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上傳前夜，我難得的再次失眠，思維控制不住的發散，大腦異常亢奮，完全睡不着，于是爬起來寫了點東西。
在踏上制作動畫這條路時，我還太年輕稚嫩。以自己淺薄的知識懵懂莽撞地踏入了一個全新陌生的行業，也遭遇到了挫折，困難，迷茫，懷疑，最後回歸初心，踏實謙遜地繼續學習成長。
這是一個孤獨而漫長的過程，也是我重新認識自己的過程。
這部動畫就像我高二時為了讓父母同意我學習畫畫，而畫出的素描速寫一樣，稚嫩青澀，破綻百出。
但它一定意義深重，至少對于我來說，是這樣的。
它解答了過去的我的迷茫困惑，我也在這段日子中找到了自己的回答。
在這個繪制的過程中，我慢慢懂得了以前我不明白的道理，這些也稱得上是成長吧。
我将創作過程中的感想和心得，用文字記錄下來，和《尋找大象》一并傳到了網絡上。
只有幾個小可愛在點贊轉發評論，和我互動。
其中有幾個賬號格外瘋狂，各種留言誇獎吹彩虹屁。
這個人是瑤瑤。
“為什麽沒人看？你做得這麽好，為什麽沒有人來看！”
她抱着平板，坐在床上憤憤地說。
“要不我去買點營銷號？”
也是在瑤瑤的建議下，我也投放到別的平臺上。
兩天有了一點播放量，但還是反響平平。
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播放量還是瑤瑤手機，平板，筆記本電腦，後臺循環播放貢獻出來的。
她比我還着急。
還發了朋友圈，挨個給自己朋友，同事推薦我做的動畫，連她男朋友都沒有放過，也被拉來做宣傳苦力。
我也給我爸媽和我哥發去了鏈接。
過了一會兒，我爸就給我打來視頻電話，視頻裏把我一頓誇，我問：“我媽呢？她看了嗎？”
“看了！你媽也可喜歡啦，正在編輯推薦語往家族群裏轉發呢！”
我笑着說：“你們喜歡就好。”
聊了一會兒，我媽來了，我爸拿手機怼到我媽面前：“怎麽樣？閨女做得這麽好，你不誇兩句。”
我媽眼角眉梢也露出了一點笑：“故事我很喜歡，你畫的也很漂亮，能看出來你真的用心了。”最後，她也像是有些難為情似的，醞釀一會兒才說，“以前是我不懂你，現在媽媽為你驕傲。”
我幾乎要掉下眼淚來。
她說完也特別不好意思，讓我爸講兩句。
我們又說了一會兒，準備挂電話時，她看着我：“阿響，不要着急，好的作品肯定會被看到的。”
我媽說的這句話像是附帶着魔法。
過了兩天，播放量有了一點漲高的苗頭。
随後，被一個大v轉載後，它突然在網絡上爆火。
我一下收到了很多網友的評論和私信。
除此之外，我也收到了幾個動畫制作團隊的邀請。
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粒粒的成功，帶給我更多自信，也激起了我很強大的創作欲望，同時也讓我陷入了兩難境地。
其實早在繪制《尋找大象》的中期時，我就有意識地在挖掘新的故事，尋找另外的靈感和概念，可能是靈感之神的眷顧，也可能是經常胡思亂想的結果，總之最後還真有那麽兩三個故事，我覺得非常有趣，想要把它們創作出來。
但與此同時，我也深刻意識到自己個人力量的渺小和單薄。
僅僅是做《尋找大象》這個短篇故事，不算前期籌備，純繪制就花費了我八九個月的時間，而接下來我想講述的那個故事，篇幅可能會比它還要長一些，那也意味着整個的制作周期将會更加漫長。
我顯然沒有這樣的精力和資本，我也确實需要考慮更多更實際的問題。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我一邊浏覽着網友留下來的評論彈幕，對自己的第一個作品進行複盤，總結；另一邊，我也在大腦裏瘋狂盤算着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其實，先加入別人的團隊，在實際的項目和工作中打磨歷練，對目前的我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在專業的動畫制作團隊中，我可以和行業大佬、專業人員等近距離接觸，交流，向他們學習取經，從實踐中獲取經驗和教訓，來快速提高自己的能力。
