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工作人員眉頭皺起,瞟了一眼積蓄了無數個小水窪的車內:“那怎麽辦?不能坐了吧?”
“那就不坐了呗。”宴笙一攤手,毫不在意。
“那你們怎麽回去啊?這麽大雨。”
“沒事,我剛才從那邊來的,能繞去別的路,我們有辦法離開。”葉楓立刻接茬,剛才他坐車來時已經觀察了周邊地形。
他沒有過在半路車壞了,需要叫拖車的經歷,以為拖車上有位置可以讓宴笙坐,他還得自己回家,所以想着怎麽來怎麽回,免得不好找路。
送走拖車,葉楓帶着宴笙翻越護欄,沿着剛才的紅磚簡易路,走進了最近的村落。
宴笙舉着傘,兩個人擠在一起,宴笙看葉楓一副胸有成竹帶路的模樣,反應過來,他剛才那句“知道出去的路”不是安慰,是真的知道。
他覺得有些意思,葉楓從朋友圈看到他車壞了的信息,沒有問過一句話,一聲不吭找到了他。
他拍的照片,只漏出來車子側面和輪胎,看不出來車頂蓬有故障。
葉楓是怎麽未蔔先知,他們不能跟随拖車一起離開,提前找好了路的?
“你為什麽要提前找好路?”
“啊?”葉楓轉過頭看着宴笙。
“找路?你是說現在嗎?”
“不是,剛才你來得時候,為什麽要提前找好離開的路?”
宴笙覺得憑他上了年紀的腦瓜子,可能想破了都想不出來小朋友的思維。
葉楓大大咧咧的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點沒有因為自己的無知而覺得不好意思。
“所以你是想着過來陪我等拖車,等完,我坐上拖車走了,你自己回去??”宴笙覺得簡直難以置信。
“對啊,我哪裏知道拖車副駕駛也坐了人啊,我又不知道原來壞了的車也可以坐人的,不過以後知道了。”
宴笙左手揉了揉額頭,手伸出傘外接着不斷下落的雨水。
冰涼冰涼,打在手背還有點疼,他縮回手借着手裏的雨水拍了拍額頭,捏了捏鼻梁。
“宴老師,你不舒服嗎?”葉楓聽到動靜轉臉,盯着宴笙的左手挪不開眼。
宴笙舉起手背看了看,放棄式的沒有揣進衣兜。
“不是,我只是在想,怎麽有你這麽傻乎乎的小朋友,我們的交情……”宴笙話還沒說完,葉楓擡起手指着他的左手背,語氣篤定。
“我們見過,在好多年前。”
宴笙哭笑不得,他擡起手背看了看,幹脆舉到了葉楓眼前:“看看看,看仔細了,別認錯了。”
葉楓捏着他的手,語氣肯定:“不可能錯,這麽多年,我只見過一次虎口處有顆紅痣的人,就是你。”
宴笙心中一動,一個覺得不可能的可能再次冒上心頭。
“你什麽時候見過這顆痣?”
“應該是三年前,在雲鳳省的雲孜牧華,那是我在那裏實習結束前,最後一次參加酒吧街臨檢。有個喝醉的男人,我帶他去了廁所,盯着……”
“好了好了,閉嘴,後面的別說了!”宴笙羞恥地叫了出來。
後面的一切他根本不想再回憶,若不是現在荒郊野外,大風大雨,他早棄傘跑路了。
葉楓沒有察覺宴笙的羞恥,盯着宴笙的手背語氣疑惑。
“為什麽你的紅痣時有時沒有?”
宴笙還沒回答,葉楓仿佛猜到了答案。
“你用了遮瑕之類的蓋住了,你皮膚白,用點遮瑕的話也不太看得出來。”
宴笙點了點頭,他會想要遮住紅痣源于上大學時,老師的一句無心之語。
那是給他們講刑偵概論的老師,一個風趣的老頭子。
他說做這行其實算是弱勢群體,又不能配槍,格鬥呢也比不上警察,而且人都有柿子撿軟的捏的特性,他們還往往最容易被壞人找上。
資本主義國家呢,很多時候,有錢人就愛打官司搞來搞去,雖然都是民事訴訟,但是用到他們的地方也很多。
往往一個關鍵的證據就影響了成敗,有錢人未必要臉,未必講道理。
輸了官司,不爽要找補,盯上提供決定性證據的人很正常。
一定要學會在工作中隐藏自己的特征。
工作時把自己打扮的丢人堆裏看不見最好,千萬別特立獨行搞點什麽耳釘,唇釘這些極其容易被人記住的東西。
有的人輸了官司,心裏不爽,有心認清記住他們,這些極富個人色的标志簡直是靶子。
自從那之後,宴笙就開始有意遮掩自己的紅痣。
這麽多年過去了,基本上出現場前,補點遮瑕在手上成了他的習慣。
平時倒是經常忘記,今天他其實也是抹了的,只不過雨裏待了這麽久,沖沒了。
沒想到就被葉楓發現了。
時隔多年,那個風趣老頭的話終于得到了現實的印證。
這顆紅痣成為了別人認出他的記號。
不過宴笙覺得,好像不是壞事?
