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吻
第38章 吻
聞銳鳴低調轉開身體。
章尋懷疑他在笑,但抓不到證據,同時也不好拆穿,幹脆把頭盔跟車還給章浩,“平時在場子裏開得快點還行,出去了別給我找事。”
“知道知道。”他哥的聖旨他哪敢不聽啊,點頭如搗蒜。
離開賽車場,兩人不經意間一擡頭,這才發現外面居然開始掉雨點了。
“這鬼天氣。”章尋輕微籲了口氣。
聞銳鳴說:“我剛來臨江的時候也不适應,天氣變化太快,一個小時就從大晴天到下雨。”
“你以前在什麽地方參的軍?”
他報了個邊陲小鎮的名字,那地方章尋只在電視新聞裏聽說過,據說治安很差,因為臨近國界線。
“不是說那裏是Y國人居多嗎,你們駐軍在那維持治安?”
“也負責幫當地老百姓修路,不過這是新兵的任務。老兵主要負責維持當地治安,配合公安廳抓捕跨境販*走私份子。”
這對于章尋來說就是另一個世界,很難靠想象産生畫面。但結合聞銳鳴身上的一些舊傷,章尋或多或少也能猜想到他經歷過不少危險,甚至應該不止一次面臨過生命威脅。
這時謝炎的電話打了過來,找他們倆吃晚飯。眼看雨越下越大,他們也不急着下山,就跟謝炎約好在休息區的餐廳彙合,一起吃頓簡餐。
綠茵俱樂部的休息區也很大,上下共三層,什麽菜系都有,據說大廚也都是從各處高薪挖來的。他們叫了幾個菜,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後來章浩也來了。
謝炎見章浩進食速度跟餓死鬼一樣,笑道:“你哥平時不會連飯都不給你吃吧。”
章浩邊往嘴裏塞東西邊擡眼瞥自己哥哥:“他連家都不回,哪會管我吃沒吃飯,我被餓死了他也不管。”
“你幾歲了,吃飯還要人管。”章尋淡淡地撇開臉,看向窗外越來越密的雨。
“幾歲我也是你弟啊,你總不能不管我吧。”章浩心裏正不舒服呢,因為剛才還有個朋友說他跟他哥長得不像,問他是不是親兄弟。
“行啦行啦。”謝炎嘆一口氣,“我倒真羨慕你們這種有兄弟姊妹的,像我,獨生子女,我爹媽那兩雙眼睛全擱在我身上,想幹點自己喜歡的事都不行,一說要出去創業我爸我媽就跟我有多不孝似的,喊着罵着不讓幹……煩得要命。”
“那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章尋說。
“我就不喜歡他們這麽約束我。家裏的生意找個職業經理人呗,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搞世襲制那一套,再說我也不是那塊料。”
席間聞銳鳴比章尋更沉默,幾乎就沒說一句話,畢竟不是他們這個圈子裏的。
飯吃了個把小時,雨已經大到玻璃窗看不清了,冒險下山顯然不安全。幾人商議過後決定今晚就在這兒歇,正好這裏房間也很多。
開好房,外面已經擦黑,謝炎張羅着要在章尋的房間打牌。
聞銳鳴住章尋隔壁,這樣方便确保安全。簡單地收拾過後他去找章尋,雖然章尋房間的門大敞,但他還是象征性敲了兩下。
“進。”
有人吆喝。
這裏跟五星級酒店自然不能比,不過勝在地方幹淨。章尋房裏的小圓桌圍了他們幾個朋友,謝炎跟章尋等人正在玩牌,電視機裏随意放着晚間新聞。
章浩坐旁邊看牌看得興致勃勃,擡頭見是聞銳鳴來了,立馬起身給他讓座:“聞哥!”
章尋握着牌擡起眼:“你玩嗎。”
聞銳鳴說不用:“你們玩。”
章尋輕微點了點頭,說:“那你去車上幫我拿件衣服。”
“好。”
聞銳鳴走後謝炎問:“章尋你給他開多少錢一個月?”
