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你知道這種情況。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說，就是天使一族不行。
僅僅兩個字就透露着一股悲傷的氣息。
不過，伽羽看起來并不介意，反而出乎你意料的心情不錯，收攏起來的羽翼微微顫動，邊緣處的細小絨毛和春天剛萌出的芽一樣，向外伸展。
但你覺得他只是用笑容在掩蓋內心的痛，果斷轉移話題：“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天知道光羽城裏一直亮堂堂的，你從哪裏看出來“不早了”。
幸好伽羽很配合你，恢複平靜，不再笑得讓你心情微妙。
将出口關閉後，你們繼續在城內溜達。
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個“白蛋”，你按捺不住好奇心：“剛剛那位女性天使是回家了嗎？”
“是的，她回到了……家裏。”
你看出來伽羽大概是想用其他詞代替“家”，你福至心靈一般，脫口而出：“你們住的地方不會也是卵吧？”
他好像在考慮該怎麽給你解釋，垂着眼，陷入沉思，好一會才給出了合理的解釋：“我們只是用魔法模拟出類似卵內的環境，嚴格意義上來說，它們并不是卵。”
這……
親眼見證了天使出生時的場景，你能夠想象那應該是一個溫暖潮濕，卻又很有安全感的環境。
嬰兒脫離了母腹後就再也回不去，但是天使卻用魔法硬生生扭轉了這種聯結。
Advertisement
對了，他們的父母呢，“不行”的話，卵又是哪來的……
這實在是一個過于敏感的話題，你糾結了一會，默默抿緊嘴唇，免得自己一個激動說漏了嘴。
散了會步，你眼尖地發現你住的“白蛋”或者說卵就在左手邊不遠處。
伽羽不是外向的性格，而你在這麽聖光普照的安靜城市裏很難做到叽叽喳喳地聊天。
在樂園裏，你的聲音都不自覺地壓低了。
不如一個人獨處，氣氛還沒那麽尴尬。
“我先回去了。”你禮貌地告別。
一條腿踏進光膜，空氣中似乎有不易察覺的震顫，你像是被誰提醒了一樣，突兀地縮回腳。
如果說這些都是天使模拟出的“卵”，那你住的這個……
“神，怎麽了嗎？”伽羽像一幅中世紀的油畫一樣走來，你對上他的視線，有些話堵在嗓子眼，憋得你可難受了。
“這是，你的，那個嗎？”你不想當謎語人，但說“卵”真的很怪，尤其前面還有個代指代性很強的詞，連在一起像是對某種動物的形容，放在天使身上，太不搭了。
伽羽看着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樣，但情商不低，很快領會了你的意思。
他望向面前的卵，視線回到你的身上：“是的，能成為您的居所，是它的榮幸。”
原來你一直霸占了他的，家，甚至主人還在給你兢兢業業地看門。
你的良心開始痛起來了。
天使這樣依戀孕育他們的地方，你卻讓伽羽只能在一邊看着。
“我其實住在哪都可以。”你的要求沒有那麽高，就算用木頭搭起一個四四方方連門都沒有的小屋，你覺得自己都能住上幾個月，“你進去吧。”
你的所有家當都在你的萬能手提箱裏，你随身攜帶它，說走就走，一點也不拖沓。
伽羽沉默了很久，石化了一般。
你決定推他一把。
你真的把他推進了他的家裏。
伽羽的體重和他的名字一樣，輕得像一片羽毛，你沒有費多大力氣就推動了他，絲滑地不可思議。
“我去找個地方搭帳篷。”在無盡之海，你掌握了這項珍貴的野外生存技能，親手做了一個綠帳篷，一直塞在手提箱裏，這回不就派上用場了。
你拐了一個彎，準備去比較空的地帶，卵越少越好。
被你強硬推走的伽羽維持站立的姿勢，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撐起帳篷後，你又掏出毯子，這提醒了你另一件事。
衆所周知，被子是不用疊的。
再加上你以為要看小天使，走得又急……
你捂住臉，不想面對令人惆悵的現實。
希望伽羽看到那亂糟糟的一團不要太驚訝。
不過，都說是用魔法模拟的環境，那應該都是假的。
你找到了安慰自己的正确方法，繼續快樂地整理自己的綠帳篷。
雖然它有幾個角歪了，但因為是你自己的作品，怎麽看怎麽好，一點都不嫌棄。
這邊你美滋滋地欣賞可愛的帳篷，另一邊的伽羽終于有了動靜。
他跟游魂一樣往前走，路過桌子、椅子、櫃子、花瓶等等，目不斜視地直奔最顯眼的存在。
床上的被子一側随意地疊在一起，一角被拉開，整個呈現出毫無規則的狀态，要是有強迫症的人在這，肯定會毫不猶豫将它疊成工整的豆腐塊形狀。
天使一族自從誕生以來就讨厭混亂，他們喜歡秩序和規範，将一切置于既定的軌道上。
擁有這樣的特質，他們被幾位神明看中，選為最初的神國守衛，和神一起生活在神國。
但也就是這樣的他們，犯下最嚴重的罪，成為了即便在神明失去蹤影的今天，依舊被懲罰着的種族。
伽羽緩緩跪在地上，膝行到床沿邊，擡起的指尖跟秋天被刮落的殘葉一般脆弱，下一秒就會被割裂，分成無數片。
他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卻又放不下最純粹的誘惑
他的手指終于觸到被角，也是在同一刻，他難以克制地展開羽翼，上半身像跌入懸崖的斷枝似的墜落。
落到床面。
雪白的羽翼占據了接近二分之一的地盤，銀白的長發陷在柔軟的被子裏，滲入縫隙裏。
“神，好痛……”伽羽原本清亮的聲音像是被厲火淬煉過，沙啞難辨，“好幸福……”
“全都是……”
他金粲的眼眸變得濕潤，終年不化的山巅之雪融化成春天的溪流，水意搖搖欲墜，要落不落，仿佛在遭受了極大的折磨卻又無法傾吐感受，一邊撕扯，一邊壓抑，永遠無法從這個怪籠中解脫。
起身，他向來平整的白袍上多了十幾道明顯的褶皺，喃喃自語，眼神無法聚焦，在整張床上游離。
“不夠，還不夠……”
他脫下頸間的環扣，伴随着咔噠一聲，露出了比最深沉的夜色還濃的黑色花紋。
并不讓人覺得美麗，反而透露出不祥和詭異的氣息，和雪白的皮膚和衣服格格不入。
白色的環扣被丢到地上，咕嚕嚕轉了幾圈，停下。
往下，是一層一層裹得密不透風的袍子。
因為很少脫下，伽羽的動作顯得有點笨拙，在不同的劇烈刺激之下，他連自己精通魔法都忘了，只知道親手去解開。
一粒扣子、兩粒扣子。
最後一粒扣子。
然後……
“伽羽，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嗎？”
隔着一道光膜，你輕聲問。
是不是到睡覺的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