他也終于記起了喝得微醺的那晚,他信誓旦旦入職後要去查這個叫葉楓的警官究竟是哪的,然後酒醒了就忘記了。
他還記起來,自己當時想的是,以後有多遠離他多遠,現在看來好像躲不掉了?
“宴老師,你是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嗎?”葉楓看宴笙面帶微笑,沉默不語,顯然是陷入回憶。
宴笙點了點頭,輕吐一口氣:“是啊!小朋友你知道嗎,我這輩子被當成不良市民一共三次。”
“嗯?”
“兩次幹脆利索的被制服,一次被禮貌請進了局子,前兩次都是你。”
“啊?”這下輪到葉楓驚訝了,雖然他記得在雲孜牧華的酒吧街見過這個手有紅痣的男人,可是他真的不記得當時怎麽制服他的了。
“我對你動粗了?”
“沒有,只是你的樣子比較吓人,一副秉公執法的模樣。我當時都十分心虛,生怕被你發現什麽我沒有發現的違法亂紀行為。”
葉楓瞧了一眼宴笙,總覺得他這句話一點不像真的。
“你看我做什麽?那會我剛從國外回來,你知道的外國很多不一樣。”
“我們這裏法律不容許的很多事情,在國外稀松平常,若是我在國外習慣了,回來一個不留神就犯事了怎麽辦?”
葉楓鄭重的搖了搖頭。
“怎麽?你不信?”宴笙笑着問,其實他也覺得自己滿口胡謅有點過分了,國外法律不容許的事情,國內一驗便知,他還能好好站在這裏放屁,說明就算他經歷千百次驗,都沒事。
“我覺得你不是看法律是否允許而選擇做不做。有的事情,就算法律允許,你也不會做。”葉楓認真的糾正宴笙滿嘴胡謅裏的錯誤論調。
“哦?比如?”宴笙起了興趣,他胡謅而已,小朋友這麽認真?
“比如,陸小路的骨齡,在他身份确定的情況下,你依然告訴了我們你的檢驗結果。在身份沒确認前,你驗這個沒問題。可是在身份确認後,你依然告訴了我們你的檢驗結果。”
“這似乎有點多此一舉,但是證明你的檢驗是全方位的,不是因為有了身份信息,你就認為你檢驗有誤,或者這是一個不重要的信息。”
“你的心理一定有一杆稱,時刻告訴你什麽是應該做的,什麽是不應該做的。”@
“還有彭潇的那份額外的報告,其實你把他作為正常報告,一起宣布讓我們都知道也沒有什麽問題。”
“但是因為你檢驗出了真正的死因,也許他的自殺和這個有些關系,但是這不是刑事案件,就算他已經死亡,你依然盡量幫他保留了最後的尊嚴。”
“所以你是一個好人,善良正直的人。”葉楓說完用力點了點頭,仿佛是再一次肯定自己說的。
宴笙啞然失笑,他無法找到反駁的點,不是因為葉楓話裏話外其實都是誇他,而是葉楓說的這些,他在做的時候從來沒有去想過為什麽,要追求什麽所謂的價值。
只是想到了,覺得可以再多做一點就做了,僅此而已。
“走吧,天黑了,再不抓緊咱們明早真的都要請假了。”
既然想不到說什麽,不說是最好的選擇,宴笙攬着葉楓的肩頭将他帶着繼續往前走。
“宴老師,你覺得我說的對嗎?”走了幾步葉楓又問。
“對對對,未來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你們說的都對。”
“不對,未來是你們前輩開創的……”
宴笙就着搭在葉楓肩頭的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小朋友,我跟你說,不要張口閉口說什麽前輩,就算有一天我成了糟老頭子,我也希望人家叫我年輕人。”
“好好好,年輕人!我們都是年輕人。”葉楓笑着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