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小女孩眼皮顫動，睜開黑溜溜的眼睛，臉紅紅地望着你，轉頭找人：“神，神，媽媽，神……”
她摸了一個空，小手抓抓，好像在震驚自己那麽大一個媽媽怎麽不見了。
“你好呀，小寶貝，你叫什麽名字？”你将雙手并在一起，食指勾勾，示意她上來。
小女孩把自己的小手揪來揪去，她的爸爸媽媽大概還沒來得及教她“怎麽和神打招呼”這一難題，憋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榮升為把小孩子逼哭的超級大魔王。
“神，請讓我來問她。”塔爾往前邁了一小步，高大的身軀占據了小女孩整個視野。
她一激靈，連滾帶爬地登陸你的手心，抱着自己的小腿，驚恐地望着塔爾。
你知道這時候笑不好，但是她小小的一團像棉花糖一樣瑟瑟發抖，怎麽能這麽可愛！
把瘋狂翹起的嘴角收斂一下，你背對着塔爾，安慰小女孩：“沒事的，我幫你找媽媽。媽媽有沒有和你說過神很厲害？”
“有。”她的聲音細細的，但是從攥緊的小拳頭和紅彤彤的耳朵來看，她已經用了最大的勇氣，“有神，才有我們。神，是最厲害的。”
小孩子直白的話語總是能直擊心靈，你被誇得心花怒放，恨不得親她一口。
但鑒于體型差距，她的身高大概只有不到十厘米，你放棄了這個選項，免得把人吓跑咯。
其他的小人在巨人們的驅趕之下早就遁地，溜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小寶貝一個人。
“你知道回家的路嗎？”
小女孩很不好意思地搖頭，你才知道她睡得好好的被姐姐拉起來，迷迷糊糊地走散了，想要原地等，沒想到太困了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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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是巨人們的鼓掌聲吵醒了他們。
巨人和小人就像一對歡喜冤家，小人時不時地就來罵巨人，巨人揮手擡腳驅趕他們。
但根據你的觀察，巨人從沒下過死手，哪怕占據了力量優勢。
當然也不排除，小人太靈活了。
你思考了幾秒，決定把小寶貝留下來，跟你一起走，遲早能碰見她的家人。
你把小寶貝帶回了豪華大房子裏，拿一個紅果子給她。
她兩只手臂圈住果子，把臉埋在上面，嗷嗚咬了一口，果子上留下了一個很小的牙印，不知道的還以為它是全新沒被啃過的。
你一邊看着她吃東西，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你知道她叫莉莉。
“莉莉，就是香香的，花是香的，果子是香的，我也是香的。”莉莉的嘴角還沾了一圈果汁，她拍拍剩下的果子，然後指向自己，非常自信。
你輕嗅了幾下，在莉莉緊張的目光裏，捧場地點頭：“我真的聞到香味了。真好，我喜歡香香的。”
被誇獎的莉莉先是愣住，手黏在自己的臉上，忘記放下來。
然後，她笑了，哈哈哈的一串大笑，因為太開心往後仰，果子壓在她的肚子上，她的小手小腳劃拉着，好像在仰泳。
你憋住笑，解救了她。
“謝謝神。”她的聲音太小了，幸好你足夠專注，離得又近，不然肯定會錯過她的道謝。
“沒關系。”你伸出小拇指，遏制住笑容，“我們來拉鈎，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家人的。”
她像抱果子一樣抱着你的小拇指，等你想要離開的時候，發現她沒松手。
好像只要你不說這個“鈎鈎”就不會結束一樣。
你沒有戳破她的小心思，你彎腰趴在桌子上，頭壓在另一只手上，裝作自己已經睡着了。
裝着裝着，你真覺得有些困了。
意識朦胧之間，好像有人在叫你，你想要答應一聲，但睡意橫沖直撞地占據你大腦的全部。
