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宴笙擱下筷子擦了擦嘴,朝着葉楓揚了揚下巴。
“說吧,看到什麽說什麽,想到什麽說什麽,我也聽聽你的總結。”
梁家強是艾家村的村民,實際年齡跟老頭沒太大關系,滿打滿算也就49歲。
他單身一人,一輩子在家務農。
一個人打理着名下的一畝三分地,雖然收成不太好,不過吃喝不愁也有點進賬,總之跟貧困戶肯定沾不上邊。
也是因為常年勞作,風吹日曬,他的皮膚比其他人更粗糙,看起來就像飽經風霜的老頭。
人比較勤快,勤快得過分。
艾家村很多在城裏讨生活的,例如梁家強的鄰居,艾程虎幾兄弟。
常年不回村,梁家強就把別人家的地也發展成了自己的。
去年夏天,艾程虎回家發現自己家的地被梁家強占了,二話不說要他拔苗滾蛋。
梁家強剛種下去了四季豆,盤算趁着秋天長起來,大家囤過冬蔬菜時能賣了賺點錢。
眼見着快到手的錢要飛了,必然不願意。
兩個人不知道怎麽的就打起來了。
梁家強再怎麽身體好,面對差着十幾二十歲的晚生後輩,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全程挨揍,還是錢村長聽聞後跑來拉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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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後續鬧上了派出所。
派出所調解,梁家強不認,艾程虎也不認,鬧到了東麗區分局。
東麗區分局意思你這都不算我們管轄,這種雞毛蒜皮的鄰裏糾紛我們斷起來也不合規矩,幹脆找市裏。
反正你們縣也歸饒安管。
就這麽到了市局,既然都鬧上市局了,肯定不能簡單調節。
按規矩驗傷,寫傷情鑒定,既然之前調節過雙方都不認。
胡平就直接斷了案。
梁家強未經許可占用他人耕地,拔除秧苗歸還田地。
艾程虎毆打他人,拒不道歉,給予七天行政拘留,并且承擔梁家強的醫藥費。
梁家強當時被揍得滿臉血,分不清鼻子嘴巴哪裏出來的,眼睛也腫了,醫院裏檢查拍片花了一千多。
胡平考慮到後續可能還要換藥,以及可能耽誤的勞作,定了個兩千整的數目。
對于這個結果,梁家強還是不認可,跑到檢驗中心鬧過幾次。
覺得他們的傷情鑒定不對,都見血了,居然傷情鑒定沒個說法。
好歹也是輕傷吧。
幾次都是宴笙接待他的,耐心向他說明,傷情鑒定的原則依據。
要造成了不可逆後果的傷才能夠的上傷情量級。
雖然你被揍得挺慘,但是都是皮外傷,沒影響視力,沒影響身體功能。
梁家強聽明白沒有不知道,反正每次到最後都是倒地打滾,說這痛那痛好不了了都是被打的……
宴笙就坐旁邊看他滾,順便把他滾來滾去這事也寫進了卷宗……
梁家強最後一次來,後半段又是倒地打滾。
後來滾累了,鬧累了爬起來問宴笙:“你是不是不給我改!”
宴笙堅決不改,并且告訴他如果不服可以申請省裏複核。
梁家強留下一句狠話“你給我等着”拍拍屁股氣沖沖走了。
再後來梁家強沒來鬧過,這本不起眼的小糾紛成了厚厚一摞卷宗進了檔案室。
今天如果不是這一出,葉楓估計他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
“梁家強的傷就是到省裏,也是這個結果呀。而且胡隊你已經照顧了他了,還給他算了後續的就醫費,其實不用後續治療的,還算了誤工費。我覺得該有的都有了。”╩
葉楓今天早上看完卷宗就是這個想法。
“跟今天的事有關?”宴笙覺得沒關系,但是搞不清楚胡平為什麽又提起這一茬。
“也算有點前因後果吧,剛才我把艾小紅的大哥,就是艾老太的大兒子叫過來了。現在除了梁家強不配合,其他人都挺配合的。”
說起來還是鄰裏糾紛那些破爛瑣碎的小事。
艾老太的大兒子是唯一的兒子,在城裏混得不錯,早年就置辦下了房車鋪面,這輩子肯定都是不會回村了。
這幾年,想着老太太年紀大了,總想接進城裏給她養老。
老太太不願意,非要在家務農,種點糧食自給自足。
她一個人也忙活不了多少地,大部分吃的還是兒子送回去,不過就是覺得有點事幹。
眼見着歲數一天比一天大,大兒子為了斷了她的念想幹脆把地全部便宜租給了梁家強。
給老太太下了最後通牒,在家收拾收拾,最多待到冬天就進城生活。
老太太肯定不願意,但是艾老大也搞不明白今早這一出的原因。
艾小紅是昨天早上回村的,究竟中間發生了什麽,他吃不準。
“你們怎麽看?”胡平雖然問的是你們,但是沖着葉楓揚了揚下巴。
“意思是現在是艾小紅,艾老太一口咬定梁家強強奸,然後梁家強不配合錄口供,所以這事結不了?”葉楓揣測完目前的情況,扭頭瞧着宴笙。
“宴主任,萍萍應該沒發現強奸痕跡吧?要不然不可能帶回市局啊,要先去醫院深入驗傷呀。”
葉楓雖然剛到刑偵,但是在基層,打架驗傷的流程也接觸得不少。
這種涉及刑事案件的活人驗傷一定會有權威醫院共同完成的。
單就艾小紅直接被帶回市局這一點來說,□□說站不住腳。
“宴主任,要不您出馬?”
