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春風
聽到十一公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廣常內心就是一驚,後背冷汗都出來了。
不要說他了, 連在不遠處放風的雲岚, 都是一副驚得瞪大眼睛, 渾身緊繃的樣子。
廣常轉眼跟她快速對視了一眼, 可惜相看兩震驚, 誰也不知道這位公主怎麽會說出這話來, 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麽。
十一公主問了話就一直盯着他看, 自然發現了他的眼神, 頓時眉毛豎起來, 大聲喝道:“你看她做什麽,我問你話,怎麽不答!”
廣常穩了穩心神,轉回眼,審視一般地, 認認真真看了一眼這位素有惡名的公主。這眼神對于一名太監看公主來說,其實是有些放肆的,只不過一時兩個人都沒有發現這個不對勁兒。
十一公主被他一眼看得,卻不覺收斂了些,看看他又看看雲岚,皺了皺眉, 放低了聲音繃着臉道:“你不必擔心, 雲岚是我的人, 就是聽到了什麽也不會亂說的。”話裏竟然有些安撫的意味。
廣常畢竟幼年經過大起大落的, 又在宮中隐忍多年,很快掩飾了真實的情緒,轉而露了驚訝神色,語氣卻冷靜地問:“公主何出此言?”
十一公主緊緊地盯着他,哼道:“你只管說,你是不是真的太監!”
廣常沉默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問:“公主覺得我不是嗎?”
十一公主猶豫了下,不知道為何自己竟然無法疾言厲色,無法拿出公主的氣派直接命他回話,反倒氣焰低了下來,語氣猶豫,“我覺着……你不像是太監。”又看他一眼,皺着眉,“但我要聽你親口說,你究竟是不是。”
“公主覺着不像,我就不是了嗎?”廣常心裏松了口氣,臉上卻冷了下來,“您身份尊貴,大約是不知道我們做奴才的苦境,若是您這一句‘不像’傳到了管事公公那兒,我便是活不成了。自然,對公主來說,我們這等奴才也是死不足惜的。”
十一公主一聽這話不對,又沉下了臉,不悅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懷疑我要害你麽!”
廣常垂首不言,臉色不好,似乎是默認了她的話。
“你、你竟這樣惡意揣測我!”十一公主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指着他,氣得手都抖了起來,“本公主,本公主若要你死,一句話便是,何苦這樣……這樣……”這樣如何,一時卻說不出來。
廣常低着頭,也不言語,皺着眉思索到底是哪裏引起了這位的注意。一時場面便沉默下來。
半晌,十一公主先壓下了心裏的氣憤、委屈。頭一次被個奴才惹氣了,還只能自己憋着的,也是新奇的體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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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不是太監!”她雙眼緊緊地盯着他,固執地要問出一個答案來。
廣常擡眼看她一眼,突然苦苦笑了一聲,聲音透着十分的自嘲:“公主認為我不是太監,可……若真如此,我又怎會在禁宮伺候人?”
十一公主眼珠不錯地看着他,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心虛、慌亂,可是沒有,那濃黑的眉、有神的眼、剛毅的臉龐、比她高出了一個頭的個子,都顯出十分的鎮定來。
她心裏頓時一種巨大的失落感傳來,她心道,明明是這樣挺拔不屈的人,跟那些谄媚卑微的太監都完全不同的,怎麽就真是一名太監呢?她心裏不禁有些惱怒了,太監有什麽好的,太監不可以娶妻生子!
“我不相信!”她不甘心,睜大眼睛盯着他上下打量一遍,咽了咽口水,指着他道:“你一定是騙我的!我要親自驗明!”
廣常一愣,“怎麽證明?”
十一公主臉一紅,快速地左右張望一眼,又猛地回來盯住他,色厲內荏地,語出驚人:
“你、你把……把褲子脫了!”
此言一出,廣常頓時沒法冷靜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她,甚至還後退了一步。
那邊雲岚更是目瞪口呆,被雷劈了一般!
良久之後,廣常才鐵青着臉色,冷冷地道:“公主要奴才死,一句話便是!何苦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折辱!”
吓傻的雲岚也趕緊過來勸:“公主,您這是幹什麽!此事若是被傳了出去,您的名聲……還要不要啊!”
說着她擡眼,悄悄地跟廣常對視一眼,那眼神又震驚又狐疑又詭異,看得廣常都不知道怎麽反應,明明……他也不知道怎麽招惹的這位祖宗!!
十一公主說出那不知羞恥的話後,自己也驚呆了!全然不敢相信已經堂堂一個公主,竟對一個低賤的太監說出這樣的話來!不不不,她一個公主,竟能說出那樣恬不知恥的話來!
一時原來的懷疑、憤怒、失落通通不見了,她臉色漲得通紅,整個僵住不知道如何反應了。
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奇事,明明說之前都不覺着怎樣的,說出來才知道是這樣窘迫和丢臉,恨不得把自己掐死算了,權當那話她沒說過!