有人進來了。
但有巨人的護衛，你并不擔心，安然地進入夢境。
你又夢到了爸爸媽媽和好友，你們一起去逛街，買了好多東西，但是最後的結尾把你吓醒了。
“你這幾天複習了嗎？”你的好友嘬了一口加了超多料的奶茶，冷不丁地抛出一句惡魔低語，你倒吸一口涼氣。
醒了。
完全清醒了。
小人不見蹤影，你拉開窗戶，探頭問巨大化的塔爾：“莉莉呢？”
“神，她的父母找來了，我把她送了回去。”他低下頭，停頓了一會，“因為您睡得很好，沒有打擾您。”
“這樣啊……”你有些失落，雖然這是一個好的結果，但也太快了，你甚至沒有和小寶貝告別，“我知道了。”
“我們就快要到巨石城了，您可以再休息一會，到了我們再請您下來。”塔爾沉悶的聲音提醒了你，你看了一下周邊的環境，非常漂亮的風景，還有幾只白色的蝴蝶在飛舞。
只不過當巨人走過，這些風景瞬間黯淡了不少。
負責開路的巨人毫不留戀地斬斷樹木。
這世上本沒有路，砍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你并不反感他們的做法，他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生活的，你覺得沒必要去幹涉他們。
就是可惜那些樹了，好不容易才長那麽高。
縮回房間裏，你從手提包裏拿出紙和筆，開始畫思維導圖。
你記得，你穿越的時候還背着書包。
但是雅蘭并沒有找到它，裏面的試卷、練習冊和複習資料都打了水漂，你只能自己憑着記憶默寫下來一些知識。
從必備的古文，到重點單詞，到數學公式，你已經累積了《新華字典》那麽高的自制資料，成就感滿滿。
這樣，回去的話，至少每門科能及格。
你捏着筆杆，開始解一些記得的例題，都是你認為不能丢分的知識點，要反複去練習，達到不用打草稿的程度才好。
将一道有些難度的大題解出來後，你高興地雙手舉起，比了一個耶。
沒有其他人在，你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小跑着在房子裏轉圈圈，慶祝你的解題水平沒有下降太多。
“神，巨石城到了，請您下來。”
你趕緊把散落的紙葉收拾好，對着鏡子整理袍子，你朝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透露出了過去的影子。
有時候，你會覺得自己很陌生，穿着長長的綠袍，頭發披散下來，五官好像變了，相比于穿着校服紮着馬尾辮的你，鏡子裏的人，有些怪。
但是，只要你笑一下，就會增加一點熟悉感。
媽媽說過，你笑起來最好看了。
你自己也這樣覺得。
帶着微笑，你開門，面前是一條金燦燦的道路。
這顏色有些晃眼。
你穩定新神，站在門檻上，沉默。
在你那個世界，明星走紅毯能上熱搜。
如果這個世界也有熱搜榜的話，#神的黃毯首秀#大概能排在第一吧。
你将無處安放的手揣進寬大的袖口裏，邁出第一步，踩在據雅蘭所說非常受追捧的錫比金上。
莫名的罪惡感驅使着你快步走，不僅僅是因為你腳下踩了好多好多錢，還因為兩邊的巨人井然有序地保持單膝跪下的姿勢，手放在胸口處，仿佛宣誓一般。
儀式感和莊重感都太強烈了，甚至讓你覺得應該換一套衣服重新走一遍。
怎麽還沒到盡頭啊。
在你默念到299的時候，金色的光芒終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高大威猛、氣勢非凡、安全感爆棚的城牆，你有一種又穿越到古羅馬的感覺。
感情你走了半天還沒進城……
牆的後面會有什麽？
想起塔爾之前說的典禮還有“講兩句”，你的手放在古銅色的大門上，遲疑地望了他一眼。
“神，這就是巨石城。”
塔爾誤解了你的意思，以為你不确定目的地。
但其實你的眼神暗示是“透露一下牆的那邊有什麽”。
因為既視感太強了，你總能聯想到在你的世界很出名的《00的00》，你和好友一起看過，如果是類似的劇情發展的話……
