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日子就這樣平淡溫馨地過下去，唯一和之前有一點不同的就是瑤瑤，她和她的男朋友似乎感情進展還不錯。
所以我常常在朋友圈裏看到他們一起出去吃飯，看電影的照片。
她男朋友确實長得一表人才。
與此同時，我注意到還有一些其他的朋友，也陸陸續續在朋友圈裏官宣脫單了。
好像大家都慢慢走到了談婚論嫁的面前，而我還停留在畫畫這件事上。
也許是因為春天到了吧。
在如此美麗的春天裏，我還保持着普通平淡的畫畫生活，對外界的變化和勃勃綠意毫無波瀾，只有在每天外出買菜和瑤瑤散步時欣賞一下窗外的世界。
甚至，就連我的生日還是瑤瑤提醒了我。
“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被她這麽一問，我才猛然想起來過幾天就是我23歲的生日了。
一眨眼又過了一年。
在我還沉浸在時光如梭，歲月不饒人的感慨中，她告訴我讓我把生日那天晚上的時間空出來，再稍微打扮一下，晚上等她下班後，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外面吃個飯，給我慶祝生日。
我當時正穿着睡衣坐在電腦前畫畫，聽到電話裏瑤瑤的安排之後，下意識就說：“還要去外面吃啊？”
她聽起來似乎有點生氣：“當然啦，這是生日哎！一年就一次，必須去外面吃，在我回來之前你就在家把自己好好打扮打扮，穿的漂亮點，不要再穿你的睡衣套裝了！再化個妝什麽的，過生日，說什麽你都要給我支楞起來。”
我腦子裏想着就咱倆一起出去吃個飯還要打扮？但嘴上卻應了。
生日那天中午，瑤瑤還特意打電話回來提醒過我一遍。
挂了電話之後，我畫了會兒畫就把她說的事情抛到腦後，一直等到下午6點多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滿腦子問號。
沒帶鑰匙嗎？
習慣性先按了保存，我才跑去給她開門。
“來了！”
我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小跑到玄關開門。
結果——門外的人是我爸媽。
我整個人傻在原地，但嘴比腦子快：“爸媽，你們怎麽來了？”
我爸笑呵呵地：“來這邊玩兩天，順便給你過生日。”
我媽則站在他身後，一副“我是被綁架來的”表情。
我知道她還在為我不找工作堅持畫畫的事生氣。
我急忙招呼兩人進來，又瘋狂地看向最後進來的瑤瑤，小聲問她怎麽回事？
瑤瑤反過來問我，臉上寫滿了對我的不滿意：“我讓你在家先打扮打扮，你怎麽還是這身啊？”
急急忙忙把自己有些毛躁的頭發用掌心順了幾下，我看了看自己皺巴的睡衣，還有腳下的拖鞋，忐忑地咽下口水。
在門外還是一臉不情願的表情，但我媽進了門就是女王駕到，直接巡視。
她的視線在房間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我身上。
她上下仔細地打量着我，我能透過她的眼神看出她不太滿意我的日常打扮，但還是盡量平靜地問我：“又穿睡衣，沒有其他衣服穿嗎？”
我摳了摳額頭，在母親大人的視線微壓之下，還是有些心虛：“這不是怎麽舒服怎麽來嘛。”
她沒再對我這個人發表什麽看法，視線投向開着門的卧室問：“那是你的房間？”
我點頭，她便直接進去了。
父母的突然到來就仿佛高中時突如其來的臨時小考，讓人猝不及防又膽顫心驚。
在她邁步走進我房間的那短短幾秒鐘，我飛快地回想我房間裏有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東西擺放得也還算是整齊，電腦桌面上還是我剛剛作畫的場景，這也能充分地證明我不是一個不務正業的家外蹲，我有在認真工作。
把房間裏可能出現的問題全部在大腦中飛快過了一遍，我的心才安定了幾分。
然後我便聽見我媽在我卧室裏叫我。
“阿響——”
我飛奔而去，扶着門板：“怎麽了，媽？”
只見我媽正站在電腦桌前，指着桌面上我吃完還沒來得及丢掉的外賣盒：“你每天就吃這些？”
我心裏咯噔一跳。
外賣在當代家長心中占據着什麽地位，我很清楚，我急忙解釋。
“不是啊，我一般中午的時候都會自己做，不想做就去樓下小餐館兒吃，這不我今天有點忙嘛，一畫起來就忘了用餐時間了，就點了個外賣，你看，我給你開門之前還坐在這兒畫畫呢。”
她顯然不信：“你還會做飯？做的東西能吃嗎？”
我哽了一下。
