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朔都風湧，雜言紛飛，人皆不可思議，留言四起，縱橫各地幾年的錦添拍賣行之主竟是大将軍家的二小姐。
此時賀雲妁正在錦添拍賣行二樓看賬，手邊是茶盞，筆墨在一旁，她蹙眉執筆在賬目上圈圈畫畫，翻了翻，眼睛随意掃了幾眼，然後置下手中的筆，整個人靠到椅子的靠背上，沉默的看着桌面。
怎麽賬目錯了這麽多，賀雲妁直皺眉。
最近賬目都出了些問題，改動的地方巧妙，不是精通賬目之人很難察覺，所以她一直沒聲張，然後賬目改動的地方越來越多，改的人越來越大膽了呢。
“小丫頭。”
賀雲妁聞聲看向推門而進步伐匆匆的郁弘，“如此急是怎麽了？”
郁弘皺着眉一臉凝重的告訴她:“你的身份藏不住了，坊間傳言錦添拍賣行之主是賀家二小姐。”
賀雲妁猛的站起來，“怎麽回事？”
“正在查。”
賀雲妁眉頭皺得更深，朝他問:“還有，你可覺得最近的賬目有什麽問題？”
自然知道她在說什麽，郁弘嘲諷一笑，開口:“許如川。”
賀雲妁點頭，顯然也是知道的，冷淡的說道:“将他廢了。”
“好，但是對于傳聞你想如何處理？”
“現在還不是讓人知道的時候，不回應不證實，總有一天會平靜下去的。”賀雲妁有些疲憊的說。
要是她承認，她們家在朔都就待不下去了，皇上一定容不下她，即使現在只是謠言，但父兄在朝堂上肯定會有所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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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的信。”碧辛從外面進來，遞給她一封信。
“誰的？”賀雲妁一邊問，一邊接過拆開。
入眼的是大氣的筆墨，剛勁的筆鋒，寥寥寫着“小徒弟，茗香樓見”。
是她師父沒錯了。
他老人家四處游蕩，過得随心所欲，初遇就覺得這老人不一般，恰逢他被人誣陷，她心下一動就出手幫了一把，結果一來二去就成了師徒。
她師父很厲害的，雖然穿得寒碜，她給老人家買過衣裳，老人家就是不穿，她央求了好久才答應她試一試，結果他穿着新衣一出來她就知道為什麽了，整一個道骨仙風德高望重。但下一次見他又換回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賀雲妁無奈，索性随他去了。
師父其實未教她什麽，只是談談話聊聊世事，但她從中領會了許多，不由對他更加敬重。
趕到茗茶樓，卻發現不止師父一人。
她今日與阿遠約的也是這。
那兩人面對而坐，都不說話，氣氛冷得很。
賀雲妁斂了神色，眉眼淡笑着進去。
“師父，阿遠，你們倆是在等我嗎？”
兩人看向她，聽見她叫對方的稱呼，雙雙皺眉。
曲浔遠拉開身旁的椅子讓她坐下，聲音裏帶了些不高興，“今日不是與我約好了的？”
“師父有事叫我肯定得來，我這不是看都是一個地方也方便嘛。”然後低聲與他耳語:“生氣了？”
他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沒有。”
不舍得生她的氣。
老人看着他們舉止親昵，明白了幾分，開口喚:“丫頭。”
兩人咬耳朵被打斷，曲浔遠冷着臉說:“你倒是懂得收徒弟。”
