初芽問。
她知道自己的問題，就是還沒入戲，剛才傅航都比她真情實感。
這劇打戲多，對葉初芽來說，很好演。
對于之前大部分的感情戲，她代入一下淩霜白，也能很快入戲。
但是，這一場，她自己都說不清是因為結局不好，所以不想代入淩霜白；還是因為淩霜白給了回應，她有點代入不了。
“沒問題，時間很充足。”韓一馳相信她的能力，自然答應，“正好中午了，大家先吃飯，都休息一下。”
葉初芽退到場邊，獨自站在一棵樹下醞釀情緒。
茜姐現在已經清楚葉初芽的演技很厲害，不會試圖在這方面對她指指點點，見狀示意其他人都躲遠一點，別去打擾葉初芽。
但就在這時候，一個保安匆匆跑過來：“芽芽……”
“什麽事？”茜姐迎上去，“小聲點。”
葉初芽那邊根本沒聽到，保安察覺到氣氛不大對勁，壓低聲音說：“門口有人找芽芽，自稱是芽芽的姐姐。”
“姐姐？”茜姐微微一愣，她跟着葉初芽也快半年時間了，可沒聽她說過自己還有個姐姐。
“我看着像趙家二小姐趙宓。”保安補充道。
他也很懵，不是說葉初芽是韓導從尼姑庵裏撿來的小孤女嗎？怎麽會有個那麽厲害的姐姐？但那位小姐看着，又确實很像新聞上的大家閨秀。
“小方，你跟我去看看。”茜姐知道葉初芽一直盯着趙家那邊，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們幾個也都知道她和趙家怕是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不敢大意，“苗朵，你守在這邊，別讓任何人打擾芽芽。”
兩人答應一聲，茜姐帶着方遲來到大門口。
門外停着一輛保時捷，趙宓戴着墨鏡坐在車裏，正一臉不耐煩。
保安指給茜姐看。
“趙小姐。”茜姐幾步上前，禮貌打了個招呼，“你找我們芽芽？”
“芽芽？哦，對，她現在改了名字。”趙宓嗤笑一聲，“趙艾葉可真行，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也是，她本來就不配。”
茜姐并不理她的挑釁，冷眼看她：“趙小姐沒事的話，就請回吧，我們芽芽很忙，沒空跟無關緊要的人打口水仗。”
“你是什麽東西，也配跟我說話！”趙宓怒道，“去叫葉初芽出來，我要親自和她談。你們告訴她，如果她不出來，以後也別想進趙家的門，別想拿走趙家一分錢的東西。”
茜姐也不甘示弱：“我說過了，芽芽現在很忙，沒空見人，趙小姐請自便。”
她并不知道葉初芽跟趙家的恩怨，也無意替葉初芽做決定，但她懂人心。
就趙宓這急吼吼送上門來，借着出言不遜壯膽的模樣，明顯就是虛張聲勢。
相反，葉初芽多沉得住氣啊，上次在麓年的周年慶上，她也完全沒有要搭理趙宓的意思。
因此，就算葉初芽和趙家之間有什麽，那也是葉初芽占了上風。
不給趙宓臉，就是對她最大的打擊。
茜姐說完，直接轉身離開，路過門口時，還不忘交代保安：“淩總、鹿總和韓導都反複叮囑過，非劇組相關人員，不能放進去，你們一定要看好了。”
“明白。”保安冷不丁窺見一絲豪門八卦，也不敢多說，忙不疊點頭。
當初這個規定，主要還是針對元千千的，幸好剛才多了個心眼，沒直接放人進去，不然可能要被罵死。
茜姐回到片場，葉初芽已經調整好狀态，正準備上場。
看到他們回來，轉頭問了句：“誰找我？”
茜姐本來想等她拍完再說，但是她這麽問就是已經知道了，不說反而牽挂着，便幹脆說了：“趙宓，不過，我沒讓她進來。”
“很好。”葉初芽本來也沒打算現在見趙宓，“她說了什麽？”
茜姐猶豫一下，還是把原話說了。
“我真是要謝謝她。”葉初芽說。
她本來就因為對淩霜白感情太過單一，實在找不到恨意，所以表演的時候有點無從入手。現在可好，趙宓一跳出來，她就找到感覺了。
“韓導，我準備好了。”葉初芽舉手道。
她再次站到鏡頭前，狀态明顯就跟之前不一樣了。
傅航站在她對面，感受更明顯，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坦白講，在開拍之前，他對女主這個人選是不滿意的。他已經紅了，配個新人，不是白白給人蹭熱度嗎？
