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個世界
第二個世界
她認識嚴赫的時候，對方還只是個跟在導演身後帶着厚厚啤酒瓶底眼鏡的實習生。
當時的嚴赫籌備了一個小短劇，想要參加全國大學生微電影比賽。
但沒錢沒演員。
當時的葉歆遙轉為經紀人也不過兩三年的時間，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嚴赫，看了他的本子之後覺得很新穎也很有爆點，于是幫他拉了線。
介紹了投資人，還把自己的手下的小藝人推薦去出演。
這部片子算是嚴赫和葉歆遙合作的第一部影片，完全開門紅。
微電影獲得了全國一等獎，嚴赫的名字第一次正式出現在頒獎典禮的熒幕上。
從那之後，嚴赫的勢頭越來越猛，一路高歌闖出了國門，甚至在整個亞洲都算的上是知名導演。
兩人關系是真的好。
嚴赫夾着一根煙，和剛才嚴肅冷酷的形象判若兩人。
他挑着眉，戲谑地看着葉歆遙，輕輕吐出一口煙霧：“我是做導演的，看人比你準，你偏不信我。”
葉歆遙眯起眼睛：“我什麽時候不信你了。”
嚴赫一時間沒聽懂她的意思：“你要是信我，當初就不會執意帶着那背後捅刀的東西。”
葉歆遙眼波流轉，眼神暧昧地在嚴赫身上轉了一圈：“心疼了？那也沒見你在網上替我發聲啊。”
“啧。”嚴赫白了她一眼，“還嫌局勢不夠亂是嗎？我前腳替你說話，後腳就有人傳你在我床上，好好的姑娘以後還嫁人不了？”
“嫁給你呀。”葉歆遙尾音帶着鈎子，沖着嚴赫抛了個媚眼。
“宗堂的事你打算怎麽辦？”嚴赫知道她偶爾說話不正經，兩人确實偶爾會開一些玩笑，但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她這麽“嬌媚”的一面，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還能怎麽辦？”葉歆遙攤手，“按照之前的計劃來呗。”
“你瘋了，他那樣對你，你還培養他？”嚴赫看過葉歆遙給宗堂定下的成星計劃，那完全是往影帝上培養的。
嚴赫知道這麽多年葉歆遙的不容易，格外心疼她，恨不得直接封殺宗堂。
葉歆遙按着他的肩膀，壓下他的怒氣，語重心長說道：“嚴赫，你多大了？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你們自問，這事要是發生在你身上，你會怎麽做？”
怎麽做？從朋友的名單裏剔除。
如果只是合作關系，那二者只有利益相關，對方保全自己是情理之中的，一切都怪自己能力不足，沒能阻止最初照片的流出。
他依舊會和宗堂合作，畢竟沒人願意和錢和名利過不去。
只不過提防會加大一些。
葉歆遙聳肩：“是吧。”
嚴赫見過的牛鬼蛇神不比葉歆遙少，深谙其中道理，他突然張開雙臂。
葉歆遙楞了一下，歪着腦袋抱住了嚴赫的腰，輕聲說道：“我沒事，楊一帆是個好苗子，你放心用。”
楊一帆轉過拐角，看到的就是兩人相擁的一幕，瞪圓了眼睛怔愣住了。
而葉歆遙，沒有絲毫尴尬，她拍了拍嚴赫的脊背：“好了，矯情時間過去了，開工了。”
嚴赫還要看其他人的試鏡，先走了。
楊一帆偷偷瞄着葉歆遙，眼神飄忽不定。
葉歆遙知道他在好奇什麽，但就是不想解釋，甚至還暧昧地舔了舔唇角：“放心去吧，路都給鋪好了，只要你不笑場，角色就是你的了。”
“！”楊一帆震驚地看着他，嘴巴都合不攏了，“我，我……”
“不稀罕？不需要？”葉歆遙眼角微微上挑，“那我送你回去，有的是人願意過來。”
“不是，我一定會努力的，我會憑借實力勝出的。”楊一帆篤定地說道。
葉歆遙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帶着他去了等候廳。