“當初未想到她是将軍府的人。”老人沒在意他的語氣，看曲浔遠的眼裏有慈愛。
“堂堂國師大人怎會不知？”
賀雲妁在旁聽到訝意的看向師父，她知道師父身份定不簡單，但也未曾想到師父竟是國師。
國師...莫非是那位消失了十幾年的赫連國師？
預言過“貴女出，動蕩随，貴女可安國。
”的赫連國師，他預言過這句話後就走了，無人可尋。
而且，赫連國師有一獨女，嫁給了當今聖上，但十幾年前葬身火海。所以，他應該是阿遠的...外公？
赫連葉嘴邊泛起苦澀，“我自離開後就是個普通老人，結識的人又怎麽想過去探究。”他知道外孫對他當年沒為母親讨回公道而怨他，他又何嘗不想為女兒讨公道，但世事皆有因果，他看破一切卻不能改變，若強行改變只會讓事中之人陷入無盡的因果之中。
曲浔遠不想再與他多說，只偏了視線去看賀雲妁。
“師父你找我什麽事呀。”
赫連葉聽她問，眉頭皺起，複雜的看着他們倆，“半闕明月玉在你們兩人身上？”
賀雲妁抿了抿唇，“對不起師父，那玉我弄丢了，還在找回來，但是...”在阿遠那，她一直沒機會要回來。
曲浔遠開口，“都在在我這裏。”
赫連葉想了一下，似乎想到什麽可能，嚴肅的問賀雲妁:“丫頭，你是時辰生的？”
“申時。”
赫連葉神色一怔，死死盯着她。
曲浔遠看見他的神色，皺眉往前傾了傾，呈保護态。
“你們可知我離開前最後一個預言...”見兩人疑惑的神色，他繼續開口，“許是當時你們尚年幼，不知也不奇怪，我算過一卦，貴女出，動蕩随，貴女可安國。”
賀雲妁帶幾分嗤笑，“難不成那貴女說的是我？”
“估計沒錯。”
看她師父如此認真的神色，她不由的信了幾分，“可我未造成過什麽動蕩，也未有安國的能力。”
“拍賣行是你的，富可敵國可有怎樣的能力你自己清楚。”赫連葉望着她道。
賀雲妁看了看曲浔遠的神色，平靜只是眉頭有些深，看來他早就就知道了。
賀雲妁蹙眉，“我未曾想過用我的財力來做什麽...我向來只求安穩。”
“可世事無常。”赫連葉沉默的說。
“呵。”賀雲妁不在意的笑一聲，她若有何心思可需等到今日？
“最近你們都小心些，朔都不太平。”赫連葉見她如此只能嘆了口氣提醒說。
“好。”賀雲妁笑了笑。
茶樓只剩下賀雲妁與曲浔遠相對暢飲，聊了兩句見他還是皺着眉，看了看樓下很是熱鬧，于是開口。
“阿遠，咱們下去看看？”
見她望着樓下很感興趣的樣子，他颔首同意。
她一笑，起身拉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和她一塊下樓。
兩人漫步于人群中，未言何，她久不時看見稀奇的小玩意，會牽着他快步走過去，始終未曾放開他的手，偶爾他慢了一些，她會在反過來嬌聲喚，快些嘛。
她會時不時仰頭看他，眉眼都是淺淺笑意，讓他悶悶的心都變得愉悅起來。
她回過頭去想問他手裏的花簪好不好看，發現他垂着眸不知在想什麽，看起來很沉重的樣子。
将手中的花簪放回去，拉他到一旁，面對他軟着聲問:“還是不高興？”
“沒有。”他是真沒有。
“抱。”
她松開他的手，雙手張開，眼睛閃亮亮的看着他，頗為撒嬌的朝他說。
見他楞了一下，賀雲妁笑了一聲，嘟囔了一句，“真是不解風情。”然後環住他的健壯的腰，靠在他胸口，柔聲說:“你在不高興什麽？還在怨師父還是在擔心預言，還是...擔心我？”
她俯在他胸口，仰着頭問他。
他摸摸她的臉頰，“擔心你。”
她巧笑吟吟，“我有什麽好擔心的，相信我嗯？”
他不言，環緊了她，囑咐道:“最近少出門，多帶幾個人，我派幾個人保護你可好？”