你的腦補總是在不合時宜的地方發揮作用，你示意塔爾低頭。
高大的巨人溫馴地照做。
你踮起腳，湊近一點，即便如此你也只能接近他耳垂的位置，但那也夠了。
你發現塔爾的脖子上也有刺青，之前因為他一直穿着盔甲擋着，你靠近後瞥了一眼縫隙才發現。
這刺青到底是怎麽回事？
将疑問壓在心底，你有更重要的問題要解決。
那就是……
“牆裏，沒有巨人吧。”
你神神秘秘的語氣讓塔爾有些懵，他嘴巴張開又合上，黑色的眼瞳像是裹挾着朝霧：“神，讨厭巨人……嗎？雖然，有一部分巨人都來迎接您，但牆裏還有很多，我們生活在城內，有很多，很多……”
你一開始沒明白塔爾的意思，聽到後面才發現你鬧了一個大烏龍，感覺打斷他斷斷續續的刨
白：“不是，我的意思是，這面牆不是由巨人硬化而成的吧，它太高了，太震撼了。”
塔爾收聲，過了一會，他才慢吞吞地說：“不是，但如果您想要……”
“不，我不想。”你比了一個大大的叉，別吓人好嘛，你可不想經歷地獄難度。
沒有再想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用力推。
沒推動。
這次不用你眼神示意，塔爾伸出右臂，三個手指搭在門上，輕輕一碰，門開了。
對比實在有些慘烈，你有權保持沉默。
巨大的歡呼聲響起，你保持微笑，直到視線滑過路中間的巨鼎。
這是幹嘛的？
難道你要呆在鼎裏嗎？
沒等你想明白，塔爾動了。
他單手托起有十個他那麽大的巨鼎，你震驚地仰頭。
鼎飛了，飛了，了……
紛紛揚揚的花瓣落下，另一個巨人接過鼎，又是往上一丢，跟接力賽一樣，很快，你的視線裏全是花朵，各種各種的花香摻和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說不上來是好聞還是不好聞的奇妙味道。
花瓣太多了，你的雙腿被淹沒，連走路都困難，塔爾在一旁，手摩擦着盔甲邊緣，在歡呼聲并不明顯：“神，您喜歡嗎？”
你捧起一把碎裂的花瓣，他們從哪收集來這麽多？
“塔爾，我是喜歡花，但這些太多了。”你很感謝他們的用心，一定花費了很長的時間和精力，可是你還要在巨石城住一段時間，要是動不動就來這麽大的場面，你，真的受不住。
“但”後面才是重點，這一規則同樣适用于異世界。
塔爾的背原本挺得筆直，到後面就彎了下去，像是骨頭崩塌了一樣，顯出幾分頹喪。
原本張揚四翹的頭發也沒力氣地趴下來。
“神，請您……”
你大概能猜到他會說什麽，不是“責罰”就是“懲罰”。
那都不是你想聽的詞。
你朝興奮的巨人族揮手，比了一個這個世界表示安靜的手勢。
全場立刻靜得只能聽到呼吸和風穿梭在空氣裏的聲音。
“你們做得很好，這些花很漂亮。”你撿起幾片花瓣，放在手心，展示給他們看，“但我的手很小，只能抓住這麽一點，所以下次如果要準備禮物的話，準備能放在我手裏的禮物吧。我抱不走那麽多的花瓣，但能帶走我手裏的。”
“這樣不是更好嗎？大家同意嗎？可以做到嗎？”
非常一致的“可以”響徹巨石城的裏裏外外。
你的發言完畢。
說好“講一句”，你終究還是學了校長的“講兩句”，臉好痛。
你朝原地呈現“自閉”狀态的塔爾伸出雙手，在他眼下晃晃，他才擡頭，下颌緊繃，脖子上的青筋一道一道地暴露，像是另一種刺青。
“把我拉出來，可以嗎？”
你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被困在花海裏，也算是很新奇的體驗了。
“可以。”塔爾斬釘截鐵地回複你，動作卻很輕柔，撥開外層的花瓣後，裏層也開始松動，你趁機擡腿，順利脫困。
在熱鬧得像過年的喜慶氛圍裏，你住進塔爾安排的神殿。
這像是一座新建的宮殿，所有東西都散發着晶亮的光澤，頭頂的天花板，身邊支撐的柱子，還有各種你叫不出名字的物品，将神殿裝飾得像是不應該存在于人世的存在。
“塔爾，你花了多久建好它？”
你撫摸着光滑的石柱，上面雕刻的雲霧繞了一圈又一圈，打造出了好像在天上的錯覺。