瑤瑤及時說：“阿姨，現在阿響做飯做得可好吃了，平時周末家裏都是她做飯。”
她哼了一聲，才說：“以後少吃點外賣，有些外賣都不知道是用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做出來的，吃多了對你身體沒什麽好處。”
我急忙點頭表示受教了，一定聽話，乖巧得無可救藥。
我們母女倆這對話剛一結束，我爸就插進來岔開話題，彎着腰湊到我的電腦桌前，問：“喲，這是你畫的？又進步了啊。”
表面疑問，實則吹捧，讓我有些受用。
瑤瑤又非常及時地接話：“叔叔阿姨，阿響她真的很自律。早上我去上班的時候，她就已經在畫畫了，等我下班回來，她還在畫。晚上還要再畫上兩三個小時，她每天起碼有一半時間都在畫畫。”
爸爸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這麽用功啊，難怪進步如此明顯。”
于是我媽的注意力也被引到了繪畫上。
她眼睛盯着屏幕看了幾秒，終于在進來了這麽久後誇了我第一句：“畫得挺好啊。”
我腰杆還沒挺直，尾巴還沒搖上天，她又瞥向我：“每天畫那麽多小時要注意身體，多起來運動運動。別最後什麽名堂沒畫出來，先把眼睛畫壞了，腰也坐壞了。”
我又低下頭：“我知道，我經常鍛煉的。”
我媽又巡視了一下後，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一會兒出去吃飯，你就打算穿這身？”
瑤瑤立刻拉着我到她房間給我換衣打扮。
十分鐘後我人模狗樣地出來了。
我們四人一起打車去吃飯的地方。
在打車過去的路上時，收到了我哥發來的消息。
【爸媽到了吧？】
【到啦，爸媽要過來，你怎麽也不給我說一聲啊？】
【他們不讓我給你說，說了還怎麽能叫生日驚喜呢？】
【哼哼】
【你就沒什麽要表示的，今天你老妹過生日。】
【生日快樂！】
【就這？】
我這幾個字剛發過去，便看到了新彈出來的轉賬消息。
我哥給我轉了5000。
我眼睛都瞪圓了，震驚之餘，飛快地把剛發出去的話撤回了。
【你給我轉的也太多了吧！你真是我親哥。】
【還撤回，我都看到了。】
我思索着要不轉回去3000，自己留個2000，這5000太多了。
想法剛在腦子裏轉了個彎兒，就看到我哥發來的消息。
【錢你就收着，別再給我轉回來了。你現在也沒什麽經濟收入，別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手裏自己有點錢，但生活上不要委屈自己，該吃吃，該喝喝，不夠了，管哥要，哥給你。】
【我又不是乞丐，我都成年了。能養活自己，不用問你要錢。】
【哈哈哈哈，說真的，乞丐都比你有錢。】
我：……
因為我不知道爸媽要來，所以吃飯的地方全都是瑤瑤一手定的。
環境不錯，菜品味道也很好。
正是飯點的時候，我們四人邊吃邊聊。
話題中心當然就落在了我身上。
我媽到現在都對我的犟脾氣有不少意見，特別是我一定要堅持畫完這部動畫。
趁着吃飯，又數落了我好一會兒。
瑤瑤一邊附和我媽，幫着她指責我，一邊又偷偷幫我說話。
“叔叔阿姨你們年輕的時候就沒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比如夢想什麽的。”
我媽放下筷子，看我一眼，意有所指：“我們那個年代，能吃飽穿暖就不錯了，哪能想那麽多，要是再能上學讀書就更好了，這就已經很滿足了。工作之後就是掙錢，結婚，有了孩子之後，想着能把你們好好養大，供你們讀書上大學，哪還能想到什麽夢想啊。也就是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天天嚷嚷着夢想夢想的。”
瑤瑤本想借着這個話題和我爸媽憶青春往昔，打打感情牌，沒想到說完之後氣氛反倒沉默了。
我心裏也突然湧起一陣難過。
我知道，他們那個年代物質還非常匮乏，生活也清貧。
那個年代讀過高中都算是高學歷的人才，更別說大學生了，簡直就是珍寶。哪像現在，大學生遍地都是，早就不值錢了。
對于那個年代的人來說，夢想就更是一種奢侈品，想都不敢想。
爸爸見氣氛有些低落，笑着轉移話題說：“說明現在人們生活條件更好了嘛，國家昌盛，百姓也過上好日子，安居樂業，追求理想和遠大抱負。而且有夢想那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啊，人類的夢想和目标可以幫助大家建造一個更加美好的社會和世界，這是好事。”
我媽瞅他一眼：“就你會說。”