于是，接下來的三年裏，我加入了觸手工作室。
我結識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夥伴和同志，一同參與并完成了一部商業動畫的制作，工作之餘我也沒有放棄構想自己的故事。
也是在構思時我慢慢發現，有些故事适合以畫面的形式展現出來，抽象奇異的存在，瑰麗夢幻的色彩，天馬行空的想象；而有些則更适合用文字記錄和講述。
我将其中的一個靈感寫下，随後擴充修改成完整的故事，以小說的形式發到了網上。
寫完之後猛然回想起，上次創作小說還是在小學。
那段遙遠的初識記憶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黑歷史，很長一段時間不忍直視，但如今，我再次拿起了筆。
在觸手的第三年，我遇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個貴人。
也不算遇到，因為一直認識。
某天在和工作室的大老板閑聊時，他突然問我最近兩年還有沒有在想新的故事，我說有啊，他說講什麽的，我說了個大概方向，然後他突然問，你想不想把它做出來？
他說，三年前在網上看過我寫的個人創作心得，覺得很有感觸，但當時的我情懷抱負大過于能力，還需要時間和經驗的積累沉澱。
“但我現在覺得你可以試着獨擋一面了。”
我懵了，什麽意思啊？是要辭了我嗎？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過忐忑，他笑了下解釋道：“我看過你寫的小說。”
我捂臉。
“我覺得你寫得很好，你是有創作把控故事的能力的，三年前你就有，三年後你更優秀了，所以，我想讓你帶頭來開發一下你的新動畫，看能不能把它做成一個商業故事，而且，我也很想看看你最後能做出什麽樣的成績。”
我猛地擡頭看向他。
他朝我點頭。
從最初的一個人制作了一個短片，到現在有一整個團隊和我共同制作這部作品，我覺得夢想的最高形式已經在我眼前緩緩展開。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團隊都在打磨新劇本，而我之前在網上發表的幾個短篇小說，也很幸運被選中改編成影視作品。
兩年後，電影《浮生若夢》上映。
電影講述了少女一路追夢的成長故事，影片內容較為平淡日常，但過程困難不斷，劇情一路推高，直到結局突然翻轉，讓人恍然大悟，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詫然。
電影一經上線便贏得了無數好評。大多數網友都還沉浸于耐人尋味的結局時，有極個別網友通過結局對整個故事進行了重新解讀。
這位網友從結局的幾分鐘裏不斷的摳挖細節，從後往前，如顯微鏡般，從頭到尾以另一種角度重新分析了整個故事，洋洋灑灑幾千字，但邏輯清晰，推理明顯，所以讀起來酣暢淋漓。
網友的不同解讀在網上再引熱議，加上不斷有人推薦，《浮生若夢》票房一時火熱，直接被網友預定為年度最佳電影。
看完電影回到家中，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一方面是因為電影真的非常好看，劇本改編得非常巧妙，演員互飙演技看着十分過瘾，場景服化道也非常用心，還有電影的插曲，選擇的音樂真的是絕了，簡直是催淚神曲。
另一方面，這個電影的原著劇本是我寫的诶。
我幾乎要墜入美夢。
當晚，我便夢到自己正在籌備的動畫電影上映後，也獲得了異常好的票房和成績。
我也憑借着在這部動畫中的原著、改編和主創在電影節上獲得了獎項。
主持人邀請我和我的團隊上臺領獎，我手捧獎杯和鮮花，站在聚光燈下，臺下最炙手可熱的明星在為我鼓掌慶賀，在國際影視行業上享有榮譽的大導演也頻頻向我點頭。
我聲音哽咽，緊張又興奮地和他們分享此刻的喜悅。
“非常榮幸能獲得這個獎項，電影的成功離不開每一位觀衆的支持……”
“最後，也萬分感謝支持電影的觀衆朋友們，是你們的喜愛和支持，《奇幻森林》才能交出這份滿意的答卷，感謝你們。”
