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立威
立威
次日清晨七點半,飛機順利降落在倫敦機場。
前來迎接帶路的使者從屬于『鐘塔侍從』,他們穿着複古的英倫風服飾,舉手投足之間皆是貴氣。逃犯從飛機尾部的囚禁室被押運出來,頭上罩着黑色的隔離袋,據太宰治所說,這是一名行事極為心狠手辣的異能力者,在倫敦犯下了連續殺人案逃竄到橫濱。
逃犯的交接工作進行地很順利,使者代表『鐘塔侍從』向太宰治以及港口黑手黨表示了感謝,并邀請太宰治前往時鐘塔參觀休息。
“承蒙關照。”太宰治說着面子上的客套話,眼神瞟向一旁森千羽的位置,“只是,我還要等同伴一起。”
和使者前來迎接太宰治一樣,森千羽抵達倫敦的第一時刻就見到了魔術協會派來的人。不出意外,愛因茲貝倫家的人也來了——森千羽之所以能這麽快認出來,是因為那兩個人穿着和尤蘭一模一樣的修女服,臉上帶着同樣疏離又禮貌的微笑。
這令森千羽感到不适。
尤蘭代替森千羽和愛因茲貝倫家的人進行交涉,折返到森千羽身邊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
“家主要見你。”
身為愛因茲貝倫參與制作的人造人,森千羽雖然出生在港口Mafia,但身體塑造方面卻是和愛因茲貝倫關系最大。在他的身體裏植入“造境”魔術的回路,想必愛因茲貝倫也是下了很大功夫。
“好,尤蘭,麻煩你帶路。”森千羽伸手觸及尤蘭,尤蘭的雙手冰冷。
森千羽一頓。
她在害怕,對于前往愛因茲貝倫家這件事,尤蘭是心生抵觸的。
身邊傳來腳步聲,森千羽偏頭看去,是太宰治自鐘塔侍從使者的那一邊走了過來。太宰治在森千羽的身邊站定,轉身瞧着愛因茲貝倫家的侍從。
“太宰先生。”森千羽低聲提醒。太宰治不該出現在這裏,他應該随鐘塔侍從一起直接去時鐘塔的啊。
“總歸最後都要過去,從哪邊出發都無所謂的吧。”就像知道森千羽心裏在想些什麽一樣,太宰治自顧自地做出了回答,随即單手貼在胸前,朝着愛因茲貝倫的人露出标準的微笑,“請允許我以盟友的身份,代表港口黑手黨拜訪家主。”
太宰治說,要和他一起去愛因茲貝倫家。
森千羽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将這件事與“監視”、“看管”、“探尋情報”這種意思聯系起來,那麽,只剩下一種可能性。
——太宰治擔心他。
“不可能置身事外”,原來指的就是這種情況麽?太宰治他明明沒有必要趟這趟混水。
森千羽揮開折扇擋住自己的大部分面頰,微微垂下眼簾思考。
也好,太宰治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站在他随處可及的地方,省去了很多麻煩。至于愛因茲貝倫……想來他們也不會對太宰治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和盟友撕破臉皮實在是沒有必要。
『人間失格』對付異能力是無敵的,但在魔術面前卻是弱勢。退一萬步,如果他們真的因為自己要和太宰治動手,那就別怪他對母家不客氣。想要傷害太宰治,除非從他的屍體上踏過去。
*****
上午十點鐘,森千羽一行人抵達了愛因茲貝倫位于倫敦邊郊的城堡。車無法穿過一大片樹林,他們很早就下了車,沿着小路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
這是一座歐式塔尖建築,在城堡的前門頂樓上豎着一個十字架。黑色的聖徒浮雕刻滿城堡的側面牆壁,巨大的彩色玻璃窗鑲嵌在頂樓正中央的位置,大理石臺階每級都大約有半米寬,設了大概十數層。
此時正是秋季,泛紅的楓葉鋪滿地面,踩上去仿佛踏在了毛毯上。
有教堂樂從城堡的後方塔樓位置傳出來,森千羽深吸一口氣。
說不緊張,那是假話。
這時,一只手貼在他身後推着他前進,溫暖的觸感從後心的位置傳來。
“很漂亮,不是嗎?”太宰治聲音輕快地說着。
太宰治在讓他盡量放松心情。
