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同病相憐
同病相憐
劇烈的震動暫時把野雞脖子吓退了，前方的石壁也确實炸出一個可容人通過的洞，但吳三省因為離爆炸點最近被波及，受了嚴重的傷，在夥計們的攙扶下過了石洞就挺不住了，只能原地休息，靠在石柱上喘.息。
醫藥箱在逃命時早不知道甩到哪裏去了，僅靠幾人背包裏湊出來的傷藥勉強止血，他的傷需要進一步治療，眼下可謂束手無策。
鼎鼎大名的吳家三爺，應該不會折在這裏吧？時玖也不能确定，從前在她眼裏強大猶似神佛的四阿公，最後不也折了麽，可見人命之弱宛如蝼蟻，明天和意外永遠不知道哪個先來。
幹他們這行的，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地上鬥人地下鬥屍，更別提那些詭異莫測的機關了，甚至連小小的蟲蛇都能致命。或許未來的某一天，他們的歸宿也便如此，如果實在避不過，她只希望能死得痛快點，死相也好看點，至少別吓到後來人。
時玖心情複雜地看着吳三省，不防他忽然睜眼，對上她的目光，眼底沉甸甸的情緒暗湧，帶着些微不可查的懇求。
靜靜對視幾秒，她緩慢地點了兩下頭，吳三省就笑了，再度閉上眼睛養神。
“護好解雨臣，把他平安帶出去。”
“好。”
有些話，他們彼此之間心照不宣。
沒過多久，吳邪回來了，後面跟着張起靈和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吳邪眼眶通紅，仿佛有很多話要對吳三省說，但看到他傷勢沉重的模樣，只得選擇隐忍不發。
陌生女人從他身後走出來，吳三省一見就變了面色，緩緩道：“文錦……”
時玖訝然擡頭。
文錦，陳文錦！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個女人。女人看起來二十多歲，膚色白皙細膩，五官秀美，随着她的到來，一股子幽幽的香味也随而擴散，聞之令人醉魂酥骨。
她是陳文錦？四阿公失蹤多年的女兒？不可能，若真是陳文錦，少說也得四十多歲了，怎麽會如她這般青春貌美？
但是看吳三省的反應，她又的确是陳文錦，時玖以前跟夥計們下地聽他們講過，陳文錦和吳三省搞過對象，後來帶領考古隊在西沙探索時失蹤，四阿公斷斷續續尋找了好多年，一直了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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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她能在這裏遇到陳文錦，她居然還保持着年輕的模樣，實在匪夷所思。而且，四阿公去世的事，她知道嗎？
時玖滿懷疑慮，卻也清楚她絕沒有立場去問，只能垂眸靠在石壁上，盡職盡責地當一個路人甲。
吳邪和吳三省之間顯然發生了什麽不為人知的事，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了，陳文錦一聲“連環”，成功打破了所有人的認知。
尼瑪好大一出家庭倫理狗血劇，時玖第一時間去看解雨臣，但他只管直直地瞪着吳三省，再也分不出半點心神給外界。解連環，解雨臣的叔叔兼過繼後的養父，同樣在西沙失蹤，不曾想十九年後西王母宮，又以吳三省的身份歸來，一切因果會水落石出嗎？
吳邪比解雨臣早知道真相，此時尚能抑制自己，勸了解雨臣兩句，就先跟張起靈王胖子離開了。畢竟是解家家事，不足以對外人道，時玖識趣地退了出去，但也不敢走遠。無論是吳三省還是解連環，把解雨臣的安危托付給她，她既臨危受命又曾收人錢財，于情于理，她也必定要拼盡全力護他周全。
裏面三人說了什麽，她隐隐約約聽不真切，但是解雨臣此刻的心情，她自诩能感覺得到。有些東西若從小沒有便也罷了，最怕的是你本來可以擁有，卻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失去，你還眼睜睜無能為力。
他以為一個人熬過了所有絕望和苦難，哪裏想到有一天會有人跳出來告訴他說，你被欺騙了十九年，你叔叔還活着，可他從未與你相認。以己度人，倘若時玖自己在世上還有至親長輩，她在陳家受訓的事他都知道，卻不願帶她脫離苦海，更吝啬于給她半分溫暖，那她得知真相的時候只怕會發瘋。
即便解連環有再多苦衷，忍辱負重也好，舍己為人也罷，站在解雨臣的角度都很難原諒。解連環失蹤時，解家正是豺狼虎豹環伺，成年人在其中周旋尚且困難，生怕行差踏錯一步就會掉入萬丈深淵，而這些對于一個八歲當家的小童來說，實在太無助太艱險了。
時玖在外面胡思亂想，匆忙的腳步聲漸近，帶着奇異香氣的陳文錦走了出來。就在時玖以為她會直接略過她時，陳文錦卻在她面前頓住，深深看了她兩眼，笑着道：“保重。”
陳文錦肯定知道了她是陳家人，即便她沒有流着陳家的血，到底貫着陳家的姓，這一點無法否認。
時玖點點頭，也揚起淺淡的笑臉：“您也是。”
陳文錦便走了，背影有種決絕的孤寂。
她們第一次見，也有可能是這輩子見得最後一面。大千世界，命運使然，有些人就是會這樣笑笑然後擦肩而過，各奔東西。
此一別，便一生。
時玖壓下胸口的澀意，默默回到之前的山洞。解連環靠着石壁生死未知，解雨臣站在原地，滿身的孤獨寂寥。
霜冷離鴻驚失伴，有人同病相憐。
時玖走上前，什麽話也沒說，忽然展開雙臂，輕輕地抱住他。
我們都是局中人，從來沒有選擇，失意難過是常有的，但不要絕望灰心。這世界冰冷寂寞瘋狂，黑夜比白天長，可是你我還活着，還有明天，這就足夠了。抱一抱吧，權當互相取暖。
突如其來的擁抱将陷入黑暗的解雨臣徹底拉出來，他僵硬的身體一點點放軟，垂眸看着埋在胸口的小腦袋，指尖輕撚，正猶豫着要不要擡手回抱，她就松開手，從他懷裏退了出去。
她擡頭沖他笑，眼睛彎彎似月牙：“謝啦，心情好多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她，她笑起來，特別特別好看。
解雨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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