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奪舍之說古來有之,一般來說,就是鬼魂附在活人身上,奪取身體的控制權。
表面上還是那個人,其實裏面已經換了芯子,有的是游魂無意間奪去了虛弱之人的身體,這并不少見,民間撞邪多是這種,只要給這魂魄供奉香火好生商量,是很容易解決的。
但還有一種起自魔界的禁術,和奪舍一個叫法,做法卻陰狠百倍,說的是游魂借用禁術,奪取和自己生辰一致的同命者的身體,并且奪去後很快殺死原魂,取而代之。
仙門裏對這種事深惡痛絕,一來這事違反人倫,要是奶奶奪了孫女的舍,那做兒子的又當如何稱呼?二來侵犯人權,若是每個冤死的鬼都不去轉世來學這種勾當,那所有人都将無法安眠,惶惶不可終日。
可不許是一回事,暗地裏有沒有人做很難說。
要是通過這種方法,未必就不能借屍還魂。
明雨沒有聽出謝冷焰話中的試探之意,她背後冷汗涔涔,只覺得自己的存在,就非常符合奪舍的描述——自己并非原主,而原主的魂魄也不在身體裏,雖然自己并沒有對于奪舍禁術的記憶,但這個世界連奪舍都有,憑什麽不能有失憶呢?
所以原主,是受害者?
她不敢細想,眼下白若的事倒成了其次,她必須先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或許,這其中就包含着返回現實的訣竅。
謝冷焰看她匆忙離去,也不是奔卧房去的,連問了幾次要不要幫忙,但明雨心慌意亂,根本沒有理會,只一個勁往書房裏那些藏着禁書的角落裏鑽。
謝冷焰雖然沒問幾句,但也知道了不少,已經足夠她推敲一夜,雖然不懂師尊為何這麽失态,但她總不能追上去問個不休。
大概,是想查有關奪舍的事吧。
為白若。
謝冷焰看了一眼遠處書房那幽暗的火光,心道這禁術并非絕世機密,連她都說得頭頭是道,怎麽師尊會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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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陰暗點,難道這麽多年,她就沒有想過複活白若?
但凡動過心思,就不可能這麽大反應。
謝冷焰想不通,也許師尊就是這麽正直,也許是有什麽其他事,什麽她沒有注意到的線索,就藏在她剛才的話裏。
可思索半晌,她也沒找出什麽端倪,都是一些理論性的解釋,換了任何一個人在這,和她說的都大差不差,只不過仙門忌諱,除了她們師徒這麽親近的關系,也不會有人随便拿這個來說。
想不出,她便端起碗,朝廚房走去。
廚房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師尊是個端肅的人,做事也有條理,不見一點雜亂,她把碗放進大鍋,想了想沒用淨塵訣,反正時間還早,索性也沒幾個碗,用水洗也不妨事。
她伸手去取瓢,突然手一滞。
鵝黃色的瓢沿上有半枚紅色的唇印。
她倆并沒有塗脂粉的習慣,那這唇印……
謝冷焰身子驟然繃緊,如果這是有人闖入留下的,那就太危險了,難不成這個人就藏在園中?
她連忙四下偵查了一遍,發現并無旁人,又回身離近仔細觀察許久,發現這唇印的形狀非常眼熟,倒像是師尊的。
而且,是血跡。
她回想了一下,師尊的嘴的确有些幹裂,滲出血也沒什麽奇怪,修仙不是真的成仙,身體上的小損傷也不少見。
她盯着那枚血跡,在心中為師尊開脫着,但不由想到對方口中幹渴,随手取過水瓢豪飲的畫面,她的喉頭随着吞咽的動作上下浮動,水珠順着嘴角一路滑到鎖骨,再就是水潤飽滿的朱唇緊貼在瓢沿上,白皙而挺拔的脖頸,毫無防備地裸露在空中……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吻上了那個唇印。
短暫地,空白地,才剛貼上去就意識到自己有多出格,那是與師尊的唇接觸過的地方,而剛才隔着時空,也接觸到了她的。
她癡癡地回味了一瞬,立刻羞紅了臉。
把水瓢摔回缸裏蓋住,慌亂地返回鍋前,發現沒有水,只好用了淨塵訣,看着恢複一新的廚房,她突然想起什麽,撲回缸前打開一看,瓢上果然已經沒了痕跡。
她悵悵地呆了一陣,嘆了口氣。
自己這是在做什麽呢?
傻子一樣。
回頭看去,書房的燭光仍在搖晃,那個剪影的形狀應該是在翻書,在自己為一個吻痕情亂意迷的時候,對方在為白月光查找還魂的方法。
這樣說來,自己未免太可悲了。
明雨當然不是為白若,她翻遍了古籍,只從書縫裏找出幾行說奪舍的記錄來,說得也不清楚,但有一點,要想奪舍,首先得這個魂魄和身體的生辰一致,明雨想了一想,自己與原主并不是一天生日。
這也意味着,她不是奪舍。
明雨洩氣地坐回軟墊上,雖說她也不指望真能一舉回到現實,但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線索還斷了,就很氣啊。
冷靜下來之後,她又有些隐約的慶幸。
剛才她下意識地想走,根本沒有考慮其他的,現在想想,就算給她機會,她就真能無所牽挂地離開嗎?她走了之後,不說其他的,謝冷焰會怎麽樣呢?
如果白楓能夠好好待她,倒不失為一個好歸宿。
只是……
明雨說不清楚,她當然是希望對方過得好的,但心中有股極其郁結的煩悶,讓她一想到這個,就有種說不清的抵觸,也許,是因為白楓與她有過過節,也許,是她……
并不想讓謝冷焰離開。
這個念頭一起,她就無法再騙自己。
正如謝冷焰不讓自己收徒一樣,自己也不想讓對方另拜他人,占有欲是藏不住的,只不過謝冷焰孩子心性更直白,而自己游刃有餘更隐晦罷了。
可即便游刃有餘又如何呢?
明雨知道,謝冷焰喜歡的并不是自己,她在透過自己,喜歡着原主。
正躊躇間,她腰間的傳音符突然響了。
是梁書瑤。
心知對方是來報告白楓的消息,明雨不太想接,一直等到對方挂斷了,她才收拾心情,又撥了回去。
“小雨剛才怎麽不接?睡着了?”
“有什麽消息你說吧。”
“你興致不高啊,是不是舍不得徒弟?”
“別貧嘴,半夜被吵醒誰興致能高?”
“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想的,但是事關重大,我實在等不到明天了,跟你說吧,你最好別把徒弟讓出去了。”
“……怎麽說?”
“白楓最近在籌措一件事,暗中遣人搜羅年輕的女子,還要七月十六生的才行,這種事說白了,肯定不是什麽上得了臺面的事,要是日後出了岔子,免不得要弟子出去頂鍋,這時候去她門下簡直就是自投羅網,咱就是說,你就這麽一根獨苗……”
梁書瑤還在絮叨,但明雨卻是聽不進了。
她非常清楚白楓要做什麽。
七月十六,是白若的生辰。
她是要讓女兒奪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