宴笙不知道胡平葫蘆裏賣什麽藥,居然要他去做詢問,不過他還是嗯了下來。
問詢室裏,梁家強梗着脖子坐在桌前,聽到門響扭臉看見宴笙,立刻轉頭望向一邊。
桌上放着的水杯一口沒動過,前面坐着的幹警手裏的記錄本也是幹幹淨淨。
從臉到身體都寫得明明白白:抗拒。
宴笙站在桌邊,手撐着桌子:“你嘴巴咬那麽緊做什麽?”
梁家強猛地轉頭死死盯着宴笙:“怎麽?沒有坑我的機會很遺憾?你們那麽本事随便寫啊!”
“抓我進去關我幾十年,老子不用天天種地累死累活。”
“你們抓我,抓我!”
梁家強雙手高舉不停揮舞,一副接受手铐的樣子。
“反正這艾家村我是待不下去了,随便你們,抓我,槍斃我!一了百了!”
“怎麽怕回村裏丢臉?”
“你又沒□□,你怕丢什麽臉?”
“你當我們監獄是菜市場,你想進就能進?”
宴笙一連三句,梁家強晃動的雙手停在了空中,臉上的表情呆滞後變得興奮。
“你說啥?你給我再說一遍!”
“我說,你幹沒幹過心裏沒數嗎?”宴笙才不會那麽聽話的再說一遍。
“老子沒幹過!個瘋女人,理都不想理她,老子對女人沒興趣更何況是個瘋女人!”
這是今天和梁家強見面以來,他第一次正面的回應。
葉楓知道,梁家強的嘴巴算是撬開了,不過他奇怪為什麽宴笙說的這幾句平平無奇的話能有這麽大的作用?
宴笙見目的達到,轉身就要走,梁家強在後面叫住了他。
“喂,你怎麽知道我沒幹過?”
宴笙立起腳尖轉過臉:“司法鑒定是科學嚴謹的過程,你做過跑不掉,你沒做過就算被千夫所指,我們也會還你清白。”
“法律是準繩,是唯一,沒有衆口铄金,謊話傳千遍就變成真話的荒謬。”
“看起來你對我國法律,司法系統不夠信任,當然也是對你自己不夠自信。”
“現代社會,規矩自身,真金不怕火煉,不用怕查。”
宴笙說完墊着腳離開了詢問室,胡平樂呵呵一直送他到了一樓。
後來的詢問過程變得順利,梁家強不僅否認了艾小紅的指控,而且提供了還算充分的不在場證據。
他昨晚從地裏幹完農活回家,自己燒了兩個菜,炸了個花生米,喝了兩杯後,興致高昂進了網絡唱歌APP。
他一晚上啥都沒幹,全部時間都用來和網友在線飙歌。
梁家強對自己的唱功十分自信,覺得自己唱得挺好,主動說自己手機賬號裏可以查到回放記錄。
葉楓拿過來梁家強的低端智能手機點開,梁家強尖銳走調的歌聲立刻回蕩在空曠的審訊室。
葉楓忙不疊點了暫停,将音量調至靜音,确保沒聲音後才又點了播放。
對于葉楓的這個舉動,梁家強十分不滿。
“咋的,我唱得不好聽?”
“難聽!”葉楓的回應憋得梁家強又氣得夠嗆。
梁家強對于自己的唱功确實非常自信,從晚上八點過一直嚎到了淩晨兩點過。
這個時間段,梁家強肯定是沒有作案時間的。
兩點過,農村裏早就睡覺了,也就他家住得遠一點,要不然肯定會被拍門叫他安靜。
如果他真因為喝多了,結束飙歌後跑去騷擾艾小紅,以艾家母女今天那罵人的架勢不可能輕易就範。
艾家的房子左側隔着鄰居家的卧室頂多三四米,安靜淩晨哪怕幾聲狗吠都會分外清晰,更別說漫罵撕扯,不驚動旁人是不可能的。
所以昨天半夜,梁家強也沒有作案條件。
艾小紅是昨天白天回村的,梁家強下地幹活,如果兩個人白天發生了任何糾葛,以今天那些村民狗仔隊彙報娛樂新聞一樣的架勢,不可能只字不提。
只能說明,昨天兩人可能面都沒碰,梁家強壓根不知道艾小紅回村了。
“滴答。”葉楓手機響起,肖萍萍整理好的艾小紅的驗身報告電子版傳了過來。
葉楓看着屏幕上短短一行字,瞪大了雙眼。
他打開照片,不斷放大,生怕錯過了細節。
照片不過是再一次印證了文字的內容,這就是經過肖萍萍細心檢驗,宴笙認定無誤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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