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山接一山
一山接一山
傍晚，送走了大夫之後，屋裏轉瞬清淨不少。
何随想起身，卻被關鴻傾一把按住：“躺下。”
“……老爺，那刺客會是跟他們一夥的嗎？”
關鴻傾早就有過這樣的猜測，可一時又對不上人，據他所知，那幾人應該跟他的廢物兒子往京城去了，所以下毒之事才會這麽順利。
再等個幾天，別說是去京城，就是走出小水鎮都困難，那小子中了毒，死期将至，也就不再是他需要費盡心思去對付的人。
但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刺客究竟是怎麽回事，他暫時還沒有頭緒。
“我已經命人出去找了，是或不是，很快就能知道。”
知縣一死，埋在心裏十多年的肉刺也即将解決，關鴻傾原本琢磨着就是這兩日回京，被何随這麽一耽誤，日程又得往後推，他難免不心煩意亂，總覺得今日他受傷一事，像是個不吉利的征兆，仿佛是在提醒什麽，讓人惴惴不安。
何随嘆了口氣：“老爺，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又害你多耽誤些時辰。”
“不打緊，你好好養傷便是，反正事已成定局，也不差這一兩天。”
翌日，上頭派來的新縣令到了，關鴻傾去跟他見了一面。
縣令有些歲數了，胡子花白，官服也舊，見到關鴻傾進門，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來這之前，他便已經聽說了京城來了位督察使，比他官大幾階，在人家面前，說話都得賠着小心才是，打從見了面，新縣令的腰杆就沒直過。
關鴻傾對他的恭維很受用，沒一會便豪爽大笑起來，外面的捕快一聽，還以為兩人是故人敘舊呢，實際上，不過就是新縣令單方面的獻殷勤罷了。
半個時辰後，關鴻傾想起了正事，将知縣滅門一案，轉交給了新縣令，并且嚴肅認真的叮囑對方：“一定要好好查，必須還他一個公道才是！”
案子既是已經轉交，關鴻傾也沒必要繼續待在這地方，但何随腿上有傷，至少還得靜養幾日，即刻啓程回京肯定是不可能了。随即他又想到了那個白衣女子，經由手下多方打聽得知，出了城門，走個幾百裏，那片有座叫無名山的地方，世代居住了一個神秘家族。
叫什麽不知道，只是打聽到那片十多年前山匪橫行，專門打劫過路人，動不動就殺人，說是殺的最厲害的那一回，放眼望去，那一片雪地都被染成了紅色。
關鴻傾讓他們繼續打聽，他想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什麽來路，直覺告訴他，此人與那山中的神秘家族有極大的關系。
入夜後，手下又一次敲響了他的房門，這一次帶回來的消息倒是有了新進展。
有時打聽一件事，問再多人終歸都是紙上談兵，還是得實地考察才能知道隐匿其中的奧秘，帶着充足的人馬趁未入夜上了山，一進去就迷了路，怎麽找都找不到出口在哪。
二十多名關家暗衛在林子裏轉悠了好幾個時辰，突然發現了一個穿着破舊的男人，男人看着約莫二十歲，皮膚白淨，從樹後走出來，臉上帶着驚恐的表情。
此人名叫三春，确實是常年隐居在無名山中的蓮族人，他見過這些暗衛，就在幾個月前。
他帶暗衛出了山，卻反被劫持到了關鴻傾面前，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是好心辦了壞事，一口咬死不說，高揚下巴，口口聲聲沖他們喊：“要殺要剮随你們便，反正我是什麽也不會說的！”
說到底三春是救了他們，若是他們一直在山裏瞎轉悠，不過幾天便渴死了，故而他們好吃好喝供着他，但關鴻傾卻一氣之下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聽說，你們那的人相互團結，對誰都視如手足，要是我現在先砍去你一只手，或者一只腳的話，你的手足們，會不會繼續躲在什麽無名山裏，看着你死啊？”
三春被他的話唬住了，他不想失去身體的任何一部分，也不想讓蓮族的秘密被世人知曉，況且家中父母健在，再過半年，他還要娶親，或許一兩年後，家裏會多個奶娃娃，到時家裏會變得更熱鬧，可如果現在死了，那就什麽也沒了。
他不想死。
關鴻傾看出他的猶豫，松了手上力道，循循善誘；“我就是好奇你們這個神秘的家族到底神秘在何處，若你不放心，這樣，你就帶我一個人去就是，我看一眼就走，絕不會對你們做什麽。”
