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們只是普通校友
第36章 我們只是普通校友
秦曦長那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臉這麽漂亮的男人。漂亮卻不女氣,讓人移不開眼。
但比起拿到錢,她此刻也顧不得這些了。看到秦堯的反應,她就知道自己弟弟在乎這個人,于是立刻走上去,扯蘇知遠的袖子:
“這位同學,你給評評理!他霸占着我的錢不還我,那都是我掙得血汗錢啊!全給他吃香的喝辣的了!我問他要,他還罵我,這是做弟弟的該……”
“秦曦!”秦堯幾乎是吼出來的,他一把拉住秦曦的胳膊,用力往後扯,一邊扯一邊說,“你閉嘴吧!錢我給你,你給我閉嘴!”
“那你還錢!”秦曦松開了蘇知遠。
能怎麽辦?只能從家裏的存折裏先拿出錢給她,然後自己再慢慢賺,填上這筆窟窿。
蘇知遠本以為是秦堯和女同學發生了什麽矛盾,結果捕捉到一些關鍵詞,于是有些驚訝地問道:“秦堯,這是你姐姐?”
秦堯只想逃,想讓秦曦離蘇知遠遠遠的。他咬緊牙,一字一頓地說:“和學長沒關系。”
氣氛一瞬間陷入了凝滞,沒有人再說話。
蘇知遠沒有計較秦堯的冷淡,他低頭看了眼手表,已經12:20多了,便微笑着說:“你們吃飯了嗎?我請你和你姐姐吃飯吧?正好我的車就停在這裏。”
秦堯不明白,蘇知遠為什麽突然要請自己吃飯。
明明都不是他跟班了,真就是錢多沒地方花?
“不用。”秦堯拉着秦曦就要走,卻被秦曦甩開了。
秦堯買不起車,所以也不懂車。秦曦卻不一樣,她當年做過汽車銷售,很清楚這些東西。她一看蘇知遠的車,頓時瞪大了眼睛。
保時捷PANAMERA,市場價在125w~230w之間。蘇知遠年紀輕輕就開這種價位的車,絕對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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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這種有錢人在一起,很輕松就能拿到錢。她之前在賭場,遇到心情好的富人,随手給她個幾千幾萬讓她繼續玩,不止一次兩次。
“秦堯,你朋友好心請你吃飯,你怎麽說話呢!”秦曦笑眯眯地對蘇知遠說,“那就謝謝你啊同學。”
秦堯又拒絕了兩次,但秦曦堅持要上蘇知遠的車。秦堯怕自己反應太大,反而讓蘇知遠起疑,于是只能硬着頭皮跟着去。
果然不出秦堯所料,蘇知遠請吃飯向來是去高檔的餐廳。
三人來到一處特別貴的酒樓,屋內牡丹紋路的雕窗半開,正中一個圓桌,罩着玉蘭閃緞錦繡桌圍,角落是繪着錦繡山水的屏風。年輕漂亮,身着旗袍的女服務員全程細致服務。
明明吃飯的只有三個人,蘇知遠卻點了十幾道菜,多得桌子上幾乎要放不下。
餐桌上,只有蘇知遠和秦曦在喋喋不休地講話,他甚至都沒有正眼瞧過秦堯幾次。每次視線撞上,蘇知遠就不動聲色地移開。
秦堯不明白,蘇知遠到底想幹什麽?再加上秦曦這個定時炸彈,更是搞得他食不知味,只想盡快離開。
秦曦倒是自在的很,一直在跟蘇知遠搭話。
但聊天的內容翻來覆去就是:家裏是做什麽的?是不是很有錢?每個月多少生活費?
這些問題目的性太明确,聽得秦堯頭皮發麻。他覺得丢人,于是捏緊筷子,突然大聲喝止秦曦:“和你和你有什麽關系?不要再問了!”
本來其熱融融的餐桌,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給澆滅了。就連服務員小姐都吓了一跳,倒茶的手一抖,茶水灑出了杯子。
“不問就不問。”秦曦悻悻地說,然後忽然想起什麽,又往蘇知遠身邊湊,“對了,知遠你和我弟怎麽認識的?是同班同學嗎?”
“不是同班同學,至于是什麽關系……”蘇知遠頓了頓,突然看向秦堯,淡淡地笑着問,“要不你來說吧?”