雲岚看她僵住,趕緊趁機把人拉走了。
——再不走,可保不齊這位公主會說出什麽吓死人的話來!天吶,她可真是開了眼界了!
被動地拉着走了好一段路,十一公主才逐漸回過神來,雖然她臉上的通紅就沒消下去過,但看着死死低着頭的雲岚,還是強撐起氣勢,咬牙瞪眼說了句:“這事兒要是被別人聽到了半絲兒風聲,我就拔了你的舌頭!”
…………
校場這邊,卻是已經熱熱鬧鬧地賽了一場了。
六皇子叫嚣着跟九皇子決一高下,九皇子也無異議,兩人遂騎馬賽了一場,結局竟是不相上下。
不過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六皇子使出了全力,累得氣喘籲籲;九皇子卻游刃有餘,一場下來氣息分毫也不亂。
這樣一來,高下立分。
六皇子卻在為自己沒有穩壓對手一頭而不快,加上察覺到別人的目光,頓時心情煩躁,惱怒不已,又是滿身的燥熱,索性離了場,到一邊灌冰鎮綠豆湯。
好在大家都騎馬上了場,三五成群,相互切磋比拼,場面倒也熱熱鬧鬧的。
校場旁有專供休息的殿落,裏面有許多單獨的房間。因為天氣熱,這兒早已準備了許多茶點,公子們渴了餓了都可以過來吃;還放了許多冰盆,清涼宜人。
九皇子見六皇子走了,不欲多做停留,只是擡眼一看,四處皆不見廣常的身影,他不禁微微皺了眉。
八皇子見他要走,忙招呼了一聲:“九皇弟,找別走啊,平日裏你難得能出來,再待會兒吧。”
九皇子搖搖頭,“天熱難耐,我先行一步,八皇兄與各位切磋吧。”
八皇子只好不再多說。說實話他挺喜歡這位弟弟的,可惜他總是冷冷清清的,頗有些遺世獨立,并不合群,他頗感無法接觸。
九皇子到了旁邊休息的殿落,本是想找個無人安靜的房間等廣常來找他,不想經過一間房的時候,看到了九公主與那柳太傅家的二孫子柳谷泉。
方才這柳二公子也在場上,不知何時避到這邊來,臉上還冒着些熱汗,想來也是剛過來不久。
九公主穿了一席湖水綠的輕薄紗裙,纖腰素束,是一貫弱柳扶風的樣子。
兩人也不知道是已經被賜婚了無所顧忌,還是怎麽的,竟然暗中見面,舉止親昵。
那柳二公子雙手握着九公主的腰,将她攬在了懷裏,正低頭親吻着她;九公主粉頰帶紅,雙手柔若無骨地抵在他胸前,欲拒還迎似的。
兩人渾然忘我,全然不知被人看了去。
九皇子無心瞧見,心下微微驚訝,但對此事并不關注,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往另一邊走去。
他往角落房間走去,原是不被人打擾。哪曾想,角落房間又有了人,且裏面有些古怪的動靜傳來。
他駐足聽了片刻,心下疑惑,微微擰眉,不禁轉頭窺探了一眼,不曾想,這一眼就見到了些不堪入目的東西來。
屋裏床榻之上,兩具光.裸軀體正糾纏地難舍難分。說是糾纏也不太對,因為是男子壓在女子身上,不住動作着,那女子只是被迫承受罷了。男子面容暴虐,粗喘不休,女子則嘤嘤啜泣,間或嬌喘,不堪承受的樣子。
男子正是之前與他叫嚣的六皇子,女子,看旁邊散落的衣服,約莫是名宮女。
他一皺眉,心裏隐隐約約明白這是做什麽,臉上不覺有些熱起來,心下又覺有些厭惡,便移開眼,無聲地轉身走開,準備直接回去。
走到殿前,正好遇上匆匆趕來的廣常。
“殿下。”廣常低着頭,整個人都還有些不對。
“回去吧。”九皇子也不多問。
兩人都有些面色不對,又各自心神恍惚,竟一路沉默着回到了西宮。
只是白日裏受了兩番刺激,九皇子再不在意,那些畫面還是留在了腦海裏,少年人的心神也難免受到了影響。
這日夜裏,他竟做了一個春.色旖旎的夢。
夢中正是初春,院子那棵桃樹花開,微風徐來,落英缤紛。他牽着一名女子坐在花架下,擡手為她摘去落在發髻的花瓣。女子的面容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只覺得她氣息十分柔和,眼角眉梢令他倍覺熟悉,卻又一時無法想起是誰。
他感覺到自己歡喜的心情,十分想要靠近她,親近她,他越來越近,心情竟有些急切起來,最後他忍不住撫着她臉龐,親上了她嬌粉如桃瓣的唇,雙手握住那盈盈細腰,将她壓在了落滿花瓣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