但是，韓一馳反複說葉初芽好話，他倆關系又特殊，加上自己的紳士人設，他不好表現得太明顯。
他原本還想，要是開拍後新人不懂事，他會想辦法讓女一和女二換角色，至少秦芹有流量。
他沒想到，自己才是不懂事的那個。
他對葉初芽的印象，從最初的不敢置信，再到現在已經徹底心服口服。
上午的時候，他還有點慶幸，葉初芽畢竟也不是神，她也有短板，這樣他也不至于太丢臉。
可葉初芽根本不需要旁人指點，她就已經調整好了。她就算NG，也不會太久。
天賦這東西，真不是能羨慕嫉妒來的。而且，葉初芽演戲感染力特別強，只要她自己入戲了，哪怕跟在她身後的路人甲也會不自覺被代入情緒裏。
傅航很多次被她帶着入戲，也希望她表現好，這樣他就會輕松很多。
下午的拍攝果然順利很多，韓一馳長松一口氣。
不過，因為是重頭戲，還需要配角配合，不可能一次過。
拍最後一遍的時候，太陽都落坡了。
“辛苦大家，最後再保一條。”韓一馳拿着喇叭喊道，“2號機位這次拍背影……”
玄曦自殺，門人沖出來，圍在他身邊哀痛不已，也有人對傾羽怒目而視，奈何因為玄曦之前的交代，他們也都敢怒不敢言。
傾羽被擠到人群之外，她深深看了一眼，然後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離開。
人群裏一陣騷動，有人哭泣，有人指責傾羽無情。
傾羽始終像是什麽都沒聽到，腳步都沒停頓一下。
負責2號機位的攝影師趕緊跟上，拍葉初芽的背影。
因為是下山路，攝影師跟兩步要低頭看一眼腳下，他的鏡頭忽然一頓，然後緩緩從背影往下轉。打掃幹淨的世界上，有幾滴水漬，幾不可察，風一吹就幹。
韓一馳從監視器後站起身，示意攝影師繼續。
前面幾次拍的都是正面，葉初芽也始終沒哭過，這最後一次背面的眼淚，倒是點睛之筆。
韓一馳開心不已，等到她走完最後一節臺階，才拿出喇叭喊道：“咔，過了！芽芽你太棒了！”
葉初芽擡頭跟他确認了一下，确定過了後，直接原地蹲下去，将頭埋在膝蓋上，真正哭了出來。
茜姐他們急忙跑過去，勸的勸，扶的扶，可葉初芽哭得很兇，完全止不住那種。
“她還沒出戲。”韓一馳說，“等她哭出來會好點，其他人先收工。”
今天這場戲的情緒，從早上憋到晚上，對演員的心情影響極大，不是沒有演員因為不能出戲而心理出問題的，能夠哭出來是好事。
葉初芽足足哭了兩個小時才緩過來，擡頭一看，工作人員都離開了，只有茜姐他們幾個擔心地看着她。
“韓導怕打擾你，才讓大家都走了。”茜姐看她眼睛都哭腫了，很心疼，“你感覺好受一點了嗎？”
“謝謝，我沒事了。”葉初芽有點不好意思，“我想獨自待一會兒，你們去吃飯吧。”
其實趙宓比葉初芽只大了一歲多點，當年她離開北城的時候，趙宓也還只是一個小姑娘，她對她并沒有多少印象，也談不上恨。
但她代表的是趙家，說的那些話就代表趙家确實在打遺産的主意，加上今天角色情緒到了頂點，這是她最入戲的一次，就有點繃不住了。
再不喜歡趙家，那也是她的家，誰願意背井離鄉十幾載？
她的委屈難過和趙家沒關系，但确實心情很不好。
可哭這一場也并沒有讓她好受太多，反而更覺得憋屈，只想一個人靜靜。
但茜姐他們并不放心她一個人，葉初芽還想說什麽，手機響了一聲。
是淩霜白發的消息，說他下班了，現在準備過來接她。
葉初芽只得先去卸妝，卸完妝還能看到眼睛是腫的，她情緒越發低落。
其實她不想讓淩霜白知道這些。
“你們先去吃飯吧，我真的想獨自待一會兒。”葉初芽從劇組出來，坐在保姆車上，再次道，“我在這裏等淩總，不會有事。”
茜姐看出她狀态确實不太好，他們其實也幫不上忙，略一思量，點點頭道：“那好，我們不走遠，有事給我們打電話。”
葉初芽點點頭，舒了一口氣。
茜姐他們走了，葉初芽坐了一會兒，淩霜白還沒到，她覺得有點悶，幹脆下了車。
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只有幾盞舊燈發出昏黃的光。