森千羽點點頭,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尤蘭在前面帶路,森千羽随着她一步步拾階而上。城堡外早有接引的侍女,随着他們靠近,城堡大門轟然開啓。
紅色的毛絨地毯從大廳內一直順延到外側,與楓葉融為一體。白色的旌旗飄揚在城堡門口的兩側,正門的上方挂着愛因茲貝倫的家徽。
他們走進城堡大廳,富麗堂皇的正廳內擺設有兩排桌椅,站在正廳最高的處的人是一名年長的男子,森千羽一眼就認出了他,在記憶中優先級排在前列的人。
愛因茲貝倫的家主——尤布斯塔庫哈依德·馮·愛因茲貝倫,或者說可以稱呼他為“阿哈德”。
森千羽在正廳中站定。尤蘭率先提起裙擺朝阿哈德行了一禮,彙報道:“阿哈德大人,這位便是千羽大人。”
阿哈德唇角微微上揚,他點點頭,朝着森千羽伸出手。
這是邀請的姿勢。
森千羽沒有上前,他将一只手臂伸至胸前,俯身行禮,口中說着:“阿哈德大人,千羽本該在第一時間來向您報到,只是魔術回路一直沒有成功開啓,近日內才能對造境魔術運用自如。”
阿哈德頓了頓,他向前伸出的手收了回來,“嗯”了一聲,将目光轉至太宰治的身上。
太宰治沒等他說話,自行行禮,開口道:“港口黑手黨預備幹部太宰治,代表首領向阿哈德大人獻上問候。”
阿哈德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太宰先生,尤蘭曾言說港口黑手黨在這段時日對千羽多有照顧,請轉告森先生他多費心了。”
照顧?費心?
這可不是什麽聊天的好開頭。
太宰治臉上挂着淺笑,眼中卻是一點笑意都見不到。他回應道:“千羽此番來時鐘塔進修,森先生倍加關心,特意命我随侍前來。”
“進修”兩個字,太宰治咬得很重。言外之意,愛因茲貝倫不要把森千羽當作自己的囊中物,他可是還有一個母家名為“港口Mafia”的。
森千羽瞧了太宰治一眼,森鷗外從未說過那樣的話,這個人又開始自己籌謀着什麽了。
果不其然,聽到這句話,阿哈德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他将目光重新轉回到森千羽的身上。
“歡迎回到愛因茲貝倫。”阿哈德放緩了語氣,“造境本就是極美的魔術之一,相信自你的身上使用出來,一定能更加炫目。”
話音剛落,森千羽身形一頓,一股觸電的刺痛感突然沿着全身骨骼脈絡侵襲而來,那日在醫院體會過一次的絕望脹痛再度包圍了他,一寸寸、一片片,蠶食着他大腦中僅剩的冷靜和理智。
森千羽晃了晃,立時單膝跪在地上,右手捏住心髒的位置,額上瞬間冒出了冷汗。
太宰治心下一沉,他離森千羽的位置最近,但他的觸碰會導致森千羽的異能力消失。阿哈德刻意在這種時候發作,他最好的選擇就是不靠近、不出聲、不回應。但不知為什麽,他用了很大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将手伸向森千羽。
森千羽的身體原型是愛因茲貝倫提供的,要說他們完全沒有動手腳,太宰治一百個不相信。只是沒想到剛剛見面,就要立一個下馬威。
尤蘭的反應也很快,她立刻從衣服口袋中取出了一個試管,裏面裝着澄清的綠色液體。她快步跑至森千羽身邊,蹲下身子來要把藥液喂到森千羽口中。
就在這時——
森千羽突然伸手揮開了試管,玻璃瓶摔在地上“咔擦”一聲碎裂了,綠色液體滲入紅色地毯浸出一片深黑的痕跡。與此同時,以森千羽為中心,寒冰驟然而生,大廳的溫度瞬間下降至冰點,瘋漲的冰層甚至凍結了大廳的牆壁。
太宰治臉色陰沉。森千羽在這種情況下啓動魔術回路,只能導致他的疼痛加倍。
大廳中有人驚呼了一聲。
一根巨大的冰枝拔地而起,直直指向阿哈德的咽喉,在距離他皮膚幾厘米的位置停下。
整個大廳安靜地能聽清森千羽沉重的喘息聲。
森千羽緩緩擡起頭,他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讓聲音發抖。
“是挺美的,阿哈德大人……”森千羽擠出一個略帶嘲意的笑,“真是抱歉,我還……不能熟練操控,若是傷到您了,還請……見諒。”
冰枝上滴下一滴水,輕輕落到松軟的毛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