三春緊抿嘴唇，掃過屋裏所有人，總覺得這些人不像是什麽好人。
關鴻傾乘勝追擊：“好吧，既然你不願意，那你就走吧，我不強人所難。”
三春吓了一跳：“你、你真要放我走？”
一旁的暗衛全都眼觀鼻鼻觀心，像是完全沒聽見似的。
“那你們不會偷偷跟着我吧？”
關鴻傾楞了一下，因為他确實就是這麽打算的，但嘴上當然不會承認：“怎麽會，我說到做到，來人，給他松綁！”
三春果真是被放走了。
他飛奔出城門，一夜未停上了山，關鴻傾命人跟着他，暗衛受過常年訓練，身法詭谲，絲毫沒讓人發覺。
然而進入山中之後，他們便很快丢失了目标。
一群人又一次撞上了鬼打牆，這一次他們再沒有見到這個年輕男人。
三春躲在暗處看着他們，無奈搖頭，心說：無名山之所以叫做無名，那是因為除了蓮族之外的人，皆是無名無姓之人，山不會認，自然也不會讓他們找到蓮族所在之地。
他低聲嘀咕了一句：“你們就繼續在山裏打轉吧。”
說罷，沒有絲毫猶豫，轉身便走。
——
小水鎮這頭，卻沒有三春這麽好運。
孟汀睡了一天一夜後中途醒過一次，說了幾句話便再次陷入昏迷，這次比之前更久，文元已經可以下地了，但他依舊沒有醒轉。
趙野端着熱水進屋，習慣性往裏間看了一眼，看見花寒站在床邊，沒有像之前那樣對着昏迷不醒的孟汀刀針齊上了。
他走過去，擰了一把帕子：“我來給他擦擦。”
花寒往旁邊讓開，又站了一會才出去，趙野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原本以為來的是救兵，沒曾想都已經第三天了，根本一點效果都沒有。
他想到雪姻放血的畫面，嘴裏嘀咕起來：“還不如人家雪姻姑娘的辦法有用呢。”
花寒從屋裏出來直接推開了隔壁房門，雪姻就站在窗邊，聽見門響也并未回頭。
關鴻傾既然有辦法下毒，或許還會再次派人過來找他們麻煩，所以她時不時就會在窗邊站一會，盯着點外邊的情況。
不過三天下來，人倒是沒來，孟汀的情況卻越發不好了。
“阿姻，給我看看你的手。”
雪姻攤開受傷的那只手遞過去，花寒小心翼翼解開面上的布條，露出掌心的刀痕。
三天了，即便是正常人都應該有所恢複才對，但此時掌心的刀傷卻沒有半點恢複的跡象。
花寒有些擔憂：“果然，你的傷不是潰爛或者發炎，你……”
蓮族聖女天生體質異于常人，尋常刀刃根本傷不了她，即便是受了傷，傷口也會很快恢複，不可能會出現惡化的情況，然而已經三天過去，雪姻手上的傷還是原先的模樣，刀痕邊緣甚至有逐漸開裂的跡象。
“怎麽了？”
花寒眉頭緊皺：“我想，應該是因為你給了他血，所以讓他體內的毒，跟你的血産生了聯結。”
這樣的情況前所未有，即便是從小伺候在身邊的花寒也鬧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眼下他已經用了花家的秘制解毒丸也不起作用，或許真的是跟她的血融合後，讓孟汀體內原本的毒性發生變化，所以才會一直陷入昏睡，除了昏睡以外，又與常人無異。
“果真是我害了他？”
不等花寒回答，雪姻着急地抽回手，也顧不上包紮，轉身便往門口走。
“等等，”花寒拔出腰間長劍，“我還有一個法子。”
——
“如果我這一刀割下去，你的傷口可能會變的更糟，你真要我這麽做？”
花寒握緊手中短刀，認真的看着雪姻。
方才他将自己設想的法子告訴她：如果雪姻體內的血，無法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也許是一方的力量太過懸殊，所以才導致孟汀遲遲沒醒。若是取一個折中的法子，用清水過渡，或許會有成效。
眼下唯一不确定的是雪姻是否會受到影響，花寒不願意冒這個險，但這三天下來，他也算是看出來了，如果孟汀就這麽毒發身亡了，她說不定又會變成之前那副郁郁寡歡的模樣。
十年她都這麽過來了，偏偏這時候出事。
花寒忍不住想到另一個結果，如果孟汀這次真的死了，雪姻也許會難過，但有他相伴，總不會難過一輩子。
但雪姻卻認真的回望他，将手往前遞近了些：“來吧。”
花寒皺起眉頭，緩緩擡起刀刃，就要用力。
關月臣突然進門大喊一聲：“孟大俠醒啦！”
雪姻的手從花寒掌心溜走：“真的……”
話沒說完，花寒便眼睜睜看着她腳下一軟，閉上眼往後仰去，短刀落地，他往前一撲，準确無誤攬住了她的腰肢，将人用力抱進懷裏：“阿姻！”
“雪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