臺下掌聲雷動。
我微微仰頭，深吸一口氣，遏制住眼角的濕潤，眼前是會場上明亮刺目的燈光，我眼睛微眯，緩解直射的燈光。
只看了一眼，那束光卻像是灼傷了我的眼睛，我不得不閉上眼睛。
但下一秒，耳邊響起嗡鳴，我像是失重墜入另一個時空，眼前的混沌黑暗在不停旋轉，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腦裏一片紛亂。
就在這種如真似幻的混亂中，我敏銳捕捉到了物體之間快速摩擦發出的迅利聲音，以及厚重的布料破開空氣的聲音。
接着似乎有更耀眼的白光照射在我面前。
我皺着眉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
從混沌和失重中解脫，我急促地喘着氣。
呼。
是夢啊。
剛醒來，眼前有些模糊，耳邊有隐約的說話聲。
這是我的房間。
但我的大腦，我的身體還沉浸在前一秒電影節的名利場上，我眼前似乎還是那個燈光絢爛，萬衆矚目的舞臺。
我腦內混亂不堪，躺在床上迷茫地看着天花板，耳邊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急躁的中年女聲。
她拉開窗簾轉頭看見我還躺在床上，氣得上來就要扯我的被子：“還犯迷糊呢！趕緊的，不上班兒啦，還躺床上發呆呢，都多大年紀了，還得讓我喊你起床！”
窗外的陽光放肆闖入。
我努力地眨巴眼睛，才漸漸看清周圍。
對面牆壁上貼着的動畫海報，床側的衣櫃，窗邊書桌一角擺着的畫和玩偶，攤開的手賬本，以及旁邊摞着幾本備考買的資料書……
我幾乎要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感覺得自己像在做夢，又好像處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裏。
她見我還沒動靜，又急吼吼地：“愣什麽呢？大會計師，趕緊起床啊，馬上上班就要遲到了，你還吃不吃早飯了！早上起不來晚上下班還去看電影，真不知道咋想的。”
她低頭看見桌上攤開的畫本和手賬，開始數落。
“不是說不再畫畫了嗎？怎麽又把這些東西翻出來了？早上起不來晚上還熬夜畫畫，畫這種東西有什麽用？你都多大年紀了，還和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一樣喜歡貼貼畫，有功夫畫畫，你不如多花點心思在自己的工作上。工作不見你這麽用心，歪門邪道上的事情，比誰都操心。”
她一邊說一邊把我桌上畫畫的東西全都一股腦地摟在懷裏，丢下一句話：“趕緊起來，洗臉吃飯！”
便說完扭頭出去了，門敞着，沒關。
外面傳來另一道模糊的聲音：“起了嗎？”
“起來了，明天我就不叫她了，讓她每天晚上畫畫不早點睡覺，就得讓她上班遲到幾次才能長記性……”
我坐在床邊，眼睛在那疊會計書和被她遺忘的手賬本上來回移動，最後落在臺燈旁放着的那本昨天新拆封的書，書頁中夾着一張電影票。
我打開書取出那張票根低頭看。
過了一會兒，我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手臂上瞬間紅了一大片。
我低頭怔怔地看着手臂上的紅痕。
一陣風吹進，電影票從我指尖滑落悠悠被風卷出窗外。
我站在窗前眼睛盯着飄走的電影票直到它越來越遠再也看不見。
我走到窗邊重新躺下，把自己埋進被窩，閉上眼睛，有液體從眼角滑落。
好家夥。
夢得跟真的一樣。
熒幕變暗。
燈光亮起。
奏樂播放。
字幕滾動。
“人皆尋夢 夢裏不分西東
片刻春風得意
未知景物朦胧
人生如夢 夢裏輾轉吉兇
尋樂不堪苦困
未識苦與樂同
天造之材皆有其用
振翅高飛無須在夢中
南柯長夢 夢去不知所蹤
醉翁他朝醒覺
是否跨鳳乘龍
天造之材皆有其用
振翅高飛無須在夢中
何必尋夢 夢裏甘苦皆空
勸君珍惜此際
自當欣慰無窮
何必尋夢”
落幕。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