這裏已經人滿為患了，到處都是拿着劇本緊張練習的小鮮肉，甚至還有幾個面熟的網紅專業戶。
和他們相比，楊一帆就像是剛從大街上拉來湊數的。
楊一帆表情怯怯的，束手束腳的，但葉歆遙卻不，她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就像是萬衆矚目的明星一般。
這裏還是有不少人跟葉歆遙打招呼，但眼底的嫌棄和厭惡，都快要凝成實質溢出來了。
他們打心底裏看不起葉歆遙，但又不敢得罪她。
面上挂着假笑虛與委蛇，還以為自己掩飾的有多好。
楊一帆心裏又氣又忐忑。
這麽多雙眼睛關注葉歆遙，自己要是搞砸了還被選上，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葉歆遙使勁擰了一把楊一帆的大腿。
內側緊繃的肌肉一陣刺疼，楊一帆差點直接蹦起來，疼的五官一陣扭曲。
“一會就到你了，我還有事，待會給我打電話。”葉歆遙不是跟他商量，而是通知他，說話的時候都已經站起來了。
面對這麽多人，楊一帆本來就緊張，也跟着站起來了：“你要去哪兒？”
“看見個熟人。”葉歆遙皺眉，“你以後會有很多試鏡，我要忙着和劇組人打招呼，不可能從頭到尾跟着你，你要習慣。”
“我、我知道。”但葉歆遙跟在身邊，他內心就像是有了依靠，很安心。
“放心吧，我在這看着你可能還會更緊張，找找昨晚的感覺，問題不大。”
“好。”
楊一帆這才想到，自己昨晚是緊急培訓過的，這會也顧不得緊張了，急忙翻出劇本，看看上面自己标注的小字，嘴裏念念有詞。
葉歆遙出去之後，拐了個彎就看到了正在抽煙的宗堂。
煙霧散開，露出他陰郁的臉，宗堂看到她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又狠狠吸了一口煙，開口問道：“昨天你說的給楊一帆接的戲就是這部？”
“是。”
宗堂緊緊盯着她的眼睛，眼眸死寂，沒有一點波動。
“什麽角色？”
葉歆遙半晌沒說話。
而宗堂不依不饒，不得到答案不罷休。
宗堂逼近一步：“是三皇子的角色？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還讓我白跑一趟？”
宗堂嗓音低沉，都能擰出陰冷的黑水來，他猛地向前，将葉歆遙逼在牆角，狠狠壓了下去。
鼻尖幾乎要蹭着鼻尖。
宗堂歪頭，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葉歆遙的耳垂上。
如地獄般索命的聲音悠悠蕩蕩傳到耳膜，直擊大腦。
“葉歆遙，你在報複我？”
“報複你？”葉歆遙冷笑一聲，“我們只是相互利用的關系，你能為我帶來利益，我自然不會毀了你，甚至會幫你利益最大化，所以，我為什麽要報複你？”
“相互利用？”
“你以為呢？”
“呵。”
葉歆遙無視他嘲諷的笑，一把推開他，撣了撣被他碰過的地方：“小帆他試鏡的是三皇子，單純深情，至于六皇子。”
葉歆遙走到他的身側，歪頭低聲說道：“心機深沉，陰險狡詐，非你莫屬。”
“呦，這不是王牌經紀人，歆姐嗎？”熟悉的刺耳的嗓音，葉歆遙微微蹙眉，轉身看到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帶着一個蛇精臉走過來。
蛇精臉蘋果機還有些浮腫，但下巴尖的卻能紮死人。
“歆姐帶人，還用過來試鏡嗎？”說話的男人是和葉歆遙一個公司的經紀人，叫胡述。
他比葉歆遙入行早兩年，但一直沒混出頭，手下的藝人永遠都是紅一兩部偶像劇就消失在歷史長河裏。
他手段比葉歆遙活泛，拉踩，整容，蹭熱度，什麽都幹，雖然過早消耗了藝人的人氣，但最初兩年确實能賺到不少錢，所以是金牌經紀人的吊車尾。
