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假公子4
假公子4
話說王廟生走後,王家人關起門來商量對策,商量來商量去卻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俗話說民不與官鬥,整個王氏一族就沒出過一個當官的,都是面朝黃地背朝天的莊稼漢,要是王廟生真的去告,王家人只有挨板子的份。
但最後說着說着,所有人都篤定王廟生沒有膽子去告他們,至于為什麽不回家,那肯定是想故意吓唬他們,想讓他們去找,向他低頭,他們才不會如了王廟生的願,因此,王家上下沒有一個人出去找王廟生,料定他是個慫包蛋,明天一準回家。
只是晚上躺在床上,張氏的心裏是七上八下,要王廟生真是王家的孩子她沒帶怕的,壞就壞在王廟生不是王家的孩子,要是慫包蛋虎軀一震真的去告了,當年的事情估計會暴露,她想啊想,越想越膽怯,偏生丈夫睡得跟死豬似的,她想找他說說話也不成。
就這樣翻來覆去到了天明時候才睡了一小會兒,天亮後又得爬起來帶着媳婦兒做一家子的早飯,做早飯的時候,張氏心神不寧,一會兒摔了碗,一會兒切到手指,一頓早飯下來,廚房都被她霍霍得不成樣子。
一家子也被她帶得亂了心神,更何況一整晚王廟生都沒回來,大家心裏都不安起來,原本歡快的早飯時間變得死氣沉沉,連那條惡犬也不敢出聲,爬在地上時不時翻一下眼皮,甩一甩尾巴,好不焦躁。
好不容易吃完早飯,一家子收拾着就要下地,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喊聲,“官差來了!”
原本老百姓對官差就天生充滿了懼意,加上這一晚上的情緒發酵,王家人聽到這句話時,兩腿一哆嗦險些就給跪了。
“鐵蛋,快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張氏好一會兒才穩住心神,朝大孫子王鐵蛋喊道。
王鐵蛋是王家的大孫子,性子野,才四歲多已經是村裏的孩子王,整日上山掏鳥下河摸魚,壯實得緊,聽到奶奶的話,立即拔腿就往外跑了,不多時又跑了回來,急匆匆喊道:“爺奶、爹娘,官差朝咱們家來了。”
“什麽?”一家子都吓了一跳。
官差往家裏來了?難不成是王廟生那個小王八蛋真的把他們給告了?
秦家人帶着王廟生回王家村,鬧了很大一個陣仗,原本秦蒿夫妻準備低調的過來,可是秦铮卻說既然是去謝恩就得弄個排場,顯得他們有誠意,秦蒿夫妻倆向來疼愛兒子,覺得有幾分道理,便依了他。
秦家三口帶着一隊府兵,浩浩蕩蕩的進了村子,臉上倒是帶着笑,可老百姓本能的見到官差就以為是抓人,哪會注意他們的表情,第一個發現的村民一邊跑一邊嚷嚷着,就這樣官差來了這句話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王家村。
當秦家人和府兵停在王廟生家門口時,整個村子的男女老少幾乎都壯着膽子圍了過來,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不少人看到王廟生帶人來都以為是王廟生将王六家給告了,王六家打王廟生的事情在村子裏可不是秘密。
雖說其它家人也有打孩子的,卻沒有一家像王六家這樣打得厲害的,幾乎每日不間斷,大家都在背後傳,王廟生就不是王家的孩子,不然王家那麽多的孩子,怎的只打王廟生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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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場面,不少人在議論紛紛,有的說王六家活該,誰讓他們打孩子打得那麽厲害,有的說王廟生沒良心,天底下哪有兒子告老子的?養了個白眼狼。
秦铮默默聽着村人的小聲議論,并沒作聲,王廟生也沒有辯解,他向來是不喜言語的性子,哪怕是被兄弟們冤枉做錯事挨打也沒辯解過,而且他以前辯解的時候卻被打得更厲害,慢慢的他索性不出聲了,這樣還能少挨一點打。
秦蒿夫妻就更不會說什麽了,只讓人去通報,那人剛走到王家門口,王家人就呼拉拉出了門,前前後後跪了一門口,每個人都在哆嗦着,秦蒿夫妻倆對視一眼,知道王家人也誤會了。
呂氏一眼就認出了十六年前給她接生的張氏,笑着走向前扶她,“大嫂子,你不記得我了嗎?”
張氏當然不記得呂氏了,當時呂氏懷孕發了福,整個人臃腫一圈,除了那一身绫羅綢緞,瞧着跟她這農家婦也沒啥兩樣,而面前的官夫人纖瘦貴氣,她怎麽也聯想不起來面前的人就是當年破廟裏叫得昏天黑地都生不出娃來的年輕婦人。
呂氏見張氏一臉懵,笑着再道:“是我啊,十六年前在三和土地廟,你幫我接過生來着。”
十六年前?三和土地廟?
張氏被她拉了起來,緊緊盯着面前的貴婦,雖說她身形纖細,一身貴氣,但保養得宜,臉殼子并沒有多大的變化,加上她說的那些關鍵詞,張氏徒然就想起來了,“是你?你是官家的人?”
