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木頭
江婺這是又穿了。
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但兩次突然來到同樣的地方,總不能還當是做夢。
不過既然穿越到的又不是龍潭虎穴,只有一個小孩子,且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鋪墊,她這次也就沒有太過震驚。當然,現在也沒有什麽精神。
她感覺自己大約剛睡着就過來了,因為她很困很累,要不是看着窗外亮亮堂堂,她差點要跟孩子說晚安。
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才對孩子說了句早。
孩子聞言抿了抿唇,收起了驚愕的神色,垂眸道:“不早了。”
江婺“哦”了一聲,懶懶的,根本不想從床上起來。她白天在輔導班忙活,真的很累。
倒是孩子看着她一大早上無精打采的樣子,好像想起她上次重病的事情似的,皺眉小小的眉頭盯着她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只是不說話。
江婺雖然沒什麽精神,但也看出來了,就主動說:“放心,我好了。”
他哦了聲,自己糾結着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遲疑着開口問:“你……從何而來?”
“我從學......”江婺一頓,改口道:“玄天,我從天上來。”
他聽了這話,小小的臉上竟然現出嚴肅的神情,“子不語怪力亂神。”
江婺有些驚奇地看向他,意外于他這麽小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過這一看,她就發現這孩子有些不一樣,跟上次比起來,他更瘦弱了,也更蒼白了,臉上、脖子上都有些傷痕。只是好像過去了一段時間,這些傷口已經好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跡。
只是,上周他受傷了嗎?
江婺皺眉想了一下,好像沒有,那時候她只感覺這個孩子很漂亮,如果當時他臉上有傷痕的話,她一定會注意到的。那是她走之後才受的傷?可是這幾天的功夫,就好得這麽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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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倒是清醒了,看着他皺眉問:“怎麽回事,你受傷了?”
無殃聞言就低下頭,走開了兩步,不理她了。
江婺掀開被子,正準備下床,才發現自己沒有鞋子……
別說鞋子,她現在內.衣都沒穿,身上就穿了一個長袖及膝的裙子,光着兩條小腿,披頭散發。是她睡前的樣子。
好在這裏只有一個小孩子。而且這個裙子原本也是外穿的冬裙,穿舊了才被她拿來當睡衣穿,寬松,還挺厚實,所以不至于太尴尬。
她無可奈何地赤腳下床,不自在地動了動腳趾,自從她上學後,就沒有光腳到處跑的事兒了,而且這清晨的木地板還涼涼的,怪難受。
見她這個模樣下了床,無殃看了一眼,很快移開了視線,眼神臉色似乎都有些驚奇,但又顯然“非禮勿視”。
江婺注意到,心裏覺得好笑。
她下床朝他走過去。
看得出來他是有點抗拒她的觸碰的,不過江婺還是眼疾手快抓住了他。捏了捏他瘦弱的肩膀,然後蹲下身來,給他把衣服整理了一下,一邊不動聲色的檢查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痕。
似乎感覺到江婺并無惡意,無殃掙紮了幾下就不動了,垂着眼睛由江婺整理,只是臉上有點不高興似的。
一等被放開,他就跑一邊去了。
江婺看他沉默低頭的樣子,皺起了眉頭,內心暗暗擔憂。她剛剛發現這孩子身上有許多傷痕、淤青,而且真是瘦到皮包骨頭,又想想他吃不好睡不好,似乎長期受到虐.待的樣子。
有心問清楚,他卻什麽也不說。
她想起那個夢境。
說起來,雖然當時迷迷糊糊,又過去一周,但她還記得清楚,那個聲音讓她好好照顧這個孩子。而且,一開始問她想不想要一個人陪,她就回答想的。所以……
江婺的目光投向這個小小的男孩,就是他了吧。她要照顧的人,她的親人?
她回過神來,柔聲對站得遠遠的無殃說:“你不要怕,以後,我會照顧你的。”
無殃擡頭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江婺繼續說:“以後你就做我弟弟,我是你姐姐,好不好?”