他一直把葉歆遙視作眼中釘，做夢都想踩死葉歆遙。
他眼底的不懷好意就像是刀子，狠狠紮向葉歆遙。
葉歆遙根本不接招，甚至懶得跟他說話。
最氣人的就是你把別人當對手，別人把你不當一回事。
胡述忍下來了，他故作客氣：“這不是宗堂嗎，最近勢頭正猛呢，這次來試什麽角色？”
葉歆遙：“三皇子。”
“這可真是湊巧了，我們家也試鏡這個呢，這可怎麽辦？”胡述本身就娘，這一裝腔作勢更惡心的讓人想找地方洗眼睛，他捏着嗓子故作誇張轉身抱怨道，“早知道應該準備別的了，碰上你歆姐，算咱們倒黴了，誰不知道歆姐跟這個劇組的關系都不一般，可是知道底線的關系呢。”
“你說話尊重點！”宗堂冷着臉，語氣中竟然帶着幾分淩厲。
“我倒是想尊重點，她有值得讓人尊重的地方嗎？”胡述的語氣滿是諷刺，“葉歆遙，宗堂功夫不錯啊，他都那麽對你了還舍不得呢？我奉勸你，如果是想留着自己用，就別送出來了，染上病就不好了。”
“你——”
葉歆遙一把按住宗堂的手，向前一步橫在兩人之間，笑着說道：“長相陰柔身材瘦弱，可不是翹蘭花指整個容就可以的，你是應該準備個其他的角色。”
“比如——小館我看就挺合适，完全是本色演出。”
胡述沒有葉歆遙那麽強大的心理素質，被氣得不輕，原本掩藏的恨意頃刻全爆發出來。
要是眼神能殺人，葉歆遙可能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葉歆遙，你別得意。”胡述咬着牙，“你的黑料現在還挂在網上呢，你覺得公司對你是個什麽态度？”
葉歆遙嘴角笑意不減，甚至更加恣意：“公司對我的态度？什麽時候好過？”
因為曾耀的關系，葉歆遙和公司的聯系本就不深，要不是當初她簽了十五年的合約，換一個地方她依舊是葉歆遙。
而胡述不同，他的很多資源都是公司分配的，換個地方，他可能連小本子都摸不着。
“胡述，你有沒有想過，沒有态度，就是一種态度。”葉歆遙大開嘲諷的炮火，一槍爆了胡述的腦袋。
胡述震驚無比，轉念一想确實如此。
公司沒有限制葉歆遙任何，這就已經說明了根本不在乎網上的那些事。
畢竟經紀人到底不是藝人，風波很快就會平息，過兩天随便一個明星的新聞爆出來，這件事就會被大衆徹底遺忘。
葉歆遙依舊是那個炙手可熱的葉歆遙。
胡述被堵得說不出話，他看着葉歆遙臉上潇灑昂揚的笑容，內心的嫉妒快要把自己也腐蝕了。
為什麽，老天爺怎麽這麽不公平。
明明他比葉歆遙入圈更早，明明他才是付出最多的那一個，明明葉歆遙在圈子裏的名聲都爛透了，但——
不光是娛樂圈，就連觀衆都更偏愛她帶出來的藝人。
不得不說，即便在葉歆遙手下的藝人都會受到一些傳言影響，但只要熬過去最難的一段時間，他們很快就能一飛沖天，魚躍龍門。
而自己，到現在還在帶網紅流量，每一個拿得出手來。
“胡述。”葉歆遙向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就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一般，陰測測的，“這麽多年，你坑害了那麽多無知的少男少女，你晚上真的睡得着覺嗎？”
胡述愣怔一瞬，瞳孔驟縮。
胡述就是當初葉歆遙的經紀人，他看葉歆遙長得漂亮，人也蠢，還有點名氣，就一直帶着葉歆遙輾轉各個飯局，想給葉歆遙找個金主。
曾耀也是因為他才注意到葉歆遙。
當時胡述高興瘋了，還以為抱到粗壯的大腿了，他興沖沖立刻告訴了葉歆遙。
熟料葉歆遙一口拒絕了，怎麽勸都轉不過這個彎。
胡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自己答應了曾耀，然後将葉歆遙送到了曾耀的床上。
葉歆遙在關鍵時刻醒了過來，徹底吓到了，反應很過激，也惹惱了曾耀。