“對啊,是我,夫家是禹州知州。”呂氏見她認出自己,面上一松,握緊了她的手:“大嫂子,我找得你好苦啊!”
這話聽到做賊心虛的張氏耳中卻是找她算賬找得太久了,她萬萬沒想到,當初的年輕婦人會是官家夫人,她當初把孩子換了後怕被發現也沒回去看,後來才知道那婦人生了孩子當日就走了,再後來就一直沒了消息,她每每想到自己的孩子就後悔當初的決定,心裏憋得狠了就把氣都撒在了王廟生身上。
打着打着倒也能舒緩一些想念小兒子的心情,只是她沒想到,全然沒有消息的人突然來到了她的面前,還是禹州的知州夫人。
張氏看了看一旁威嚴肅穆的秦蒿,又看了看整齊而立的一隊官差,心裏像有面鼓在擂,那鼓越擂越響,越擂越快,震得她心膽俱裂,她本能的兩腿一軟,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哆嗦着喊道:“民婦該死,民婦當初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不是故意要換了孩子的,大人夫人饒命啊!”
呂氏再次伸出去要扶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張氏換了孩子?王廟生真的是她的兒子?
秦蒿整個人也僵住,秦铮,他疼愛了十六年的兒子竟然真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被這個刁婦給換了?
王廟生張大嘴巴簡直不敢置信,他真的不是王家的孩子?
秦铮則大松了口氣,他這把火添得不錯,總算逼着張氏自己說出來了。
王六一家子以及村民們都驚呆了,王廟生不是王家的孩子?而且還是張氏那婆娘故意将人家的孩子給換了,這換的還不是普通人家,是知州大人家的公子。
整個禹州誰不知道知州大人夫婦将獨子看成眼珠子一般,如今倒好,疼愛了十幾年的兒子竟然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而他們的親生孩子卻在別人家受了十幾年的虐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覺得王六家怕是要完。
“你個臭婆娘,你在瞎咧咧啥?”王六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狠狠拉了一把張氏。
張氏這才從驚吓中回過魂來,也發覺自己說漏了嘴,一把捂住了嘴,雙眼瞪得極大,要死喲,怎麽這麽不經吓,就給說突嚕嘴了?
王六不停的解釋以圖挽救局面,可是秦蒿夫妻又怎麽會再信他的解釋,二話不說命人将王六家上上下下給拿了個幹淨。
本來并不是來拿人的,就因張氏那句話,倒真的成了來拿人,村民們見王六一家被抓走了,個個唏噓不已,多是說的活該,報應等話。
王六一家進了大牢,看到牢中陳列的刑具,不到半個時辰就将事情給招了。
秦蒿夫妻得知了事情始末氣得是七竅生煙,真想将那對黑心的夫妻給殺了洩憤,可一想到他們終究是秦铮的生父母,他們養了秦铮十六年,雖然秦铮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可哪能沒有感情呢?哪怕再氣,他們還是留了王六和張氏一命。
王六家其它人都放回去了,只留了王六和張氏夫妻二人。
這日,秦蒿扶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呂氏在廳裏坐下來,看了坐在椅子上臉色平靜默不作聲的秦铮一眼,又看了眼站在一旁仍舊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王廟生一眼,嘆息一聲掃向顫顫巍巍站在下首的王六夫妻,嚴肅道:“你們的罪行本該當誅,但本官看在秦铮的份上法外開恩饒你們一命,從今日起,孩子換回來,從此以後,我們兩家再無瓜葛。”
“謝大人開恩,謝大人!”王六夫妻聞言跪地求情,歡喜不已。
秦铮站起身就要走。
呂氏抹了抹淚問:“铮兒,你去哪?”
“回家。”秦铮平靜道。
呂氏看着面前挺拔俊郎的少年,心窩子疼得厲害,這可是她疼愛了十六年的兒子啊,她更多的不能接受是這竟不是她的兒子,她滿腔的母愛傾付錯了,她多希望這一切是個夢,夢醒了兒子還是她的兒子,可惜,這不是夢,這是事實。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可看了一旁朝她看過來的王廟生一眼,愣是沒說話,撇過頭捂着嘴又哭了。
秦铮一直期待着這一天到來,可真的到來了心裏又不好受,這樣的結果,不管是秦家夫妻,原身還是王廟生都是不願意要的,錯的是王六和張氏這對惡心的夫妻,雖然秦家放過了王六夫妻,但他絕不會輕饒了他們,要不是他們,原身也不會有那般凄慘的下場。
“感謝您們的養育教導之恩,就此拜別,望珍重。”秦铮跪地朝秦蒿和呂氏磕了三個頭。
呂氏顧不得哭,向前扶起他道:“你脾胃虛,輕易不要吃涼的東西,飲食上要多加注意,夜裏睡覺愛踢被子的習慣也要改,我不能再幫你蓋被子了,還有、還有……”
“我都知道了,您放心。”秦铮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絮叨。
而另一邊,王六夫妻卻沒有半個字要和王廟生說。
呂氏鼻子一酸,又有眼淚落下,秦蒿過來按住她的肩膀,輕聲安慰。
秦铮看了他們一眼,又看了欲言又止的王廟生一眼,忍着難受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