“怎麽了。”
“沒事,就打聽打聽,不了解行情。”
章尋不想顯得自己對聞銳鳴太特殊,邊出牌邊說:“基本工資一萬多。”
“什麽?!”謝炎驚了,“這麽好用的人你才給這麽點兒,靠,上哪找到的。”
臨江有錢人找保镖的不少,在場就不止章尋一個用過。另外一位朋友現身說法,說自己雇過一個按年薪算的,論體格還不如聞銳鳴,語氣像挑牲口,聽得章浩不太舒服,插嘴道:“聞哥何止體格棒,他主要是特別有責任心,還指哪兒打哪兒,我哥讓他等多久就等多久,一句二話沒有。”
“那确實。”謝炎深有體會,語重心長地說,“我也想找一個這樣的,不是給我自己啊,是給我爸。我爸不是幹工程的嘛,三教九流接觸得多,來鬧事的也不少,這世道忒不太平。給我也介紹一個呗,不然我就花錢把聞銳鳴撬走了。”
朋友樂出來:“好哇炎子你居然搶章尋的人,章尋該生氣了。”
“我生什麽氣。”章尋淡聲,“你想用就拿走。”
話音剛落,門被人叩了叩。
“老板。”
章尋心一凜,擡頭見聞銳鳴站在門口,手裏拿着他的外套。
其他人也覺得有點兒尴尬,面色不太自然。章尋喉結微動,想要解釋又不是合适的場合,只能握着牌說:“放那兒吧。”
“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聞銳鳴神色如常,像沒聽到他們的對話一樣,但誰都知道他肯定聽到了。不過一個保镖又有誰會放在心上,大家也就尴尬了一兩分鐘,很快笑笑聊別的去了。只有章尋面沉如水,再沒心思打牌。
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不是那種見身份下菜碟的人,為什麽會說出剛剛那種不尊重聞銳鳴的話,鬼迷心竅了嗎。章尋想不通原因,為什麽會表現這麽失準。
少頃,他把牌轉身給了章浩:“你替我,我有點事。”
“哥你去哪兒啊。”
“下去轉轉。”
他面色平靜地穿上外套,出門就去了隔壁房間。房間的門沒關,燈開着,但聞銳鳴不在。
散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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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銳鳴确實打算下樓散步,不過沒走多遠就感覺有人跟着自己,還不止一個。
綠茵這地方的确很适合下手。
哪哪都是監控死角,哪哪都僻靜,如果有誰夜裏受了傷,恐怕等血放幹了也不會被發現。
室外光線昏暗,雨下得地上積了不少水。他不動聲色地走進停車場,就站定不再繼續往前。
很快,地面的積水無聲映出幾道影子。
聞銳鳴目光凝住。
來五個人,真看得起我。
聞銳鳴向旁邊某輛奔馳拐去,利用車身做掩護,打了個時間差。幾乎在對方手裏的高爾夫球棍落下來的同時,他一個閃身,反手就把棍子另一頭攥在了手裏。
周圍立即傳來紛雜腳步,聞銳鳴沒出聲,驟然避開身後一拳,堪堪站穩側面就又襲來一棍,剎那間逼得他無處可去,只能擡腿猛地将這一棍踢開。
“上!”
沒來得及停止的雨趁着秋末的寒意,淋在皮膚上激得毛孔緊縮。
這回來得顯然不是泛泛之輩,五人只警告了一句:“謝老板讓我們來替他出口氣。”其餘一句廢話沒有,只有拳腳厲風貼着耳際擦過。
黑夜裏看不清聞銳鳴的表情,但能聽到他打鬥間劇烈的呼吸。
砰——!
一棍擦着他的身體砸在陌生車頂,他反身劈手去奪,抓住的同時借勢擰住對方手腕,掰成九十度,随之而來的慘叫響徹黑夜。
下一秒橫踢就迎面而至,聞銳鳴來不及避開,腰窩生生挨下這一腿卻連半聲都沒吭,只腳下趔趄後退了幾步。
“堵住那頭!”
聞銳鳴再厲害也是單槍匹馬,何況他沒有武器,但對方有備而來,明擺着要嘗嘗他的血。
其中一人見他中招,立馬近身生擒。說時遲那時快,聞銳鳴一腳蹬住車門,身手敏捷無比,雙手用力一撐直接飛身躍上車頂,險之又險地躲開了這一拳。
身體下面的車窗噼啪碎裂!
如果沒躲開,他現在眼骨應該已經碎了。
剎那間局勢逆轉,聞銳鳴占據高位。也就是這一躍,讓不遠處找來的章尋驚駭地看見。
短短一眼章尋心跳驟停,本想大喊出聲,嘴唇張開又猛地合上——
不行。
光喊名字沒用。
電光石火間章尋脈搏直上180,眼看聞銳鳴被幾個人圍攻,一分一秒也經不起拖延,他迅速打開手機手電筒的光照過去:“我報警了!”
這一聲因為太過駭然,嗓音太過緊繃而出現分岔,效果卻絲毫不弱。
“我報警了!”章尋幾乎是不顧一切大喊,“你們是誰,是不是謝金坤的人?我現在跟警察通着電話沒看到你們的臉,識相的趕緊滾!”
聞銳鳴神經瞬間高度緊繃。他一個人尚且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多一個章尋又多了幾分危險。就在這時,腳邊勁風逼近,他小腿挨了一棍。
喉間逼出一聲悶哼,疼痛反而使他集中注意力,縱身一跳就跳到了另一輛車的車頂。
下面五個人也知道該收手了,撤得幹淨利落。
章尋疾步跑來:“聞銳鳴!”