接着我媽又問起瑤瑤：工作怎麽樣？談朋友了沒？問完瑤瑤的個人情況又問瑤瑤爸媽怎麽樣。商量着什麽時候兩家大人也聚一聚，又拉着瑤瑤，低聲對瑤瑤說想謝謝她最近對我的照顧。
我偷聽到一點內容，心下一熱。
兩人淺聊完之後，我媽又看向我：“你看瑤瑤現在不也挺好，做會計，工作踏實又穩定，現在人家都有男朋友了，再看看你現在，你要是當初聽我的……唉，算了我也不說你了，反正是你自己的生活，你自己做主吧。”
眼看着飯吃得差不多了，我借口去廁所打算提前結賬。結果意外得知有人已經結過了。
“媽，你們好容易來一趟，應該我請你們吃飯的。”
“你就算了吧，你現在只出不進的，窮的叮當響。你那一點銀子自己留着自己花了，說了我們是來旅游的，順便來看一眼你。”我媽白了我一眼，“再說了，哪有我們當父母的給你過生日還讓你自己掏錢的道理。”
又扭頭親切地拉着瑤瑤的手，笑着說：“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回頭有時間了來阿姨家吃飯。”
随後我和瑤瑤一同乘車将我爸媽送到酒店。
酒店門口，我媽臨下車又忍不住唠叨我：“晚上早點休息，不要熬夜，少吃外賣，多運動。”
這幾句唠叨，聽得我心裏暖洋洋的，眼睛都有些發熱，連連點頭。
我爸媽站在酒店門口朝我們擺手。
“回去吧。”目送承載着我們的出租車駛向前方。
我爸看着漸行漸遠的車尾巴，像是感慨一般嘆了口氣：“哎，閨女的脾氣真是随你。”
我媽收回遠眺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像是一個疑問。
“你看，當初咱們的房子，你說改就改，兩房直接改成三房。我說再重新買套吧，怎麽勸你你都不聽。要是早聽我的，在一中附近再買一套三室兩廳的學區房，現在也不知道升值幾倍了，後悔了沒？”
“我後悔，我才不後悔呢，我看是你後悔了吧。你當初怎麽沒有堅持你的想法？我改房子，也沒花多少錢啊，咬牙還是能再買一套啊。你怎麽沒買？自己沒主見還反過頭怪我？”
我爸被怼的啞口無言：“看看看看，你們母女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太像了太像了。”
老媽白他一眼：“廢話，我生的她，她不像我像誰？”
直到回來，我坐在電腦桌前，還是覺得今天一晚上好像做夢一樣，美好得讓我覺得不真實。
我沒想到我爸媽會專門過來給我過生日，我們還一起這麽和諧地吃了一頓飯。媽媽雖然看起來還在生我的氣，但歸根到底她是關心我的。
我感覺自己整顆心好像都被泡在蜜罐裏，連呼吸都是甜的。
我就這樣如真似幻般懶散地坐在電競椅裏晃着腿轉圈。
傻呵呵的，轉了十來圈，有點兒暈，我往後靠在椅背上，擡頭望着天花板，感覺整個世界都在為我旋轉。
真好啊！
又發了會兒呆才慢慢收回思緒，打算再畫一會兒，今晚早點睡覺。然後低頭看到了沒關嚴的抽屜縫裏，隐約透出來的男神紅。
我心裏突地跳出一個結果，半信半疑，拉開抽屜去驗證我的答案，只見裏面放着兩打紅色的人民幣。
我控制不住地張大嘴巴，指尖發抖，将這兩打錢從裏面取得出來。
它們好像有千斤般重，躺在我的掌心，重量壓得我整個手掌連帶着手臂，身體都在顫抖。
我聽到我的心髒在砰砰砰劇烈地跳動，我清晰地感受到雙臂的皮膚上正在起立的雞皮疙瘩。
眼前的視野變得模糊起來。
看着躺在手心的錢，我突然意識到，我在他們眼中好像真的是一個吃吃不好穿穿不暖，拼命畫圖，還沒有錢的窮乞丐。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很沒出息。
23歲了，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沒有固定的收入，沒有任何經濟來源，未來渺茫，要靠父母兄長接濟。
而關心着我的他們還要偷偷照顧着我的自尊心和面子，悄無聲息地接濟我。
在那一刻我好像突然理解了電視劇裏演的那些落魄主角，在困難時，突然接到家人朋友幫助和支持感動得落淚，然後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發奮圖強，出人頭地，要讓自己父母家人将來過上好日子，報答他們，最後憑着這一腔熱血逆襲，走上人生巅峰的老俗橋段。
因為，當你身處那種境地時，是真的會被他們深沉而柔軟的愛意擊中。
完完全全，一敗塗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