“重建神國，一直是巨人一族的夢想。”他的語調有些發顫，但很快就壓了下去，恢複成一貫的沉穩，“但我們無法複刻出神國無比的美好，只能一直完善。”
按照塔爾的說法，他們豈不是從神國隕落之後就……
“你們花了兩萬多年？”
“已經三萬年了。”
哦對，你已經在這個世界呆了有一年多了。
你一直覺得這個世界對于一天的劃分要比你所在的世界更長，也許這裏的一天有48個小時。
一年有14個月，三萬年是多少個小時？
那是一個可怕的數字。
你不明白，漫長的歲月裏，他們怎麽能專注地去完成一件事？
“塔爾。”你發現自己好像記不清塔爾到底長什麽樣子，他的頭發和臉經常被頭盔擋住，身體也被盔甲覆蓋。
因為某一個特點太過突出，你忘記他的其他特質。
“神，我在。”
“可以把頭盔摘一下嗎？”
他的手臂僵硬地往上擡，取下金色的頭盔，你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樣貌。
褪去具有威懾力的裝備，淡化兇猛的第一印象，隐藏在下面的，其實是一張很年輕的臉，有着一種少年人特有的叛逆和活力。
你覺得你和他應該差不多大。
“塔爾，你多少歲，成年了嗎？”
他嗓音低沉：“十六歲，十天後是我的成年禮。”
你：嗯？
你發現了比巨人藏在牆裏更讓你震撼的事。
塔爾居然到現在都沒有成年？
他舔了舔嘴唇，無措地抓住額發：“巨人一族大概能活三十年，父親去世後，我成為首領，那時候我十二歲。神，我會照顧好您，請您相信我。”
“啊。”心目中沉穩可靠的大哥變成比你還小的弟弟，你的心情有些複雜，好半天才平複好，“我相信你。”
他抱着頭盔，有些腼腆地笑了：“感謝您的恩賜。”
不過，三十年啊，也太少了。
你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氣氛有些凝滞，塔爾大概也感受到了，他重新戴上頭盔：“神，我可以帶您參觀神殿嗎？”
“可以。”
一路上，塔爾的話依舊不多，只有在介紹神物時會提到多講兩句。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神物？”
塔爾沉默半晌，語氣低沉，像是裹着一層連綿的雨水：“神國墜落之前，就有不好的跡象，很多東西都掉了下來，我們一個一個去撿，神的東西，必須要收好。”
你可以想象在這一過程中，巨人一族最終憑借強大的力量拿下絕大多數神物，他們的名聲大概從三萬年前就開始壞了。
拿起一串做工精致的手鏈，盈潤的玉石散發着溫和不滅的光芒，即便歷經萬年依舊沒有被磋磨成糟糕的樣子。
它被保存得很好。
不排除它自己本來就足夠好。
“巨人曾經是神國的守衛，在它墜落前，還有其他跡象嗎？”這個話題對每一個異族來說都十分敏感，你特意放輕了聲音，畢竟在你面前的，可是一個弟弟啊。
塔爾無意識地把自己的盔甲扣下來一塊碎片，咔嚓一聲讓他回神，把它緊緊地握在手心裏，防止掉下去污染神殿。
“巨人，不能，進入神國。”這八個字像是帶着濃烈的血腥味，它們劃破了塔爾的喉嚨，讓他的聲音變得喑啞難聽，仿佛一下子從少年步入老年，“大門禁閉，我們，被拒絕了。”
你覺得很抱歉，讓他回憶痛苦的過去。
哪怕過去了三萬年，巨人一族經歷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但那些傷痛并不會因為時間撫平，反而更加深刻入骨。
“除了創世神話之外，你們還知道關于神明的其他事情嗎？作為曾經的守衛的話，應該能見到他們吧。”你不想再逼迫他，換了一個不那麽沉重的話題。
塔爾沉思，焦慮地撓盔甲，你沒有催促他，他糾結半天，磕絆地建議：“我們有刻在石頭上，我，我記不全。”
居然還有文字記錄！
你眼前一亮，高興地拉住他的手，催促着：“在哪在哪，快走快走。”
塔爾一僵，悄悄握住你的手，頭盔下笑容轉瞬即逝。
神，喜歡了。
巨石城有很多東西，神，會有更多喜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