秦堯沒接腔,他低頭扒拉着碗裏的金銀蛋炒飯。半晌,才說道:
“以前算朋友,現在是……普通校友。”
蘇知遠拿着筷子的手一僵。
然後他忽然冷笑了聲,然後點點頭,肯首道:“對,普通校友。”
秦曦能看出來秦堯在嘴硬,而蘇知遠也在賭氣。
她沒有多想,以為兩人只是什麽鬧了別扭的朋友,于是自作聰明替秦堯道歉:“知遠你別介意,他就這樣,說話難聽。他經常跟我提起你的,他其實挺在乎你的。”
蘇知遠沒想到秦堯會跟姐姐經常聊自己,微微挑眉:“是嗎?”
秦堯卻差點被炒飯噎死,他立刻反駁道:“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秦堯。”蘇知遠微微皺眉,“跟姐姐說話不能這麽沒禮貌。”
秦堯被蘇知遠教育了,于是咬牙不說話。他低頭幹了半天飯,才忽然意識到:
不對啊,我幹嘛要聽蘇知遠的話?!他們兩個明明都沒有任何關系了!
接下來秦曦又開始喋喋不休說自己怎麽不容易,怎麽辛苦打工供秦堯上學,字裏行間都在指責他沒良心。
秦堯聽不下去,又怕撕破臉的話,秦曦會說出欠債拿錢的事情。于是他猛地站了起來,深呼吸兩口,才沉着臉色說:“我出去透透氣。”
他徑直走出包間,來到走廊的盡頭。
那裏很窄,有一扇窗,還有一個古色古香的架子上擺着個青花瓷花瓶。
窗子打開,吹進來微涼的風。秦堯感覺過載的大腦,總算得到了暫時的休息。
姐說她打工供他上學?
哈哈,他倒希望是假的,這樣他就能狠下心一刀兩斷了。
秦堯還記得,當年秦曦考上了一個大專,自己坐長途大巴陪她去報道。大巴裏很悶熱,有一股汗酸臭,還有一股黴味。
火車普及的年代,坐長途大巴的,很多都是農民工或者經濟拮據的人。他們帶着大蛇皮口袋,面色灰敗,木然地看着虛空。
姐弟倆蜷縮着腿,颠颠簸簸坐了六七個小時的車,才到了大專門口。秦堯替她把行李扛上四樓,交代了很多話才走。
秦堯前腳剛走,秦曦後腳就退了學,自己一個人跑廣州打工去了。
過年的時候,當秦曦拿着一大筆錢回來,秦堯才知道秦曦根本沒去上大學。
秦曦那雙漂亮的手,短短半年就長了不少老繭。她食指不停搓着拇指,眉眼彎彎地說:
“我不喜歡讀書,腦子笨,就算很努力成績也一直不好,以後不要學習我可高興了。你聰明,我供你讀吧。”
大專學費太貴,這學歷不高,出來也沒什麽頭緒。媽住院要錢,秦堯如果要上民辦高中,贊助費不菲……秦曦被生活壓迫着,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幾萬塊不多,可對于一個風雨飄搖的家庭,卻需要犧牲一個人的前途,才能拿得出來。
“咱們鎮上的高中太差,我想送你去市裏的民辦高中……你別哭啊,大男人哭什麽!堯堯要是飛黃騰達了,別忘了姐就成!”
忘不了,秦堯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個晚上。
除夕夜,窗外是絡繹不絕的煙花爆竹聲。但因為媽在住院,家裏只有秦曦和秦堯兩個人,冷冷清清。父親的遺像擺在架子上,上面放了點極便宜的點心。
昏黃蒙灰的燈泡,飛舞的蚊蟲,秦堯包的形狀醜陋的餃子,放着卻沒人看的電視機,桌子上摞成小山的習題……還有透過淚眼看到的,姐勉強的笑。
秦堯對天發誓,不管發生什麽,他都要一輩子對秦曦好。
秦堯不輕易發誓,有生以來只有兩回。一回是爸的葬禮上,他發誓說他要擔起這個家,就算爸不在了也要讓媽和姐過好;一回就是那次。
如今看來,他兩個都沒做到。竭盡全力也沒法擺脫那種無力感,活得像個笑話。
他真是個頂沒用的男人。
一旦回憶起過去的事,秦堯就會陷入自我厭棄中。他不願再想,所以捏了捏鼻梁,把注意力挪到旁邊的青花瓷花瓶上。
花瓶很漂亮,上面還印了一行草書。秦堯想看得更清楚點,于是用力撐了把架子。
沒想到的是,架子根本不穩。他這一撐,直接劇烈晃動起來,青花瓷花瓶搖搖欲墜。
完了!
秦堯還沒做出反應,後背便撞到一個胸膛。身後的蘇知遠伸手微微一托,就扶穩了花瓶。
秦堯擡起頭。
正對上蘇知遠平靜如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