聞銳鳴下來腳步有些踉跄,恰好被趕到的章尋撐住。章尋近距離盯着他,呼吸急促:“你怎麽樣?”
“沒事。”聞銳鳴剛想站直,胳膊就被舉到了章尋肩頭,沒有絲毫猶豫。
見章尋臉色發白,似乎還驚魂未定,聞銳鳴安撫道:“他們走了,短時間不會再回來。”
章尋輕微點頭,沒再說話,架着他往回走。但聞銳鳴顯然也不太需要,沒走多遠就把胳膊抽回,“不用,老板。他們這次只是警告,沒把我怎麽樣。”
章尋身形僵住。
在這種時刻他們本應該抓緊離開,可是沒有。夜色下兩個人站得很近,近到聞銳鳴幾乎能聽到章尋不穩的呼吸。
章尋擡眸看向他:“那下次呢?”
聞銳鳴沉默思索章尋這話的含義,神态發生了變化。章尋搖了搖頭,顯然還是心有餘悸,一言不發地陪他回到住處。
上樓在走廊被章浩撞見,章浩有些吓到:“哥,你倆吵架啦?怎麽搞得這麽……”
“沒你的事,回房間去。”
章浩吐吐舌頭走掉了。
房間還亮着燈,維持着聞銳鳴剛剛離開時的模樣。
聞銳鳴渾身濕透,進去就脫了上衣扔在一旁,進衛生間洗臉。出來章尋已經報完警了,順便讓俱樂部聯系給車主賠償的事宜。
警察說明天會來調監控,囑咐他們安全起見先別輕舉妄動,留在人多的地方。
一個人觊觎你,想對你下手,光靠防是防不住的。但你為之付出時間與精力,最後說不定還是鬥不過他。而且對方這次甚至沒針對自己,而是直接針對聞銳鳴。
章尋坐在沙發上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房門緊閉,窗戶開了一條縫,微腥的雨水混着夜風飄進來,給房間裏創造了一絲劫後餘生的平和暖意。起碼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是安全的,不會有什麽事。
聞銳鳴半天不出來,章尋起身走過去,發現他擰轉上半身在看後腰。
他後腰有一大片淤血。章尋眉心不自覺皺起來,細細端詳那片傷,只見那裏呈現深紅的顏色,應該是傷得不輕。
“剛才你怎麽不說?”
“沒注意。”
衛生間裏的燈光不夠亮,照得聞銳鳴膚色發暗,聲音也比平常要啞。章尋攥了攥掌心:“去躺着,我給你弄點藥來。”
“不用。”
“用不用不是你說了算。”章尋深深吸氣,“我是你老板,你得聽我的。”
幾分鐘後章尋房間的人全散了,章尋找人要到了跌打損傷的噴霧。回到隔壁,聞銳鳴果然已經躺到床上,不過是以背朝上、趴着的姿勢。
他沒脫長褲,只有上身赤裸,兩邊胳膊墊在枕頭上,肩膀拉得很寬。聽到開門聲他回頭:“老板,把門鎖上。”
章尋嗯了聲,擰了個毛巾回來,站床邊停了停。
确實是沒有服侍過誰,有些生疏。但看聞銳鳴這一背的傷,章尋恻然地俯下去替他擦,動作沒太重。
“擦幹淨再上藥。”
擦到傷處聞銳鳴也沒什麽反應,他比較能忍。章尋把他褲腰扯下去,給他腰上噴完藥又給腿上也噴了藥,然後坐旁邊沙發上沒再吭聲。
聞銳鳴轉過頭:“今晚在我房間睡?”
章尋不太自然地避開視線:“嗯。”
聞銳鳴直勾勾地盯着他,過了一小會,提議:“那你來床上,我去睡沙發。”
“免了吧。”章尋說,“我不跟傷患争床。”
關了燈,不久就只剩下均勻的呼吸。
走廊外先還傳來謝炎跟蕭珠然打電話的聲音,後來就沒了,只剩下偶爾經過的腳步。房間裏靜谧無響,不大的空間充斥着藥味。
沙發不太舒服,而且也不夠長。章尋腳蜷着,臉朝裏側,眉心微微皺在一起,睡得不太安穩。直到他身上一沉——
有人給他蓋了件衣服。
然後,他的手被人覆住,那人掌心帶着粗糙的溫度。
“我們什麽時候挑明?”黑暗裏聞銳鳴低聲問。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章尋既沒說話也沒睜開眼睛,看樣子是沒醒。聞銳鳴保持着覆住他手背的動作,既沒有握緊也沒有拿起,只是像在保護他一樣,沒有進行任何下一步。
章尋眼皮都沒有顫一下。
聞銳鳴靜靜地坐在旁邊,看不出什麽情緒上的起伏。少頃,他俯身在章尋額頭落了一吻。
章尋還是沒有醒,但聞銳鳴的唇已經烙印在他皮膚上,帶着灼燙的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