他仍不說話。
江婺毫不氣餒,回想了一會兒,笑道:“上次我們交換過姓名了,你叫無殃對吧,你還記得我叫什麽嗎?”
“江婺。”他終于說了句。
記得就好。江婺強行抓着他摸摸頭,看他好像有點郁悶的樣子,心情頗好地重新又把屋子打量了一遍,甚至還動手收拾了一下。只是屋子東西有限,實在沒什麽好收拾的。她又打開門看了看門外的小院子。
上次病得恍恍惚惚,看到的只有荒涼。
這次再看,卻見院子東頭,一株桃樹沒人修剪,早已瘋長過牆頭去,迎着春日朝陽,開了一樹馨香粉紅的花。風一吹,那開過的将謝未謝的柔軟花瓣便紛紛落下來,有些落在長了青苔的牆頭,有些落在院子陰濕的地面,更有些随着春風,飄散在一院荒蕪雜草的枝枝葉葉裏,竟也算得個“春光滿園”。春光明媚裏,倒也好看。
江婺看着,露出一絲微笑。
無殃也跟着走出來,看一眼她的腳,又飛快移開視線,頓了頓,又皺眉小聲說了一句:“不要出去。”
江婺微笑着點點頭:“好,我不出去。”她現在這個樣子,确實不好見外人。
不過,她透過月亮門看了一眼外面越發花紅柳綠的園子,心道有機會的話,她還是要出去看看的,起碼知道這是個什麽地方。
今天仍然是個好天氣。
好天氣要曬被子。
所以等她像上次那樣躲過了送午飯的婆子,她就像收拾自己寝室一樣,把該曬地抱出去攤開在灌木上曬,該洗的……
小院子裏就有一口井,江婺看了看,收拾了上面的枯枝敗葉,打上來的水清澈甘涼,她喝了一口,眉眼都舒展開來。
然後又找了一個木盆一塊抹布,很是勤勞地将屋內擦洗了一遍,把那些惱人的灰塵都抹去。
無殃一開始不懂她要做什麽,疑惑地看着她轉來轉去忙活。後來明白她是在收拾屋子,頓時小眉頭又微微皺起來,想阻止她,看她不以為苦反以為樂,就沒說話。
最後索性由她去,他只安靜得站在一邊看着,不說話,也沒上來幫手。
江婺雖然知道熱愛勞動要從小培養,不過他實在太小了,又瘦巴巴飽受虐.待那個可憐樣子,就沒拉着他“一起勞動”。
後來,她慶幸她沒有。
這樣忙碌了一天,晚上,整個屋子都明亮幹淨起來,床鋪更是清新溫暖,不複往日冷清。
只是江婺注意到,無殃的飯菜好像少了好多。上次來的時候,雖然看着不好吃,但起碼份量還是夠一個小孩子吃的。現在看來,克扣得是越發嚴重了。
她心道,下次過來,一定要帶點吃的給他才行。
忙了一天實際上她也很餓,小無殃也表示要把食物分給她一半,不過他自己都吃不飽,她怎麽能要他的呢?她就說自己不吃。
小孩子烏黑的眸子就眨了眨,有些疑惑:“你不餓嗎?”