自己被封殺了，胡述也受到了不少的牽連。
後來葉歆遙轉行做了經紀人，就一直跟胡述過不去，但這件事是原主內心深處的一塊疤，從沒主動提起過。
倒是胡述，時不時拿出來威脅諷刺一番，看着原主難堪羞惱，就會露出得意的神色。
葉歆遙唇角勾出一抹壞笑，眼神陡然變得淩厲，語氣狠厲：“世間萬事，報應不爽，胡述，如果有一天你出事了，不要懷疑，那一定是我葉歆遙做的。”
“葉歆遙，你不要太過分！”胡述是個繡花枕頭，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當年的事，是你不識擡舉，要不是你，我現在早就是寰藝唯一的金牌經紀人了。”
“當初還真以為你是個什麽貞潔烈婦，轉眼還不是去爬床了，你TM就是跟我過不去。”
胡述還是害怕，他後退一步，警惕地看着葉歆遙，眼神四轉，看着像是想跑。
“放心，我不會殺了你的。”葉歆遙輕笑，這笑容就像是刮骨刀，胡述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當初你怎麽對我的，我只會怎麽對你。”葉歆遙搖搖頭，“只可惜你這樣的貨色，也不知道有誰要。”
“黃導？林導？他們應該是不嫌棄的吧。”葉歆遙裝模作樣地掰着手指頭，暗示地看了一眼胡述身後的藝人，“雖然換不來多好的角色，但好歹有曝光的機會。”
“哼，葉歆遙，別以為我會怕你。”胡述最怕的就是葉歆遙跟他拼命，但如果拼圈子人脈，他也不差。
甚至她嘴上提的那兩個導演，和他都是熟識。
畢竟他手上也算是握有不少人的把柄，還都是勁爆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看着葉歆遙離開的背影，胡述心髒忽然急速跳動了一分，他擡腳準備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有些腿軟。
而腦海中一直浮現着葉歆遙剛才意味深長看向他的那一眼，就像是午夜夢回，鏡子裏突然出現的血淋淋的鬼臉。
胡述後背全是冷汗。
他不可抑制地想，葉歆遙是不是已經想到對付自己的辦法了？
“你沒事吧？”宗堂看着葉歆遙嘲諷陡然褪去，只剩下凝重的臉色，情不自禁關切問道。
“能有什麽事？”葉歆遙被刺激到了，徹底暴露出內心的尖酸刻薄。
她譏諷地看着宗堂：“他不過是做了跟你一樣的事，狠狠朝我捅了一刀而已，我又沒死。”
宗堂沒想到這抖能牽扯到自己，他張嘴想要反駁，但卻發現無可反駁。
葉歆遙轉過臉，冷笑一聲。
宗堂被這聲笑攪得心緒不寧，再轉臉看到葉歆遙黯然的側臉，心髒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揉搓似的，難受。
他剛張嘴，一道悠揚的隐約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話。
宗堂皺眉，掏出手機發現是助理小張，不耐接通：“什麽事？”
“宗哥，你快回來吧，馬上到你了。”這兩天宗堂跟吃了炸藥似的，饒是小張已經習慣了他炸裂的語氣，此時還是被吓了一跳。
這出去透透風，怎麽還給點燃了？
宗堂挂了電話，躊躇地看着葉歆遙，猶豫着邀請道：“快到我了，你去看嗎？”
葉歆遙斜了他一眼：“小帆也快開始了。”
“小帆？”宗堂早就注意這個稱謂了，他語氣酸溜溜的，“叫的倒是親切，也沒見你教過我小堂。”
“他是個孩子，你算什麽？”
“是呀，我算什麽？”宗堂苦笑着喃聲重複了一遍，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說了什麽，搖搖頭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