《赤凰》劇組位置有點偏，他們出來等淩霜白，又特意選了一個更偏僻的角落。一眼望去，幾乎看不到人影。
所以當葉初芽在路口第三次轉身，發現身後跟着的還是同一個人時，就知道自己遇到麻煩了。
她通過道旁牆面上的影子，确定跟蹤的人只有一個後，沒有向茜姐他們求助，反而轉了個彎，走向旁邊更加僻靜的小巷子。
她心情實在不好，急需做點什麽發洩出來。
那人果然跟了進來。
葉初芽微微活動一下手腕，轉過頭來，故意露出驚恐的表情。
跟蹤她的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長得賊眉鼠眼，一臉猥瑣相。
他此時已經堵住了巷子的出口，看清葉初芽的樣子，眼睛亮得發光，搓着手走了過來。
葉初芽演得更加害怕，小碎步往後挪：“你是誰？想幹什麽？”
“小美人別怕。”老流氓舔了舔嘴唇，口水都快掉下來了，“哥哥陪你玩個游戲……”
葉初芽雖然上過熱搜，但畢竟還沒有作品，認識她的人并不多，這位顯然就不認識。
确定他只是普通流氓後，葉初芽更沒有顧慮，又往後退了點。
老流氓見狀也放松警惕，快步跑上前：“保證你爽翻天……”
“是嗎？”葉初芽眸色一沉，冷笑一聲道，“好巧，我也是這樣想的。”
那老流氓剛走到葉初芽面前，聞言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面前弱不禁風的小姑娘猛地一記左勾拳朝他臉上砸來。
他此時還沒有意識到危險，只當是小姑娘瀕死的掙紮，不過花拳繡腿，微微朝右邊偏了下頭，嘴裏同時還不忘調笑：“喲，還是只小野貓，爺就喜歡野的……哎喲！”
巷子昏暗，這流氓根本沒看清葉初芽是怎麽出招的，只知道她的拳頭像是中途會轉彎，明明打的是左邊，落點卻在右臉，他閃避的那一下，倒像是他自己湊上去接了人家的拳頭。
這一下沒有防備，這流氓只感覺嘴裏迅速湧上來一片腥甜的鐵鏽味，然後才感覺到劇痛，視線都模糊了。
所以葉初芽緊跟着的第二下攻擊他也沒避開，直接被踹倒在地。
敢出來幹壞事，這老流氓也有點本事，摔倒後沒有直接爬起來，而是就地一滾，抓了把土朝葉初芽揚過去，趁她躲閃的時間，迅速爬起來。
但他沒有逃走，一方面是舍不得這麽漂亮的美女，另一方面也覺得剛才是自己大意，只要小心一點，這小姑娘肯定不是他對手，男人怎麽都比女人力氣大。
葉初芽聽到兜裏的手機在響，但她沒時間去接。
老流氓有兩把刷子，所以有自信，葉初芽看出來了，每揍他兩下就會示弱一次，貓戲老鼠般吊着他。直到心底的郁氣都發散出來，葉初芽才賣了個破綻，誘老流氓上前，準備結束這場游戲。
就在這時，巷子口閃過一抹熟悉的高大的人影。
電光石火間，葉初芽将破綻做實，直接摔倒在地，同時發出一聲痛呼。
老流氓背對着巷子口，根本沒看到有人來了，也沒看清葉初芽是怎麽回事。他被戲耍半天，挨了一頓狠揍，已經紅了眼，根本沒多想，只當是她自己踩滑了，驚喜地俯身去抓人。
可就在這時候，一只手從背後抓上他的衣領，老流氓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一股大力拽起來，直接扔飛出去，撞到旁邊的牆，摔得頭暈眼花。
這一次他沒機會爬起來，腹部緊接着又被踹了一腳，五髒六腑都快碎了。
劇痛讓他清醒了不少，憑着本能求饒：“姑娘饒命，我錯了……”
淩霜白尤不解氣，還要動手，忽然聽到葉初芽小貓叫似的喊了他一聲：“淩霜白？”
淩霜白深呼吸一口氣，又踢了那流氓一腳，剛好方遲和苗朵一起趕到，他才轉身，大步走向葉初芽。
葉初芽摔倒在地上，還沒爬起來。
淩霜白一把将她抱起，力氣很大，動作卻很溫柔，柔聲問道：“傷到哪裏了？”
“沒事，只是摔了一下。”葉初芽聲音還是小小的，整個人縮在淩霜白懷裏，緊緊貼着他，“你又救了我一次……那一年，你也是這樣抱我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