她笑着搖搖頭:“你忘了?我是天上的仙女,不食五谷,餐風飲露。”
然後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就盯着找出來的一段木頭看。
這木頭有些年頭了,但是入手微沉,很有質感,看得出來是好木頭,上面還有很精致的雕紋,怪好看的。
她準備用這段木頭做一個試驗。
不久,暮色四合。
雖然江婺之前找到了蠟燭等照明物品,但是并不想用。實在是她太困了,又沒什麽要做的事情,就打了一盆涼水給無殃擦了擦手臉,拉他上床睡覺。
本來她想抱他上去的,不過這孩子小雖小,卻好像并不喜歡跟人太親密的接觸。江婺也知道他們還生疏,就沒有貿然親親抱抱的。
等他躺下了,江婺給他仔細蓋好被子,自己也在旁邊躺下,閉上眼睛。她腦海裏盤算着,這被子太小了,下次如果可以,弄一床大的過來好了,新被子還暖和一點。
還有這裏連口熱水都喝不上,下次買個燒水壺過來好了……不對,這裏沒有電,要不買個爐子吧,燒火的那種。
最重要的,要買些食物帶過來,不僅她餓了兩次,小無殃也沒吃飽,要買放得住的,多買一些……
還有那個什麽小道具,她一定要回去找找看放哪裏了,既然是道具,應該有用的……
想着想着,她實在太困,就抓住那段木頭睡着了。
無殃躺在被窩裏大大睜着眼睛,原本不想睡的。
可是新曬過的被子實在太暖和了,他旁邊的人又睡得香甜,漸漸的,絲絲縷縷的困意湧上來,他小心地挨到她身邊,不知不覺也閉上了眼睛。
緊抿了一天的嘴唇,也終于悄悄露出了一絲笑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覺得身邊一空,他猛地睜開眼睛。
果然,她又消失了。
窗外仍舊月明星稀。
他抓着被子,黑暗中臉上很是懊惱,他怎麽又睡死了呢?
……
同一時刻,江婺也在寝室醒過來,只不過她這裏已經是清晨,天色漸亮。
前一刻還是黑夜,現在就是白天,她忍不住納悶。
而且她能感覺自己是剛睡着就回來了,也就是說,她連着過了兩個繁忙的白天,還未得到休息。累得腦袋都有點隐隐作痛。
不過現在她肚子餓得咕咕叫,只好認命得爬起來,準備下樓吃個早餐再睡。
起來才發現,她手上還抓着那段舊木頭。這說明她的想法是行得通的,可以往來帶東西。
她不禁笑了笑。
“哇江婺,昨晚你睡得那麽死,一大早醒來自己在那兒笑,很吓人啊!”
說話的是她的室友,白仙仙。人如其名,真是長得膚白貌美小仙女兒一樣。她是本地人,也還沒去實習。目前就她倆在宿舍了。
江婺這才發現她已經起了,不禁有點驚訝,一邊起床一邊問:“仙仙,今天怎麽這麽早?平時你可都是睡到午飯的點兒的。”
白仙仙就一邊在臉上塗塗抹抹一邊嘆了口氣,“爺爺又叫我陪他去逛花鳥市場呗。哎喲喂,我不回家住就是因為這個,沒想到還是躲不過啊躲不過~”
江婺就笑了笑。
白仙仙家裏有位精神矍铄、愛拉孫女兒逛花鳥市場的爺爺,她們同個寝室的都知道,江婺甚至還挺羨慕。
她把木頭擱在桌子上,紮起頭發去洗手間,一邊道:“那你就去呗。”
“要不還能怎麽樣呢~”白仙仙又嘆了口氣,看見那段木頭,咦了聲,“江婺啊,你這個木頭看起來好老啊,花紋還挺好看,你哪裏得來的?”
江婺就随口扯了句:“我回家帶來的。”
白仙仙驚了,“你回家怎麽還帶段木頭過來,還帶床上睡覺去?”
江婺一愣,啞口無言。果然謊話不能随便說。
不過白仙仙是個神經大條的,也沒深究,就是興致勃勃地說:“诶你這麽寶貝抱着睡該不是什麽珍貴木材吧?要不我順便幫你拿去鑒定鑒定?反正我爺爺還有好幾個老夥伴呢,逛完了花鳥市場肯定還要逛古玩街的。”
說到這裏又納悶嘀咕了句:“真是的,明明有老夥伴還拉我去遛!”
江婺就笑了聲:“這不是你長得太漂亮了,你爺爺總想拉你去給人誇,自豪呢。”又道:“你要就拿去解悶吧,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
而且她也明确問過無殃,這是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