賀雲妁癟癟嘴，嬌嗔道:“你還是不相信我嘛，那你派人來總該放心了吧？”
“不放心。”他抵住她腦袋說道。
恨不得将她拴在身上他才放心。
能人智士多了去了，防不勝防，本拍賣行之主已夠引人矚目了，如今又是應了預言，就怕有心之人算到。
“乖啊。”她墊腳親他一下。
曲浔遠唇角上揚，這樣的安慰很是受用。
周圍人不時打量兩人，賀雲妁不高興的撒手，離開了一點距離，然後回頭喚他跟上。
結果還沒開口，身子一輕，被人...扛起來！
賀雲妁懵懵的被扛着，入眼一片紅色衣服，還有鼻尖那人的玫瑰熏香。
楚夭磬...又扛她！
“夭磬！放我下來！”賀雲妁掙紮的叫喚着。
遠處的曲浔遠眼一暗，運起功飛快的掠過來朝楚夭磬出手，楚夭磬避閃不及，受了一掌，堪堪穩住身形，已免賀雲妁不至于掉下去。
賀雲妁感覺到發生了什麽，大聲喊:“阿遠住手！”
曲浔遠聞言一怔，堪堪将第二掌打偏，誰知才停住一人朝他襲來，一招接着一招的殺招，兩人身影交纏，速度飛快的過招。
楚夭磬将她放下，捂着被打傷的地方嘶了一聲，賀雲妁趕緊幫她檢查了一下，然後掏出随身攜帶的藥丸給她服下。
楚夭磬抽着冷氣朝她抱怨，“你找的什麽男人啊，下手這麽重。”
賀雲妁一邊扶着她在一旁坐下一邊答，“說了讓你別老扛我嘛，他剛剛還在擔心我，好不容易哄好，你突然來這麽一下，能不把他吓死麽。”
“你怎麽了？”
“問這麽多幹嘛，那個男的誰啊。”賀雲妁指指那邊打鬥的兩人問。
“我男人呀。”楚夭磬得意的說。
“就是很俊美那個？也不怎麽樣嘛。”賀雲妁撇撇嘴。
“你敢再說句試試看？”楚夭磬妖嬈的看她一眼，眼裏的威脅不言而喻。
“我男人也在那呢。”賀雲妁不在乎的一笑。
兩人相視一笑。
看着打得越來越兇的兩人，看樣子難舍難分。
賀雲妁憂心忡忡的說:“咱們要不要去阻止一下。”
楚夭磬看了看也點點頭。
“阿遠。”
“尤晔。”
兩個男人正打得暢快，聽到自家姑娘喚自己，兩人紛紛停手，見兩人在一塊含笑的等他們。
“沒事吧。”
“沒事吧。”
兩人一塊開口。
曲浔遠扶了扶她歪掉的釵子，問她，她搖搖頭，看向楚夭磬。
曲浔遠順着她的目光看向楚夭磬，道:“抱歉。”
楚夭磬朝他翻了個白眼，然後拜擺擺手，“看來你可以保護她。”
那邊尤晔蹲下身，依舊眉眼冷峻，帶了關切的問楚夭磬，楚夭磬挑眉一笑，嘴裏卻是委屈的說道:“疼死了呢，可你不幫我報仇還和人家打得起勁。”
“你認識。”所以後來就沒敢下狠招。
“幫我揉揉。”楚夭磬靠在他臂彎笑吟吟的說。
尤晔沉沉的望着她，将她微亂的發拂到耳後。
賀雲妁看不下去輕咳了兩聲，給她使眼色，差不多就行了啊。
楚夭磬一笑，然後對着曲浔遠惡聲說:“你得對這丫頭好些，欺負了她我可不放過你，就算我打不過你，我男人也不會放過你的。”
警告完，楚夭磬看向尤晔又變回柔弱妖嬈，嬌媚着聲音，“抱我回去。”
尤晔動作輕柔的将她打橫抱起，離開時深深看了曲浔遠一眼，曲浔遠亦回望，眼裏帶着剛剛過招時遇到對手的戰意。
“丫頭我走了，有空找我玩。”楚夭磬被抱着朝她說道。
賀雲妁不由好笑，風風火火的來又風風火火的走，怕也只有楚夭磬一人罷了。
心中又不由泛上暖，摯友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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